滚烫的躯体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失去了热量。
更多的理性在这个时候开始回归，身体里暴虐狂躁的那股精神快速冷却了下来。
周言的呼吸也逐渐从急促变得平稳
“我……杀了他“
周言喃喃自语道。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用力得关节都泛白。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上面因为用力地动作而导致手上伤口再次裂开，沾染了不少殷红的血迹。
就是这双手，刚才就像是怪人化一样，喝水般轻松自如地完成了那残暴肆虐的动作——
死死地掐住了鸭舌帽男人的脖颈。
明明以前还是【黑炎意志】的时候，他从未对无法反抗的罪犯下死手过。
这一次，他的身体明显出现了异常。
刚才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都无比疯狂。
他心底的杀戮欲和攻击欲被放大到极点。
“【夜剑】——”
一阵急促小跑的声音传来。
李思思这个时候已经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刚才死死地掐着鸭舌帽男人的周言。
是的，她都看到了。
包括，刺瞎鸭舌帽男人的双眼，砍了他的手腕。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凶残而暴虐的一面。
看到倒在地面上惨不忍睹的鸭舌帽男人，李思思的目光一颤。
她不确定地开口——
“死了？”
周言犹豫了一下，克制住自己内定的波动。
“他该死。”
这丫头想必无法接受这样吧。
也是，她毕竟从来是个圣母心的人。
她的圣母心从何而来呢？
优越的出身和家庭？
还是本性如此？
亦或者，来自于【黑炎意志】的价值观输出。
想到这，周言内心一阵绞痛。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言此刻在这一刻仿佛变得越来越幽暗，李思思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
她像是强制性地克服自己的不适一样。
“没事。”
李思思露出一个眼角也弯曲的笑容。
“你是对的。”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刚刚没有直播，只是本来想录下来剪辑。”
不远处，数十个全副武装的治安官此刻也已经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这些治安官身穿统一的黑色制服，手持各式各样的警棍和枪械，看上去威风凛凛、训练有素。
其中一名治安官迅速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倒在地上的鸭舌帽男人的情况。
“还有呼吸。”
另一名治安官紧接着凑上前去，他皱起眉头。
“休克了。得赶紧送医院抢救！”
这时，一名治安官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周言和他李思思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严肃开口——
“你们二位，也请跟我们先走一趟吧。有些事情需要你们配合调查一下。”
周言木然地点点头，跟着治安官们一起上了一辆警车。
车子缓缓启动，朝着治安局的方向驶去。
吴州治安总局。
“联邦的AI智脑已经确认过你的身份了，【夜剑】。”
周言没有回应，情绪似乎有点低沉。
根据职业英雄隐私保护法——
职业英雄的特权便是只要通过超英平台确认身份，即便是治安局，在处理相关案件的事件也不能强行要求职业英雄必须暴露真实身份。
但是治安局可以向AI智脑求助确认。
东大陆联邦的AI智脑与超英平台对接。
而作为最初就设定了公平公正的权限和规则的AI智脑，数据库里保存了每一位职业英雄的真实身份信息，其亦不会向任何人泄露。
AI只会做逻辑判断，没有感情，让其掌管信息大权也是所有人都放心。
“具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
“死者，胡钰，21岁，唐州人。”
治安官看一边看着调出来的档案资料一边做着笔录。
“其在超英平台上的用户名为【岁玉】？”
戴着银白色倒三角面具的周言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点头。
“你们约好在吴州中央车站见面碰头是吗？”
“嗯。”
周言再次麻木地点头。
“这是你交给我们的那名灰色能力者，那个杀手的手机。”
他当时输入了审问来的锁屏密码，给治安官看了里面那个“卷轴”图标的软件。
治安官们继续总结。
“关于这名灰色能力者杀手。”
“我们在档案库里确实没有查到他的犯罪记录。”
“他一直都是个隐藏的非常完美的灰色能力者。”
“本名张磊，真实年龄27岁。”
“无业游民。”
“他陷入昏迷状态后我们尝试了抢救。”
“目前抢救无效，宣布脑死亡。”
治安官突然沉默了一下，像是要宣布一个决定。
“因为其灰色能力者的身份，在之前并不属于罪犯榜单上，你在调查取证过程之前杀死了他。”
“你有可能会被以滥用私刑，防卫过当，恶意虐杀的名义被调查。”
“我们稍后会联系联邦AI智脑提供支持。”
“你需要做一场心理精神状态检测。”
面具下的周言沉默着。
自己处于激动冲动和愤怒的状态，然而让他真正失态和沉默的并不是近乎暴虐地杀死鸭舌帽男人。
而是在超英平台上用户名为【岁玉】的那个渔夫帽女人，胡钰的真正死亡。
过了不知道多久时间，一名治安官终于来了。
一个智能手环一样的东西被他拿来，戴在了周言的手腕上，用来监测心率以及其他数据。
“设备已经支持好了。”
随着他的话音的落下，像是某个开关被启动。
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昏暗下来。
接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开始闪烁，并逐渐增强。
一道幽蓝的光束突兀地投射进了房间里来。
这束蓝光径直照向了站在前方的周言，当它照射到周言面前的玻璃时，蓝光竟然在玻璃上汇聚成了一个虚拟的影像。
那是一个全身由无数的信息流所构成的蓝色人形。
与此同时，更加微弱的蓝色光芒精准地在这一刻，缓缓地从黑暗里投射向周言的面庞。
透过那银白色的倒三角面具上门双眼的空隙之处，微弱的蓝光投射了上去，映入周言的瞳孔里。
这蓝光并不刺眼，柔和地接触到眼球。
“对英雄专用心理精神状态测试——”
“现在开始。”
玻璃上那蓝色人影的投影在这一刻缓缓波动起来。
全身由不断流动的虚拟信息流构建而成的蓝色人影在这一刻轻微颤抖，像是要开口说话。
“现在确认检测目标……”
机械般的AI电子合成音在这一刻在整个房间内响起。
“【夜剑】，D级英雄。”
“检测地点，东大陆联邦，吴州治安总局。”
“检测原因：涉嫌滥用私刑，防卫过当，恶意虐杀。”
“请当事人确认。”
周言深呼吸一口气。
“我确认。”
虚拟的蓝色人影在这一刻重新开口——
“下面请保证您的回答出于内心真实想法。”
“AI智脑将实时记录您的心率等生理数据来分析。”
“同时，这次测试记录的过程将会以视频形式存于数据库之中留存。”
“请勿撒谎。”
周言看着眼前这虚拟的蓝色人影，心中一阵恍惚。
他有多久没有接受心理精神状态检测了？
上一次还是以【夜剑】的身份重新注册成为E级英雄的时候。
再再上一次，那就是他还没有塌房，还是【黑炎意志】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心理精神状态检测自然是无比的优秀，被智脑评为英雄的模范心态。
如今再一次面对联邦AI智脑的心理精神状态检测，他已经是这样的状态。
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吧。
他的心里想到另一个人。
另一个还在外面好好的凶手。
幕后黑手，【烈焰天骄】。
蓝色的虚拟人影再次开始波动，机械般的AI电子合成音在这一刻在整个房间内再次响起。
“D级英雄【夜剑】，您为什么要刺瞎灰色能力者，张磊的双眼？”
“以及砍断他的手腕。”
周言再次平复了一下呼吸。
“我以为这个问题没必要问的。”
说话，他笑了一下。
银白色的倒三角面具掩盖了他的笑容，但是他笑出了声，反而像是在挑衅。
“智脑，不能直接跳到重点吗”
周言反问了一下。
“请您重视本次测试。”
“不要回避问题。”
AI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这一刻再度响起。
“每一个问题都是本次测试的一部分。”
“现在，请您回答。”
周言轻哼了一下。
“智脑，你还是真死板啊。”
不过这可恐怕也正是所有英雄都放心AI智脑的原因吧。
“首先，我认为。”
“这是一个出于安全和风险考虑的战斗和职业素养。”
“我只是一名D级英雄，对方的超能力基本超出我的想象，我认为非常危险。”
“刺瞎他的双眼，砍了他那只装着【改造人】制造出来的金属手掌的手腕的话——”
“对我而言，他对我的威胁会大大减小。”
蓝色的虚拟人影在这一刻闪烁起来，无数的信息流在这一刻像是在交集汇聚。
它再次发问——
“单纯只是理性上觉得要这么做？”
周言停了一下，似乎像是思考了一下。
“也不纯是理性，我当时的情绪也比较愤怒。”
“这种专门对普通人出手暗杀的灰色能力者，我本人非常不齿。”
玻璃后面的几名治安官仔细观察着周言此时的神态，观察着监测装置上他的各种生理数据。
“都没有问题。”
蓝色的虚拟人影这一刻闪烁起来，像是在处理交汇的信息流。
“合理。”
“那么下一个问题。”
AI电子合成音再度响起。
“D级英雄【夜剑】，根据您的判断，该名灰色能力者，张磊的超能力实际应该是什么？”
“嗯……”
周言停顿了一下。
“他杀死【岁玉】，也就是胡钰依靠的应该是极其快速的指刺。”
“凭借着他那只来自【改造人】的金属手掌。”
“但是具体过程，治安局，或者智脑AI还有没有分析出来吗？”
虚拟的蓝色人影没有说话。
周言继续说话。
“中央车站的监控摄像头明明应该有拍到全程，但是即便是监控回放里也没有他杀人的具体过程吧。”
“其实很简单。”
“那个鸭舌帽过分的自信。”
“我第一时间就猜出了他是灰色能力者。”
“说实话，和鸭舌帽的第一次交手。”
“我完全处于下风。”
“如果反应再慢点，距离再短点，我的胸口恐怕也是被贯穿了。”
在玻璃后面的几名治安官微微点头。
虽然当时发生地段最近的摄像头离【夜剑】他们并不近，但是抽调当时附近的摄像头还是模糊地看到了战斗画面。
“那种事。”
“那种速度和变化根本就是无法理解的。”
周言继续平淡地开口。
“我见过【闪烁】的瞬间移动，鸭舌帽的表现完全是另一种，另一种无法反应的事实。”
“嗯。”
“是概念上的可怕的一种能力。”
“时间停止的能力。”
在玻璃后面的几名治安官面面相觑。
“这确实是非常稀有且棘手的能力。”一名治安官做出判断。
“这种时停能力，大概率是概念上的绝对时停。”
“在能力发动的时候，一切绝对意义上的东西都会被停止。”
“甚至可以当做冻结，因为摄像头的在那瞬间的运作也停止了。”
周言喘了一口气，说道——
“所以，我这么说，智脑，你能明白了吗？”
蓝色的虚拟人影在这一刻缓缓点了头。
周言一时间讲的口干舌燥。
要对他们解释下这么一种时停能力，实在是还是挺麻烦的。
相当于自己复盘了一下鸭舌帽男人的能力。
时间吗？
周言突然想起了当时最后的时候他耳朵里听见的一道奇怪的钟声。
那道钟声的声音是什么来着。
他的嘴唇下意识地微动，情不自禁地呢喃起了时间的概念
刹那间，周言的心脏在这一刻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道恢弘的钟声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
钟声仿佛回荡在整个房间里，敲响了一种奇特的旋律。
在周言的眼中，整个房间直接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以他为中心，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了黑白相间的色彩。
周言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喂——”
“智脑，怎么回事！
动态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定格，成为了静态的黑白相片。
房间里所有的事物都像是变成了黑白的雕塑一样。
就连智脑此刻也仿佛静止的黑白光影，没有声息。
“这是……”
“那个鸭舌帽的时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