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好像真的准备建避暑山庄了。
工部把两万匠户给召集过来之后,他便命这些匠户开始在潮白河两岸修建围墙了。
密云和怀柔所在的山谷之中,除了西南角和东北角两座县城周围一小圈,其他地方全被他用围墙围起来了。
他足足围出了一个长宽都有将近二十里的大框框。
这家伙,他围出来的地那都快赶上京城那么大了,也不知道他要建一座多大的避暑山庄。
朝中文武百官也拿他没办法。
这会儿他可是掌控着京城大部分武力,京营、锦衣卫、禁军那都被他提拔的亲信把持了。
而且,他天性叛逆,动不动就发脾气,惹毛了他还砍人呢。
没人想为了一座无关紧要的避暑山庄被这叛逆的少年天子给砍了,所以,他建避暑山庄的事就没人敢来管。
他貌似还急得不行了,一个劲的催工部征召匠户,想要尽快完工。
京城附近能征召的匠户差不多都被他征召完了。
还有材料,那也是疯狂的买,京城附近的木材都快要被他给买断货了。
他这么一通乱来,避暑山庄的修建速度自然快得吓人。
没过多久,那围墙里的潮白河两岸就竖起了一排一排水车了。
这个貌似也不奇怪,因为这会儿最常用的防暑降温手段那就是水车加水房。
也就是修建比水车大致矮一点的房舍,然后在屋脊上摆上大水槽,大水槽两边开两排孔,让水车打上来的凉水从瓦片上一直落到屋檐下。
屋檐下面也装上水槽,连通到河道里或者灌溉农田的水渠里。
这样一来,水车就能把清凉的河水提到屋顶的水槽里,然后通过孔洞和瓦片不断往下落,就跟下雨一样,凉爽得很。
民间很多有钱人家里那都建了这种水房,夏天的时候住进去的确很凉快。
万历就是在修建避暑山庄呢,他命人修建这种水房自然也不奇怪。
不过,他命人打造的水车数量貌似有点多,水车那都在潮白河两岸排了几里长了,好像还在不停的建造。
如果按丈来算,一里就是一百五十丈,两三丈大小的水车占据的河岸宽度最多也就是四丈左右。
也就是说,一里长的河道两岸最少可以排下七八十个十二斗的水车。
几里长的河道那就是几百个水车了,他命人造这么多水车干嘛呢,难道就是为了好玩?
万历自然不会告诉别人,他命人造这么多水车干嘛。
水房他的确命人建了,而且还建了不少,一个水车还就对应了一座水房。
不过,水房里面大多都不是住人的,而是打铁作坊!
永年伯王伟一家子带着数万匠户一通忙活,第一个打铁作坊仅用了十来天就建好了。
这天一大早卯时许,天刚朦朦亮,他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李玄成、单思南、戚继光等来到河岸中间第一个建好的打铁作坊中。
永年伯王伟那是早就在这了,这时候六个火炉子那都已经火苗直冒了,那铁锤也在叮叮当当的往下敲,六个铁锤下面那都是火星四溅,场面好不壮观。
这锻打生铁貌似很简单,六个老铁匠那都是拿着大夹子夹着烧红的铁块在铁砧上来回拖动,等大锤砸下来,再翻个面,再来回拖动几下,等着大锤砸下来,如此循环往复就行了。
万历看了一阵,随即便忍不住问道:“国丈,怎么样,这水车锻打的效果如何?”
永年伯王伟颇有些兴奋道:“万岁爷,我们昨天都试了一晚上了,这水车锻打的效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啊。
原来我们估算的还有很大的出入,因为人抡大锤会累,根本就不可能像水车这样飞快的一锤接一锤不停的抡。
其实,这一火二火锻打不是按时间算的,而是按锻打的次数算的,一般一个铁匠一个时辰能抡一百锤就算是不错了。
也就是说,一火其实是锻打四百锤左右。
这水车不得了啊,一个时辰就能抡一千两百多锤啊!
原本十二个铁匠轮流抡一天也就能打出四十二斤左右的一火熟铁出来,这一个水车六组铁锤配上十二个铁匠轮流锤一天最少能锤出一千五百多斤的一火熟铁来啊。”
这效率提高了三十多倍?
不过,这个并不奇怪,使用水力动能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知疲惫。
人再强壮那都会累,更何况,二十来斤的大锤已经不轻了,就跟一桶水差不多重了,一般人提上提下都费劲,更何况是抡起来砸,力气再大抡个十多锤都得休息一下,抡个百来锤那都累得气喘吁吁了。
这休息来休息去,耗费的时间就多了。
其实,一个时辰一千二百多锤的频率并不高,因为一个时辰相当于后世的两个小时,也就是一百二十分钟,七千二百秒,一个时辰一千二百多锤,大概也就是五六秒一锤。
青壮年一般五六秒都能跑出二三十米了,五六秒砸下来一锤真不快,关键就在这个连续不断,永不停歇。
其实,这个还不算快的,因为这是他们圈住的潮白河中断,水流已经不是很快了,五六秒一锤那就相当于水车六十多秒才转一圈。
他们圈住的潮白河最北端水流可是比这边快一倍都不止,那边估计是两三秒一锤,一个时辰就能砸三千多锤。
万历默默估算了一番,随即问道:“国丈,这个落锤速度一般铁匠都能适应吧?”
永年伯王伟连连点头道:“这个落锤速度并不快,一般铁匠抡锤都比这速度快一倍左右,只是他们连续砸不了多少锤就得休息。”
万历又问道:“这意思落锤速度再快一倍多老师傅也能适应?”
永年伯王伟还是连连点头道:“是啊,这个我们已经试过了,白河和潮河那水流都太快了,老师傅都反应不过来,潮白河就好了,最北端那速度老师傅也能反应过来,其实,一般铁匠只要在这种速度下练几天适应了也差不多。”
这中段和南面的河道差不多宽,水流速度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北面的河道窄得多,所以水流速度比这快一倍都不止。
如果按这个速度计算,那最北面一个水车六组铁锤不停锻打一天大概能出四千多斤一火熟铁来,平均下来就是一个水车一天能出两千斤左右的一火熟铁。
如果一个月要出一千万斤一火熟铁,那就得五千个水车,六万铁匠。
这铁匠问题倒是不大,因为是水车锻打,铁匠不用抡锤,不论年纪大小都能上,一户出两三个都没问题。
问题就是,他们这圈住的河段才二十里啊,一里才能排八十来个水车,二十里也就能排一千六百个水车。
还有这工钱的问题,他原本以为一个月赚二三十万两就够多了,这出一千万斤一火熟铁就要六万铁匠啊,虽然人家不用费什么力气,但也要费时间啊,再怎么样那也得给人家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
看样子这边不能出做买卖的一火熟铁,只能打造武器装备,锻打一火熟铁只能安排在迁安和滦州之间,那边两个城池之间的距离就是六十多里,正好排下五千个水车。
他琢磨了一阵,随即果断道:“国丈,这边就造一千五百个水车和作坊就行了,造好之后你安排一万匠户去迁安和滦州之间的滦河两岸打造水车和作坊,打造五千套出来。
到时候老铁匠全部留在这边打造武器装备,新手全安排去滦河那边锻造一火熟铁。”
啊?
这人手倒是没多大问题,铁匠他们才招来两万多户,木匠他们足足招来三万多户,而且木匠打造水车,建造作坊也都没问题,关键就是钱的问题啊。
水车一个连带六组铁锤材料和人工加起来最少也都十多两银子,建个这简易的打铁作坊那最少也都二十多两银子,一套就是四十两左右,五千套那就是二十万两啊。
永年伯王伟默默估算了一番,随即小心的道:“万岁爷,五千个水车和作坊那最少都得二十万两啊,这还不包括收地的钱。”
万历不假思索道:“钱不是问题,五千套水车和作坊打造出来,刨去工钱我们还能赚十多万两一个月,关键就是速度得快,地的问题,你去找张国丈,让他以朕的名义强征!”
好吧,钱不是问题那就没问题了。
永年伯王伟连连点头道:“微臣明白。”
万历又大致安排了一下锻造十火精铁和打造刀枪剑戟的事宜,便回到专门给他打造的水房之中准备批阅奏折了。
这奏折每天他还是要批阅的,不过,帮忙批阅的变成了李玄成、朱应桢和张元功。
他可不管什么司礼监秉笔才能批阅奏折,他就乱来,凡是对他不利的规矩他都不管不顾。
辰时过了没多久,今天的奏折便快马加鞭送过来了。
水房之中,阳光明媚,两侧屋檐却如同下大雨一般都形成水帘了,里面那也凉爽异常。
万历和李玄成、朱应桢、张元功就围坐在吃饭的大圆桌四周,麻利的批阅着奏折。
成国公朱应桢负责分发,重要的是还是万历来批示,不重要的则交给李玄成和张元功。
原本成国公朱应桢分发的速度还挺快的,但是,他拿起一份奏折之后却突然间顿住了,那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这重要的事本来就没多少,万历还是比较清闲的,他见成国公朱应桢这表情,不由得好奇道:“应桢,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成国公朱应桢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了他。
万历接过来一看,那也不由得一愣。
臣刑部尚书严清谨奏:据人犯游七招供,成国公贿买武举功名,其亲族有十二人先后武举高中,其中九人因此进阶锦衣卫正职千户,三人因此进阶京营指挥使,微臣以为,如此买官鬻爵,祸乱朝纲,应严惩不待,以儆效尤。
内阁票拟:即刻将成国公及其亲族革职查办,切勿姑息养奸。
这小子,这表情,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