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可我是不相信命运的,苏茜。”(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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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怕。”

  苏茜的怀中抱着那个鼓囊囊的便宜稻草枕头,穿着单薄的松垮睡衣。

  睡衣的一边领子堆得褶皱了起来,所以另一边白嫩的肩膀则暴露在了空气中。

  半睡半醒的原清濯登时从床上弹起,很快嗷,摆出一个白鹤亮翅。

  他望向苏茜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前不久小东西才上演了一番偷家行为,被他用两耳光狠狠教育了一顿,现在又是想做什么?

  出门在外的兄弟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啊。

  站在门口的苏茜看到这副模样的原清濯,忍不住浅笑了一下。

  可这份喜悦随即就被数天来无比清晰的噩梦的残骸,和那些多到令人几近呕吐的既视感驱散了。

  “只是想要您陪我聊聊天而已。”

  女孩慢慢走过来,熟稔地爬上低矮的小床,把枕头拍拍好,一溜地钻进被窝,凝望着老旧的天花板,解释道:

  “我做了太多噩梦,睡不着。”

  更不敢睡。

  哦,原来是这样。

  是只有小孩才会有的特供版噩梦,长大之后大伙都是狠狠地做美梦,在梦里做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长大后,大家都恨不得一直做梦呢,因为只有在梦里才能去轻松哪怕一点。

  哦,当然还有连梦都没精力做的吗喽哥布林……

  嗨呀,是大家吗?

  原清濯恍然,同样钻进被窝,紧挨女孩有些发冷的手臂,和她一起望着天花板。

  “具体,是怎样的噩梦呢?”

  总不会是梦见去厕所里袅袅,结果却在醒来后,发现其实全都袅在了床上这种有味道的“噩梦”吧。

  但说实话,这其实也有很大可能。

  因为他小时候就经常干这种事,然后被淋了个湿透的师父一脚踢下床好一顿骂。

  原清濯的问题把苏茜问住了。

  苏茜没有想到他居然没有直接地安慰自己,去将其当成普通的女孩的哭诉那样处理,反而是来问她噩梦的内容。

  可她说那些离奇的梦的内容大概是“未来”,大概是她在这两天已经验证过的所谓的“命运”,先生就会相信吗?

  一个正常人。

  一个大脑发育健全的人。

  一個有一般逻辑思维的人。

  都不会相信的吧。

  所以苏茜想到了之前那一晚。

  ——原清濯与海德拉触碰热水壶的那一幕,还有他们所说的那些话。

  那时听不太懂,以为是玩笑的话,现在苏茜已经明白一些了。

  可正因此,才更加恐惧。

  “先生,你和海德拉小姐,是要拯救世界的吧。”

  原清濯的思维停转了。

  什么b问题,我们不是在聊小东西你做了什么噩梦吗?

  难道她其实梦到的是自个拯救世界大失败了?

  个人英雄主义美国梦属于是。

  纯纯的孤胆英雄。

  “说是这样说,可帝国大概率会出手,十几万人一来,到时候没我和她啥事儿了。”

  原清濯撇嘴:“我还乐得清闲呢,真搞不懂那些天天说‘我要拯救世界’的人的想法。

  想这样干的人网络小说和霓虹漫画看多了属于是。”

  苏茜沉默许久,弄得原清濯都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才缓缓说:

  “帝国……可能不会派很多人来了。”

  “big胆!何出此言?”

  原清濯当即大惊大怒,掐了掐小东西的手心,却发现后者根本没配合他做出反应。

  ?

  “卧槽——哥们,你玩真的啊?”

  苏茜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唯一模板的拥有者,所以倘若是她在清醒状态下说出的话,无论多离谱原清濯都会去考虑存在的可能性。

  哪怕“是五分钟后世界就要毁灭啦”,这种一眼假的话也一样。

  女孩翻过身,用满载疲惫的蓝色眼瞳盯着原清濯,用力地咬着字说,

  “先生,你相信命运吗?”

  好家伙,小东西青春期中二病犯了?怎么一口一个命运的。

  挺正常,我青春期还幻想自己是独断万古的仙帝呢。

  “我记得你是因为做了噩梦才来的,而我们刚刚才说到帝国不来人,哥们很疑惑啊,这些和byd命运又有什么关系。”

  还就那个魔王S水平的话题扫射转移。

  “是啊,先生,是的。”

  那呢喃似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内。

  原清濯感到有一双冰凉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手掌,然后他的指尖便触摸到了那张温热嫩滑的脸蛋。

  苏茜轻轻地闭上眼:

  “自从那个热水壶发亮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总会有一种‘这些已经发生过了’的既视感。

  我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我知道太阳什么时刻会升起,我知道鸟儿什么时候会落下,我知道海德拉小姐下一句话会说些什么。”

  原清濯的眉头缓缓蹙紧。

  又来真的啊。

  “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我会梦到帝国只派来了五十人,那个帝都来的少女孤独地在冰原上死去,世界被黑雾吞噬;也会梦到我吞吃碎片,沉入河底,这个世界因此得救。

  我知道未来,我知晓结局,所有人的终局都会流入我的梦中。”

  苏茜的身躯战栗,她抱紧了原清濯的手掌,就像是凛冬中的那个小女孩抱紧了她最后一根未点燃的火柴。

  她再没忍住,颤抖地将谎言说出,

  “——除了您。”

  苏茜,你明明已经看到了那个未来。

  明明只要和先生说出来就可以尝试去做出改变,或许大家都能活下来也说不定。

  可你却将它藏在了心底。

  因为唯独那一次,那一个未来,会有人站在你的身旁,而后毫不犹豫地替你去死。

  多么难得,多么珍惜。

  渴望改变,却不可抑制地会去恐惧“死”。

  ——这就是名为苏茜的女孩的部分本质。

  女孩贪恋着那份温度,用脸颊轻蹭着他的手背,轻声呢喃:“所以,请您……”

  “救救我吧。”

  原清濯先是咧了咧嘴角,想要先给她两巴掌,然后用抽象圣经鼓舞一下小东西。

  但他转念一想,觉得在这种时候抖机灵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要是真这样做的话,他和那些没狗链拴着到处乱跑到各个评论区拉史的梗小鬼有何区别?

  所以,要开始认真起来了哦,原清濯。

  现在,你要作为她暂时的师父,作为一个武道上的前辈为她指明困惑前路的方向。

  人生导师原清濯,参上!

  “如果相信命运的话。”

  原清濯的手指敲打着床榻,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有过往类似的记忆浮上心头,

  “那你肯定觉得,自己的命运烂透了吧。”

  我迄今为止的人生,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困苦而失色的黑。

  苏茜睁开了眼,便听见原清濯继续说道:“你幼时去世的母亲,伱那副模样的父亲,没被发掘出来的天赋,还有前几日你所看见的注定的死亡和结局……”

  “除却遇到了我,你肯定都觉得——‘苏茜’这家伙这辈子的命运真的烂透了。”

  女孩隐晦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是如此啊。

  倘若说我此生是在泥潭中翻滚挣扎的老鼠,那么您就是自两片苦难乌云交错的缝隙间,无意间落下的那一抹天光。

  可即便如此,我却还是自私地将我自己置于您之上,自顾自地去贪恋您对我的温柔。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你与其斗争,挣扎,无论付出何种手段,独自咽下多少苦痛都倔强地不愿向其低头。

  ——‘如果命运要用残忍的现实切割我的血与骨,再将我重塑成它所企盼的那副模样,那么我宁可死也要把它给烧成灰’。

  总之,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然后战胜它。”

  原清濯用手托着下巴,怀念地笑了笑:“是这样对吧。”

  唯独在这种地方,小东西你和我还真是挺像的啊。

  苏茜还未来得及回答,便看见眼前的男人抚摸着自己的头顶,平静温和的声音传来。

  “可我是不相信命运的,苏茜。”

  苏茜愣住了,困惑又不解。

  “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见它。”

  他坐起了身,把女孩一把抱在了怀中放着,指着窗外银色的月轮:“月亮,很好看吧。”

  “嗯。”

  “你这样懂事的小东西,也很卡哇伊啊。”

  原清濯让苏茜转身,他盘起腿,刮了一下女孩的小鼻子。

  女孩用手摸了摸鼻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只相信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银辉点点,落在他的身上。

  原清濯竖起手指:“也许听上去唯物的很,可其实我们武道家简直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唯心的蠢货。”

  苏茜显得有些茫然。

  她听不懂原清濯话语的含义。

  看不见命运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啊,那些未来,那些既视感我也是验证过的,也是将要发生的……

  就在苏茜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认真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了。

  “听我说,苏茜。”

  原清濯抓住苏茜的肩膀,同女孩那碧蓝的双眸对视,不容她有半分逃避,

  “当你想要去抗争那所谓命运的时候,你就相当于在告诉自己——它是存在的。”

  苏茜咬着唇,没有说话。

  “你不断地在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也不准自己低头……你的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

  黑暗中,忽然有烛光亮起,又倏地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芙蓉王那明灭不定的烟头。

  “可这样想的后果就是,一旦你失败了,在失去那口心气后,它就会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收走。

  如果我死在了你的面前,苏茜,你还能保证自己能和以前一样前进吗?”

  原清濯重重地吸了一口芙蓉王,想要学着电影里那样惬意且轻松地吐出,却不小心全都吸入肺中,重重地撇着头咳嗽了起来。

  看上去狼狈不堪,就和第一次尝试传统派的丁真一样。

  苏茜垂着头,心中那些愧疚,不安,喜悦……这些复杂扭曲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就把女孩的心变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

  有人揉搓着她的头发说:

  “那些不幸的事是独立的,那些不好的过去也是独立的,它们全都是分开的,而并非连成了一个所谓的无形‘命运’。”

  原清濯将苏茜拥入怀中,用指背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只要你坚信这点,那么它就对你无从下手。”

  那个人在她的耳畔轻语,

  “苏茜,从一开始,你需要战胜的就只有你自己。”

  “而你所说的所谓未来……”

  那手腕上刻度早已调至“100”的手环颤抖,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修行枷锁发出了清脆的响动。

  那令上下三辈绝望,五千年以来的最强最恐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往背上插入了会被一刀两断的flag,

  “就交给我吧,这次,绝对会赢的哦。”

  在抽泣声中,女孩断断续续地打破了那自己方才说出的谎言,道出了所隐瞒的真相:“其实……我也看见了,先生……你为我而死的未来,我都看见了……对不起,对不起。”

  可原清濯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生气,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

  反而,满带疑惑问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错误谁都会犯,可只要改正了就好,不如说,能够这么快就勇于承认先前的错误,反倒还要夸一夸呢。”

  苏茜呆滞地抬头,那张带着少年气的面孔望向窗外便映入眼帘,眼瞳里洋溢着好奇和期待。

  “先生,您不担忧吗?”

  “怎么会担心呢?”

  就好似剥下了善良温和的外表,露出了某种扭曲到极点的本质,原清濯抚摸着苏茜的发丝,轻声说:“能够杀死现在的我的东西,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啦。”

  “一定,要让我尽兴啊。”

  .

  .

  此刻,帝国北境隘口。

  一支人数约莫五六十的队伍在高大的城门前缓缓停下。

  为首的骑士趾高气昂地高声道:

  “小公主出行,打开关口。”

  此话一出,原本不动如山的两个卫兵顿时脸色大变!

  开什么玩笑,居然是帝……帝国小公主。

  据说,帝国小公主身高三米多,手臂比树桩还粗,能够徒手攀爬数百米高的建筑,并从上面跳下毫发无损,还能在喝下数十升烈性酒精后残忍的虐杀成百上千的敌人。

  简直,恐怖如斯!

  “快……快开门!”

  沉重的城门大开,宛若先遣队般的数十人与那一辆华贵宽敞的马车缓缓进入北境。

  厚重的遮光帘让马车内部陷入了一片漆黑,欧若拉垂着脑袋,半睁着眼眸,仿佛已经窥见了那极北黢黑的群山之影与那个原姓的少年。

  她呢喃着梦话,点滴晶莹从嘴角滴落:

  “一定……要让我尽兴啊。”

  最强VS最恐!

  到底……谁会获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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