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郎奇干预自己处理军务,黑云龙皱了皱眉头。
兄弟是兄弟,手伸太长了可不行。
郎奇脑筋急速旋转。
要直接劝黑云龙出兵,去救泰松公主一行人,那肯定是不行的,自己没那么大面子。
什么诱饵能打动黑云龙呢?
“大哥,这可是个立功升官的好机会,不可错过啊。”
果然,作为一心升官,连剿灭几十个土匪的功劳都不想放过的黑云龙,一听到敏感词“升官”,眼睛立刻亮了。
郎奇侃侃而谈。
“大哥若能出兵立威,调解了蒙古人的这次内部纠纷,一举三得,必然能立下大功,得到朝廷的赏识。
察哈尔人刚刚领走了朝廷给的秋赐银子,若是在咱们眼皮底下就被喀喇沁人劫了,大损朝廷威望。
大哥为朝廷护得藩属的安全,维护朝廷体面,此功劳一。
察哈尔人正在接受朝廷雇佣,袭扰牵制后金的侧翼。
若是他们的精锐损失在这里,必然影响抗金大业。
大哥能为攻打后金保存有生力量,减轻关宁前线的压力,此功劳二。
他们在边市附近大打出手,必然影响边市的生意。
边市一年六十万银子的贸易额,为朝廷带来大量税收。
同时,九边将士的战马也完全指望这里的贸易呢。
大哥你一旦调解成功,在这宣府地界,威信就立起来了,以后谁敢在边市乱搞?
保证了朝廷的税银和战马来源,此功劳三。
有了这三项功劳,威震边关,大哥你何愁不能早日荣升宣府总兵呢?”
黑云龙仔细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儿。
右拳一砸左掌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忽又迟疑,“我这次出兵可没有上峰军令。
仅仅调解也还罢了,若是蒙古人不听调解,跟咱们打起来了,我可有擅起边衅之罪啊。”
“大哥,你自忖自己练的兵,比喀喇沁和朵颜兀良哈的蒙古兵如何?”
“不是大哥我吹牛,大哥我很能打的。
至少喀喇沁人不是对手,喀喇沁人的附庸就更不用说。
就是林丹汗的怯薛,只要他的王牌军铁槊科诺特不来,我也能比划比划,打个不分胜负。”
郎奇双掌一合,“这就完全没问题了,这仗绝对打不起来,大哥的调解一定会成功。”
“细说,细说。”
“现在的情况是,贵英恰的三千怯薛,对阵喀喇沁及其附庸的一万两千人。
怯薛就是再能打,兵力对比悬殊,恐怕也得输。
你去调解,贵英恰只会感激不尽,他手下的怯薛会跟你冲突么?
据我所知,大哥你手下有一万兵马。
你去帮贵英恰,明军和察哈尔合起来就一万三千人了。
不论总数,平均战斗力,都比对方的联军强。
而且宣府这里可是有三个参将的,另两位不一定来帮你,蒙古人知道么?
除非满五素和苏布台完全没脑子,否则一定不敢跟明军动手。
这是稳赢不输的买卖,功劳轻松到手。
这個便宜不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黑云龙一拍脑门,“我说我以前身经百战,就是升官慢呢。
俺老黑光是能打,就缺一个义弟你这样的军师诸葛亮啊,好多功劳都白白放过了。
要不你不用去找魏公公了,我保举你一个副将,在这里给我当军师得了。”
郎奇笑而不应,黑云龙也就是那么一说。
忽然大喝一声,“擂鼓,全体集合,重骑兵披甲,速速去占便宜,去晚了功劳就没了。
义弟,咱们走!”
战鼓咚咚响起,到处都是匆忙的脚步声,甲叶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
明军九边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开始集结(此时关宁铁骑尚未成军)。
老大的明帝国还没到末日,保留了最后一只尖利的爪牙。
…………
边市旁,怯薛驻扎地。
三千勇士已经全部列阵,对面是七千喀喇沁兵马。
双方相距只有二百步,大战一触即发。
战场中央,距离五十步的地方,双方各有一个骂手,正在两面大盾的保护下,互相骂阵。
“骂阵”不是必须的一环,只不过双方都想宣扬自己的正义性,借此打击对方的士气。
察哈尔这边,出去骂的是皇叔歹青,对面喀喇沁则是主帅满五素亲自出马。
“满五素!
当初父汗一片赤诚,对你这个义子跟我们这些亲儿子一般无二。
伱吃察哈尔的,喝察哈尔的,拿着察哈尔的毡帐牛羊。
回头到喀喇沁继承汗位,把察哈尔给你的财产全带走了。
你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小人!”
“那是义父已经给了我的财产,我统治有方,牧民自愿跟我,你管得着吗?
倒是你们察哈尔,自己的边市广宁没了,就来抢我们喀喇沁宣府的市赏。
你们这种强盗行为,我们喀喇沁不能答应!一定要把你们揍跑!”
“我们察哈尔打后金冲锋在前,谁出力,谁得市赏理所当然。
打女真人你们不上,还有脸在后方分市赏?
林丹汗是全体蒙古人的大汗,你攻击大汗的亲卫,就是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啊呸!他林丹巴图尔充其量是个察哈尔万户。
元朝的皇帝金印还在召城呢,有本事你们去找博硕克图汗拿啊。
你们连玉玺都抢不到,谁服你当蒙古人的大汗…….”
察哈尔和喀喇沁东西对阵,正在互骂得激烈。
北面四百步,五千朵颜兀良哈的喀喇沁援兵静悄悄的,按兵不动。
随时准备着,双方打起来后,袭击察哈尔人的侧翼。
察哈尔阵营里,主帅贵英恰正在嘱咐妻子兀浪哈。
“一会儿开打,我已经安排了人,保护皇叔和你们两个女人先退。
你们不要犹豫,直接往察罕浩特跑,越快越好。
我带兵拖住他们,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
“让他们俩跑就行,我要跟夫君你同生共死。”
“我不会死的,我还要把这三千怯薛尽量多带回去,为大汗保留实力。
你们在,我不放心你们,不好放开手打。
哼哼,咱们的怯薛不是好惹的,打不过,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泰松眼泪汪汪的,“都怪我,非要跟着来边市看热闹,现在成了你们的累赘——
不过,不来边市,也碰不到郎公子……”
兀浪哈“哼”了一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郎公子,有什么用?
我看啊,找男人找小白脸不可靠,还是你姐夫这样能打的,关键时候,能为我遮风挡雨。”
战场上忽然一阵骚动,南方宣府方向腾起了大片烟尘。
准备开打的三方一起看过去。
烟尘中,一队又一队的黑甲轻骑兵疾驰而来,仿佛无穷无尽,转眼到了战场。
一杆“黑”字大旗打了起来,迎风猎猎。
大旗下,二百半具甲重骑兵簇拥中,一黑一白两匹高头大马并辔而立。
黑云龙豪迈大笑,“哈哈哈!总算赶上了!”
白马上,郎奇金丝甲外罩锦袍,在一片黑色中,分外突出。
泰松带着泪水的眼睛里泛起了小星星,“姐姐,郎公子骑着白马,带着大军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