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巍哥,你真厉害!”
乔玉燕笑逐颜开之余,自然攀起了家常道:“吴巍哥,你上县里干啥?”
吴巍起身拍拍手,发现无法拍掉车链上的油污,就走到路边的渠子边上,抄点水洗洗道:“西山砖窑不是刚出了事么?我这没了营生,正准备上县里揽点活干干。”
乔玉燕明显也听说了此事。
对于吴巍家里的情况,更是有所耳闻。
心内顿生怜悯的同时,忍不住道:“正好我也去县里,你骑这车子带我吧!”
吴巍回过神来,一脸阳光。
“可不敢,让师父知道,不得打断我的腿?”
“师父?”
吴巍一拍脑门,前世叫习惯了,刚才就脱口而出了。
如今这功夫,自己还没拜师入门呢,哪来的师父?
好在他不乏机警道:“我是说乔师傅。”
乔玉燕缓缓点头,这很合理。
但村里人大都管自己父亲叫乔五爷,只有同辈的才会叫乔师傅。
所以合理之余,有一点奇怪,但不多。
但这点奇怪,相比于吴巍表现出来的阳光和开朗,根本无足轻重了。
穷苦和磨难,在这个同村人的身上,并没有压垮他。
反而令他散发着某种莫名的光环。
“不会的,吴巍哥。再说你帮我修好车子,我都还没谢谢你。”
吴巍失笑道:“我不是跟你客气。而是你这车子,根本撑不住我跟你的体重。再说这路也不好走,走中间硌屁股,走两边又崴泥。”
“所以你先走吧,看着点路走,别再陷泥里了。”
于是乔玉燕不再坚持,莞尔一笑道:“那谢谢吴巍哥了,我先走啦?”
吴巍挥挥手,目送着乔玉燕飘然远去,这才重新上路。
但由于乔玉燕这车是二六的轮子,路又不好走,就算骑起来,也没多快。
加上吴巍人高马大的,三步并作两步走。
俩人真赶起路来,这距离压根没拉开多少。
直到吴巍放慢了脚步,前头乔玉燕拐上了县道,俩人拉开了距离,吴巍这才甩开步伐,大踏步地往前走。
饶是如此,抵达县里,也是一个半钟头后了。
北关大桥头上。
揽工的人,少了一多半,只剩下三五个相熟的凑在一起。
要么瘦小无力,没卖相;要么没手艺,只能做小工。
稍微有把子力气,加上点手艺的,早就被挑走了。
不过吴巍现在连个趁手的工具都没有,还得先去桥下沿的铺子里,挑两把工具。
很快,吴巍带了一把瓦刀和一把泥抹子回来,一共花了十三块。
另外拿一块钱买了两包大前门,剩下钱都揣兜里放着,留待回去时买刀黄纸带上去西山砖窑厂吊唁。
虽说揽到活之后,主家不会差一个大工的烟抽。
但在揽到之前,打发时间,投石问路的,都得拿烟开路。
没烟不好开口。
北关大桥头,揽工的人更加少了。
不知道是放弃回去了,还是被招揽走了。
反正吴巍估摸着今儿是够呛能揽到活了,八成得明儿趁早再来。
饶是如此,他依旧蹲下来,准备等到天黑。
毕竟来县里一趟不容易。
没個二八大杠代步的,哪次不得腿上一两个钟头。
这一蹲,就是俩钟头。
桥头仅剩的俩人,都被他聊遍了,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
一个是县里人,靠四十了,身无所长,还没把子力气。
一口老烟牙,蹭了吴巍三根大前门抽。
无怪乎没人愿意要。
再一个是河东的,三十郎当,正当年的木匠。
却因为手上断了一指,有些残废,也没人要。
问起就说这断指是工伤。
但吴巍瞧那形状不像,八成是赌鬼上岸留下的印记。
弄清楚这些,吴巍颇感欣慰。
至少说明,这北关大桥头揽工做活还是有门的。
稍微正常点的,很可能都被挑走了。
像自己这般几十年瓦匠手艺在身,兼懂木匠,又会制砖烧窑的,堪称全能人才的,应该不愁没活干。
心中有了数。
吴巍起身准备离开。
再蹲下去,自己这两包大前门,怕是连纸盒子都留不住。
因为这俩困难户,怕是找不到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
兜里比脸还干净。
蹭起烟来,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结果吴巍刚起身,就见一个中年眼镜男兴匆匆地从车上下来。
瞅着桥头这仨人就问:“有瓦工没?”
老烟牙立马凑过去张口道:“老哥哥,小工要不要?”
结果一开口,把眼镜男熏得差点吐了,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
相比之下,断指赌鬼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动也未动。
于是中年眼镜男的目光最终落到吴巍身上。
然后连两秒都没停留,就自动略过,准备掉头而回。
这时候,吴巍就不能客气了。
当即毛遂自荐道:“这位老哥,我是瓦匠。”
眼镜男回过头来:“你这么年轻,手艺能行么?”
吴巍走上前去,递上根大前门道:“不瞒老哥说,自打十六岁,我就拜师学艺了,前三年跟着师父干,这三年自己单干,县里头也结了不少老客户。”
“今儿要不是我来晚了,也不可能剩到现在。”
中年眼镜男接过大前门,面露犹豫起来。
吴巍擦亮火柴递过来道:“老哥你要是不信,你问问他们。”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老烟牙和断指赌鬼。
毕竟蹭了自己五六根大前门了,总不能都喂狗了。
中年眼镜男看过去,果然见到老烟牙和断指赌鬼信誓旦旦地道:“他今天确实来晚了。”
“行吧,那就跟我走吧。”
这回轮到吴巍惊讶说,“老哥,今儿这么晚了,咱明儿趁早吧!”
不料中年眼镜男道:“哎呀,一点小工程,随随便便就弄完了。”
无奈,客户是上帝。
即便如今人都还不信上帝,那也算是衣食父母。
吴巍只好跟着去了,边走边问道。
“老哥,我姓吴,在家排行老二。您怎么称呼?”
“我姓付,伱嫂子姓郑。”
“家里多大的工程,这么着急忙慌的?”
“哎呀,这不连下了几天暴雨,把家里的院墙冲倒了。白天我光顾着买沙子买水泥,耽搁到现在,才想起来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