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的目光凛冽如刀，落在陈勇的身上。
但陈勇依旧是老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
他懒洋洋的笑道，“怎么，还想着安天门上的标语呢？”
“她们可以这么认为，但这句话最好不要从你嘴里说出来。”罗浩认真的说道。
陈勇耸了耸肩，“人各有命，要丢掉助人情节，尊重他人自己选择的命运。”
罗浩沉默，表情严肃。
“提维迪小姐家是这面的高种姓，刚接触的时候我也不习惯。说是城市的一半，还有外面方圆几百里都是她家的领地。”
罗浩沉默。
陈勇真是很能干，字面意义上的，刚到印度就找到了一个提维迪这种婆罗门的高种姓美女。
甚至罗浩怀疑陈勇的幸运值要比自己高。
罗浩能听懂，但要是交流的话，肯定不会和陈勇一样流畅，丝般顺滑。
“小罗，帮我打一瓶糖。”范东凯昂头，声音有点微弱。
罗浩拒绝了范东凯要来“搭把手”的建议，两组人马做手术总要比一组人快，这是常识。
“老范，歇歇吧。”罗浩递给范东凯一瓶百岁山，“别硬撑着跟我做手术，今天就到这儿。”
他们有说有笑，陈勇的语言天赋不是吹的，半天时间就能流利的说出带着咖喱味儿的英语。
生活在这儿的人可以耐受，而范东凯这种生活的地方到处都是空调的人根本无法忍受。
十几分钟后，陈勇陪着那拉亚纳医院的院长转了一圈，把所有需求都说出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手术都很顺利，罗浩越做越开心。
之所以会有些失态，主要是罗浩这辈子也没遇到过被人亲吻脚面的事儿，而且罗浩未来也不想。
印度的手术要比国内的好做太多，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肿瘤都很大，甚至一部分患者只要再肝动脉搭管往里打药、漂碘油就可以。
有范东凯的帮助，罗浩的手术也不会有质的变化。
答应博科的事儿就要做到。
班加罗尔地处热带，虽然才3月份，但温度已经到了30多度。尤其是白天，地表温度能达到将近40摄氏度。
罗浩点了点。
导丝导管的优缺点罗浩也心里有数，这件事回去要写材料的，罗浩并没忘记。
又一台手术结束，罗浩打开手术室的门，赫然看见范东凯非但没有精神点，反而累的跟死狗一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手术室里没有空调，温度更高。
罗浩也理解，只是在这鬼地方就算是想休息一下都要穿着铅衣，着实熬人。
“老范，你这是怎么了？”罗浩问道。
罗浩心中一动，联系尹经理。
陈勇则消失的无影无踪，估计又去和那位提维迪小姐耍去了。
当时以为范东凯是纯血的牛马，没想到这么不抗造。
理顺一切，罗浩看见中国建筑的施工队来搭建凉棚后终于放了心，手术继续。
只有一部分手术范东凯上来搭了把手，他很快就上不了台，在下面休息。
罗浩看了眼系统面板，范东凯一下午跟自己做了8台手术，估计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入乡随俗是应该的，自己可不想改变什么。
罗浩轻轻叹了口气，给范东凯拿了一瓶糖，心里想到论皮实耐操还得是国内的医生。
只要他们不来亲吻自己的脚就行，罗浩也冷静下来。
自己来印度的目的是做手术，完成长期主线任务，获得奖励。
那拉亚纳医院的院长对陈勇相当客气，所有要求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这面的低种姓要如何如何，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那拉亚纳医院的院长保证助手的配置，甚至还说要给手术室安装空调。
“你看你什么表情。”陈勇搞定一切后回来笑呵呵的看着罗浩，“那些低种姓的人喝水都不能用杯子的，要像饮牲口一样趴着喝。咱是来手术的，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甚至要是强撑下去的话会有几率猝死。
陈勇解释了几句后，去和五十多岁的男人聊起来。
所以干脆还是两组人一起做。
天色将黑，罗浩连做6个小时手术，27台。
尤其是看着任务进度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进，罗浩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盘算一下30点自由属性该怎么分配了。
“在你看来低种姓的也是人，可提维迪小姐不这么认为，包括他们都不这么认为。”
罗浩估计范东凯现在已经因为出汗太多导致内环境紊乱，低钠、低钾都有可能。
“热死老子了。”范东凯有气无力的说道。
老范在美国待废了。
心里面琢磨着，罗浩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后背的汗毛竖起，仿佛有一种危机正在降临。
类似的感觉偶尔会出现，上一次是在大妮子家，进门后自己闻到空气清新剂的香味儿和袁小利值班室的味道类似，于是就出现了直觉的预示。
现在呢？
范东凯接过葡萄糖，糖水是塑瓶装的，和省城医大一院用的差不多。
罗浩见范东凯已经把糖水举起来，准备喝下去，下意识的一把把糖水夺了过来。
“啊？”范东凯一怔，不知道罗浩在干什么。
罗浩忽然心神清静，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心生忐忑。
“老范，跟我回住处，有纯净水、糖、盐，我给你调配。”
“？？？”范东凯怔怔的看着罗浩。
“还是小心点。”
“这是无菌塑封的。”范东凯无奈苦笑。
“你不是在美国么，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知道什么？”
罗浩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可看见范东凯是真的一无所知，便皱着眉解释道，“前几年美国发生的眼药水被高度耐药细菌污染事件现已导致4人死亡，14人失明。
已经确认来自18个州的81名患者感染了一种名为绿脓杆菌的罕见耐药细菌菌株。”
“？？？”
“眼药水是印度生产并进口的，而根据一名眼科师兄的说法，被感染的患者远远不止81人。”
“为了减少赔偿，他们制定了严苛的审核标准。就像是阿美莉卡阵亡士兵的审核、认定一样，就这，还有81人被确定是眼药水导致的失明。”
“呃……”范东凯已经没力气和罗浩说什么，他甚至脑子都开始无法转动。
罗浩叹了口气。
这里的环境也是真心恶劣，自己加了3点体力值其实也不够，全靠着硬撑。
怨不得老范。
把糖水夺过来扔到垃圾桶里，罗浩拖着范东凯去换衣服。
幸好范东凯还有点力气，喝了一瓶百岁山后自己可以换衣服。
这里哪都不方便，更不放心，罗浩甚至不敢让范东凯在医院里采血、输液。
别说直接入血的输液，甚至连喝一瓶糖水都不行。
“小罗，我觉得有点过了，没必要这么小心。”范东凯已经被累成了狗，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还好。”罗浩答非所问。
“你是不是对印度有什么偏见？”范东凯问道。
“不是偏见，老范伱可以理解成当年殖民的军队进入美洲后的那种情况。”罗浩很认真的回答道，“只是大家不习惯，我也知道住上一段时间或许会好。”
“而我们，只有1周或者多一点点的时间，总不能一直都在习惯、适应印度的环境不是。”
“在国内，这叫水土不服。”罗浩笑了笑，“还是忍忍吧，别水土服了之后咱也该回国了。”
范东凯无语，看着罗浩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我记得好多年前，我还上中学的时候有一个网文DISS现实，讲男主穿越。因为地沟油吃多了，所以百毒不侵。”
“啊？”
“老范你在美国，不也这么看我、看袁主任么。”
范东凯怔住。
“害，都是发展中国家，谁嘲笑谁啊。我就是想好好的把你们带回去，多刷点手术量。”罗浩笑道。
范东凯见罗浩嘴上说谁嘲笑谁，想起他的身体却很诚实的手消，只能无言一笑。
“国内可不算是发展中国家了，现在欧美统一的认知是世界有两强。”
“不，一辈子都是发展中国家。”罗浩坚定回答道。
“……”
“跟我回去吧。”罗浩淡淡说道，“老范你怎么都是医疗组的成员，要是在印度病了可不好玩。你叫不叫我罗教授无所谓，身体健康最重要。”
范东凯有些感动，点了点头。
小罗还是厚道，这人能处！
“当然，你不肯叫我罗教授，以后开全球学会的时候我会说这件事。老范，你别怨我啊。”罗浩微笑。
“！！！”
所有感动烟消云散。
至于罗浩能处这件事儿也被范东凯忘到了天边。
“走了，晚上吃点火锅，我带了冷藏箱，每天能吃一顿火锅。”罗浩说完，看着范东凯，“老范你悠着点，别拿出吃19张韭菜盒子的劲儿出来。”
“东西带的不多，大家打牙祭用的，要不然得天天吃自热火锅，吃方便面。”
范东凯心里骂娘，罗浩非但不能处，还一直记得自己的各种糗事。
而自己落在罗浩手上的把柄不要太多。
算了，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范东凯干脆破罐子破摔，只是那句罗教授到了嘴边却很难吐出口。
“你每天做3-5台手术就行，多休息。”罗浩叮嘱。
换了衣服，两人离开搭建的手术室。
黑色野狗尽职尽责的带着几条野狗在逡巡，罗浩对它挥了挥手，发出几声莫名其妙的声音。
“你在跟它说什么？”范东凯问道。
“让它看好这里，吓唬吓唬人就可以了，别随便呲牙咬。”罗浩说着，叹了口气，“我不在这儿，真是很忐忑，也不知道车什么时候能来。”
“车？”
“我得住在这，找朋友帮我弄一台房车。车到了之后，我每天住在这面，看护患者，应该能好点。要不然吧，多少沾点担心，回去睡觉也不踏实。”
“……”范东凯再次沉默。
之前听袁小利说罗浩多少沾点强迫症，但没想到他的强迫症竟然会这么严重。
没人在意那些患者。
纳拉亚纳医院的院长、医生、护士不在意，甚至连患者本人都不在意。
今天范东凯见了太多麻木无光的眼睛，那些低种姓的穷人就像是木偶似的。
可无论怎么样，哪怕他们自己都不在意自己，可罗浩在意。
用罗浩的话说，这些患者是他的。
就像是罗浩一直坚持要把带来的人囫囵個都带回去一样，他也坚持着那些患者都是他的，术后要好好的出院回家。
对于罗浩的这种坚持，范东凯不知道对不对。
反正自己是没这种青春热血了。
自己只在意医保公司是不是又挑毛病，医院给自己安排的门诊天数是不是合乎规则。
最重要的是——能挣多少钱。
好像自己最开始想的也是治病救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范东凯看着罗浩仿佛有光的脸颊，陷入沉思。
有安保公司的车来接两人。
罗浩把范东凯先送上车，然后坚持看了一圈术后患者这才坐了上去。
“都是日间手术，只要压迫好穿刺点，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范东凯安慰罗浩。
罗浩只是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这些事儿还是养成习惯比较好，要不然自己回国后一个疏忽大意，那就是天大的事儿。
罗浩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面对那些尴尬而让自己记一辈子的破事。
上了车，范东凯吹上冷气，没用多久他就彻底恢复过来。
虽然还是有些无力，但眉毛有一次变成“√”，人多少有了点精神头。
“小罗，我开始以为你没出过国，肯定不知道印度的环境。”
“我有问过，师兄们有人来印度做过手术。”
“哦？什么手术？”范东凯问道。
罗浩笑笑，却没回答范东凯的问题。
“对了，眼药水那事儿你简单说说。”范东凯见罗浩不说，便没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哦，其实也没什么。分析的结果说是生产眼药水的时候混进去了粪便，导致有强抗药的菌株在眼药水里，导致传播。”
“所以我觉得还是安全一点比较好，别喝瓶葡萄糖再喝拉肚子。要是那样的话，老范你得直接回美国。但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比较难熬，总之特别难办。”
范东凯并不认为罗浩的担心有道理，但毕竟是关心自己，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
回到别墅，罗浩扶着范东凯开门。
打开门后，罗浩瞬间愣住。
冯子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柯南的音乐在罗浩耳边响起。
“冯处长？！”罗浩从扶到拽，甚至最后几乎要把范东凯夹在胳膊下，直接来到冯子轩面前。
“小罗，我没事，就是拉肚子拉的没劲儿了。”冯子轩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帮我拿药。”
“！！！”范东凯一字眉挑起。
咋回事？
500箱百岁山都出问题了？那水可是罗浩从国内带来的。
罗浩却没问为什么，而是把范东凯“扔”到沙发上，快速从行李箱里拿出药。
打开一瓶百岁山，把药塞到冯子轩嘴里用水冲服。
冯子轩脸色惨白，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已经拉到脱水。
真特么的！罗浩心里骂了一句。
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出了事儿。
“冯处长，慢着点，您现在脱水状态，补水不能着急。”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睡一觉就能痊愈，小罗你别……别担心。”冯子轩还在嘴硬。
吃了蒙脱石散后罗浩扶着冯子轩坐在沙发上。
“咕噜~~”
冯子轩胃肠道快速蠕动发出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罗！扶我去卫生间！！快！！！”冯子轩脸色白的跟纸一样，他知道要发生什么。
罗浩连忙把冯子轩扶进卫生间，又给他拿了手纸。
针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罗浩就像是没看见、也没觉察到似的。
轰鸣声在卫生间里传来，范东凯从来都没想过一个拉肚子竟然可以严重要这种地步。
罗浩站在卫生间门口，虽然关着门，但还是守在那里。
等里面的声音消失，罗浩问道，“冯处长，还好吧。”
“还……还……好。”
“您这是怎么弄的？”
“我……洗了个澡。”冯子轩很是无奈的回答道。
洗澡！！
罗浩双手握拳，要不是冯子轩还在拉肚子，真想对他饱以老拳。
范东凯瞠目，洗个澡就这样了么？
不科学啊。
罗浩没有苛责冯子轩，不过自己反复叮嘱下冯子轩冯处长竟然还犯这种低级错误，也真心很无语。
“冯处长，您现在有心慌、心悸的感觉么？四肢无力的感觉重不重？有没有针刺感？”罗浩问道。
“没有。”冯子轩在卫生间里回答道，“就是拉肚子拉脱水了，我再蹲一会就行。”
罗浩想了想，没有继续询问冯子轩，而是拿起手机把电话打给陈勇。
很久，陈勇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面传来音乐声。
一面歌舞升平，一面却连续倒下俩人，罗浩都有点分裂。
“罗浩，怎么了？该不会是你开始拉肚子了吧。”陈勇的声音极其愉悦。
“我好好的，你没事吧，冯处长已经开始拉肚子了。”罗浩问道。
“没事，我有净水符。”
“？？？”
无数问号在罗浩头顶冒出来。
“这东西不是给普通人用的，所以我没说。”陈勇漫不经心的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话说罗浩，我今天才明白他们这儿的低种姓人自己都没把自己当人，你以后别婆婆妈妈的多事。”
“你多注意自己的安全。”罗浩叮嘱。
“放心，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我去帮你鉴定一下班加罗尔的夜店之都是不是名副其实。”陈勇笑呵呵的说道。
挂断电话后罗浩瞥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
上面56+2的幸运值闪闪发光。
陈勇还是很厉害的，至少和冯子轩、范东凯比起来，简直就是开挂的存在。
唉，想找牛马帮着自己干活。
现在看起来自己才是那匹纯血的牛马。
罗浩觉得好笑，但又担心冯子轩的安全。
一边给范东凯准备火锅，一边观察冯子轩的身体情况。
印度这面的医院罗浩是肯定不会带着冯子轩去的，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万一一个闪失，冯子轩冯处长被野狗啃了怎么办。
虽然富人区的私立医院还是很棒的，但罗浩依旧不相信他们。
3个小时后，冯子轩拉肚子的情况一点都没缓解。
蒙脱石散已经用到可以出现便秘的剂量，但冯子轩依旧不见好。
拖着已经濒死的冯子轩出来，罗浩想了半天，无奈的说道，“冯处长，现在还有一个办法。”
“啊？”冯子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联系董菲菲，让她来接你，回到帝都后你在国际部住院等我回去。”罗浩皱着眉，看着冯子轩，“至于现在……应该只能直肠给药。”
“……”
“……”
冯子轩和范东凯沉默。
“试试吧，我也没试过。”
“我……我……”冯子轩嘴唇龟裂，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吓人。
看起来就像是被太阳曝晒了三天三夜似的。
好在三人都是医生，或是医生出身，对直肠给药没那么抗拒。
冯子轩也知道罗浩的意思。
直肠给药比较直接，最起码现在口服蒙脱石散作用不明显，只能尝试一下直肠。
但……
好羞耻。
哪怕冯子轩已经年近五十，拉肚子拉到生活不能自理，依旧觉得羞耻。
“我自己来。”冯子轩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当然。”罗浩正色道，“冯处长，您知道给药的部位吧。”
“啊？不是直肠么？”冯子轩一怔。
“直肠下部6cm以内给药走髂内静脉回心，没有首过效应；直肠上部给药和普通给药一样经肠系膜静脉走门静脉。”
“……”
“……”
哪怕冯子轩和范东凯都是医生出身，对这些太过于细节的事儿依旧没什么印象。
一个直肠给药竟然还有如此多的说法！
“小罗，你的意思是别塞的太深？”冯子轩问道。
“嗯。我去找蒙脱石散，看看怎么弄进去。”
弄……进去……
冯子轩想到这么多年遇到的各种直肠异物的患者。
没想到老子终有一日还是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