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行寺修武堂的演武场中,张陵和觉心相隔三丈站定。
张陵已经恢复了自由身,但在他身旁还有三十来个褐衣武僧以及觉元大和尚看着。
张陵此时有些后悔,早知道迟早是这样的局面,先前就该答应和觉心和尚一同来修武堂的。
果然事情越急就越会出差错。
他也不知觉心是出于什么心理,关键时刻站出来给了他一个自证实力的机会。
虽然还没有试验过玄冥箭威力如何,但张陵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一支玄冥箭证明不了自己,那就和这群修武的大小和尚一同过过招呗,谁怕谁?
他就不信觉元大和尚能顶得住自己的三阴雷。
至于这群小和尚,刷着金光咒的熟练度让他们打即可。
打爆算我输!
觉元和尚一声令下,有小和尚检查了一下四支玄冥箭后,从中抽出一支递到张陵面前。
张陵将之接过。
虽然这四支玄冥箭都是随他心意控制,想要激发,想要射谁,射哪里,随时都可以。
但张陵此时并不想将玄冥箭的全部能力暴露在这群和尚面前。
能演一下就演一下吧。
谁知道稍后双方会演变成什么关系?
见张陵取箭在手,他对面的觉心忽然发话:“还未请教施主名号?”
张陵想了想,未敢祭出师门,只道:“贫道张陵,请法师指教。”
觉心点头应道:“原来是三清门下。请!”
见觉心还算客气,又似乎有心帮自己证明是友非敌的身份,张陵忍不住提醒道:“觉心法师,贫道此箭名为玄冥箭,出道至今尚未用过。威力如何,贫道也不知晓,还请法师小心戒备。”
觉元在旁边听得嗤笑一声:“故弄玄虚。”
觉心却感受到了张陵的诚意,运起法力在身前祭出方才的佛光大钟。
旁边顿时有小和尚议论道:“这便是觉心师叔的绝技慈航金钟吗?果然不凡。”
也有和尚道:“据说不管什么妖物,被这金钟罩住,立时便会现出原形。”
又有和尚道:“何止?这慈航金钟能大能小坚不可摧,当年汾河泛滥,全靠觉心师叔一口金钟堵住河口整整七日,救下河口镇数千百姓。后来河口镇百姓为感激觉心师叔,才将镇名改成了金钟镇。”
另有和尚道:“不过为抵御这小贼一箭而已,师叔何至于将慈航金钟祭出?”
还有和尚道:“不知道,方才听海平师弟说先前觉心师叔也曾使过一次慈航金钟才将小贼拦下。”
又有和尚道:“莫非这小贼果真有几分本领?”
张陵假装在祭炼玄冥箭,听得这些小和尚言语已知晓觉心和尚为人,便不欲伤他,只将玄冥箭往慈航金钟上半部射去。
眼见张陵出手,众人皆睁大了眼睛往慈航金钟望去。
“咻!”
只听得一道风声,那玄冥箭已不见踪影,慈航金钟还好端端立在原地。
小和尚们屏气凝神寻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发声:
“这是,射偏了??”
“哈哈哈,那么大一尊慈航金钟居然射偏了,小和尚抛根棍子也不至于此。”
“笑死我也。”
小和尚们顿时欢乐起来。
便在这时,慈航金钟受他们声音所震,窸窸窣窣化成金光碎片消散在夜空里。
“……”
“……”
“……”
欢乐的场面转眼沉寂下来。
觉心走过来,双手合什向张陵行了一礼道:“张道长本领不凡,宅心仁厚,更难得萍水相逢,听到消息便连夜入寺报信,真乃大仁大义之侠士,贫僧惭愧!”
“今夜之后,贫僧必在天王殿为道长祈福百日,以赎今夜之过。”
意思很明显,觉心认可了张陵是友非敌,否则先前他追赶张陵时,只要张陵放出这么一箭,纵有十个觉心也见佛祖去了。
一旁觉元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和一群小和尚不同,他修为高深,反倒看得更透彻。
张陵方才那一箭,哪怕能击穿慈航金钟亦或是轰破慈航金钟都不会令他如此震撼。
方才,在他的神识感念中,那一箭,分明直接将慈航金钟当中的佛法尽数解构。
这是术法之威,而非神兵利器之威!
换而言之,哪怕张陵方才射的不是慈航金钟,而是别的什么佛门术法,譬如龙爪手、狮子吼、大悲手、金刚掌……
结果十有八九都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箭?
这是什么玄冥箭?
这简直是佛法的克星!
觉元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来变去,想向张陵出手,除去这个佛门克星。
又暗暗考虑了数种手段,却没有一种能稳赢的。
而觉心,此时见觉元怔在原地脸色难看,也不等他慢慢回神,直接带着张陵便向后殿赶去。
情况紧急,分秒都耽误不得啊!
有觉心带领,张陵没有再受到任何影响,直接来到了后殿方丈室前。
万行寺的方丈室正在那株千年雷击剌槐下方。
张陵到此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这株槐树。
槐树上虽然槐花无数,树下却干干净净。
想是有小和尚早晚拾取吧。
这槐花或许真有些奇异也未可知。
可惜自己是鬼修,无福品尝。
“咄咄咄。”
觉心方一叩响方丈室门,便听到里面传出让他们进去的声音。
二人推门入室,只见得室中一个白须及腹的光头老和尚正在坐禅。
觉心口称方丈师叔,将张陵前来报信之事以及先前双方互不信任所产生的纠纷一并报给了老和尚。
老和尚听完后看了看张陵,老态龙钟的目光中透出一股赞赏之色,他朝张陵颔首微笑道:“如此少侠,确实难得。”
觉心这时问他:“方丈师叔可知张道长所说的黑袍道人和黑木牌是何门派?”
老和尚想了想道:“南方五岭之地倒是有個五毒教,擅使这般大小的黑木牌控制毒虫,却不可祭出御敌。”
“此外,楚地离火宗也有大小相若的离火令,离火宗与我寺并无纠葛,又相距甚远,也不大可能大举来犯。”
“这般大的黑木牌,还能祭出御敌,却是难住老衲了。”
其实不怪老和尚想不到,而是他的思维也被张陵带偏了,只想着宗门之战、势力之战,万万想不到西山四鬼四个散修会绸缪一年有余来布阵对付他们。
这西山四鬼要灭万行寺也是随机在山西众多正道势力中挑一个出来垫脚而已,双方虽然有过交手,却远远谈不上生死大仇。
若论仇恨,对西山四鬼来说,便是张陵身上的仇恨都要比整个万行寺高多了。
是以老和尚做梦都想不到,欲灭万行寺的会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西山四鬼。
张陵这时补充道:“老禅师,据小道所知,那些黑袍道人还在四处收集鬼婴,许是为了今夜之用。”
“鬼婴!”原本和善的老和尚眉眼中刹那绽放出一道冷光。
“鬼婴之物,至纯至邪,素被邪魔外道用以破除佛门术法,看来对方确实谋划已久。”
老和尚也认真了许多,主动向张陵打听道:“不知张少侠和那些黑袍道人交手时,对方还展露过什么独特的细节之处,有劳张少侠多想想,兴许老衲能找出些眉目来。”
张陵想了下,将飞鱼剑也和盘托出。
老方丈沉吟道:“飞鱼剑虽和海外毒龙国有些渊源,华夏却也为数不少,这条线索难以追索。”
张陵也发起愁来,心想:这些东西再怎么形容也不如让这老和尚亲自看一眼的好,可惜自己想救鬼娘,就不便让对方知晓自己这么早就潜入了万行寺,还能以鬼修之身和万行寺合谋。
而此时若是提出让这老方丈跟自己外出走一趟,既难免惹万行寺众僧怀疑,又可能会被对方察觉。
当真是进退两难。
老方丈见张陵皱眉苦想,还以为他在为万行寺着急,当即劝慰道:“张少侠不必忧心。老衲虽不知晓对方什么来头,有何布置,但我万行寺在晋中屹立千年,却也不是软弱可欺的沙门。”
“今次大劫度得过便度,度不过对我阖寺僧侣来说也是赴西天礼佛而已。”
“倒是少侠一番盛情,万行寺满寺僧侣皆感怀在心。还请少侠暂且退去,待鄙寺应完劫数再来相聚不迟。”
张陵知老和尚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心中只怕对自己仍是有所怀疑。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对方身为万行寺方丈,不能不为阖寺上下考虑。
今夜若真有强敌来犯,此时将自己这么个强手留在寺中,万一生变,却是个大变数。
想到自己留在寺中确实不如在外围看情况自由行动来得方便,张陵便点了点头,遵照老方丈的意思出了万行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