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再次一派和谐的欢声笑语起来。
一条未来的愉悦指数上升,不再恶趣味地逗两位‘阿姨’和‘姨父’,欣然加入温暖大家庭,“我们来聊聊你们对我的了解。”
正常的家庭,正常的长辈,一条未来是不太会应对的,但以罪犯的身份面对被自己胁迫的受害者,他相当熟练,还有点‘居然可以胁迫受害者当亲人,看一眼,好怪,再看一眼,好怪’的新奇感。
他看着两位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石田,语气温和,有理有据,“正常人的家庭应该都会聊这些吧?”
“在外甥来了好几天,勉强安顿下来,和家里人的相处越来越和谐时,会交谈起对彼此的初次印象,相互夸赞,为关系加上一些温热的润滑油。”
这具身体的样貌和一条未来原本的样貌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经过有意的破坏。
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他在‘这具身体的原主只是单纯和他样貌相同,又恰好是个疑似罪犯的家伙’的巧合,和‘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之间更倾向于后者。
人类是了解自己的,肉食动物更是了解肉食动物的,目前看来,一条未来认为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
那么问题来了,一只肉食动物为什么会伪装混进两只草食动物的巢穴里呢?
一条未来还没有鸠占鹊巢,又假惺惺地伪装成喜鹊过,他打算听听两位石田的讲述,再推测鸠占鹊巢的收益,“讲一讲我从茫茫人群中选中你们的故事吧,阿姨,姨父。”
‘可以再讲一遍从一堆小狗中选中我的故事吗?’
他为自己的晚辈态度打分:五颗星,满分,充满儒慕和敬仰,是一位十足十再落魄时期获得血脉亲人帮忙的可怜外甥。
两位石田显然不这么觉得,他们迟疑着对视了几下眼神。
最终,石田英子按照一条未来咬重的称呼,依旧以阿姨的身份,进行亲人之间家宴的亲密对话,断断续续道:“呃,你都来两三天了,对霓虹的气候和空气适应些了吧,未来?”
“我还记得一年前你联系我的那一天,阿姨真的是又惊又喜,实在没想到你母亲居然还留了个孩子。”
她露出回忆的神色,敬畏还保留,那种鲜明的惧褪去了些许,“我当时收到你的信还吓了一跳。”
“你当时在信里特别满意我们没有孩子,店铺位置又好,随信附来的还有十万美金。”
“我和你姨父能把这间甜品店买下来,让它终于变成自己的家,还多亏你给的那十万。”
一条未来点头:哦,怪不得敬畏之余还有些殷勤,晚饭这么郑重丰盛,还眼巴巴都等着他动筷才敢拿筷子,原来是因为第一次联系,便……
哈?十万美金?
比起一条未来,石田先生要更像理论上的‘危机时刻被亲人大方伸手帮助的外甥’,明显更尊敬,又记着要求,硬生生想要把语气柔成长辈,“我和英子当时亏损,差点走投无路,多亏了你。”
“而且这一年来,”石田英子接话,“你断断续续通过信件给予我们支持,还从年轻人的角度推荐了甜品店的布置和设施。”
“而且,”
她顿了顿,用手碰了碰头发,才组织出符合身份的话,“你刚来的时候,还帮阿姨和姨父赶走了来店里勒索的家伙。”
“虽然那家伙当天就和朋友一起都不小心被车撞了,五个人横尸在街上,”石田先生有些支支吾吾,生硬地不在意此事,“第二天又有几个和他们认识的人不小心遭遇车祸。”
“但、但多亏了他们运气不好,此事彻底解决,起码今天都没人来日常‘讨个祝福’了。”
他终于像长辈了起来,像是做错事还强撑着自己绝对没错的长辈,“都是他们运气不好。”
“我们开店的都多多少少有些信东西的,你简直是我们的福星。”
一条未来:“……”
他主动翻译:
①第一次联系,‘他’干脆利落地用十万美金砸出了‘阿姨’和‘姨父’。
②第一次见面,‘他’干脆利落地处理了胆敢勒索自己‘阿姨’和‘姨父’的家伙,让他们排排躺在街上,并获得‘运气不好’这种一不留神尸体就会气到诈尸的评价。
……怪不得他不动筷,这两位石田都不敢动筷。
他为这个家付了出这么多,合该他第一个动筷啊!
“你当初都没放弃我们,不就欠了点小钱吗,被找到位置也没关系的,”石田英子观察着一条未来的脸色,“你肯定能还上的。”
她安慰一条未来,“大公司能找过来没办法,你不是说已经想到了自己不还钱、但又可以还钱给公司的办法了吗?”
嗯?
‘自己不还钱,但又可以还钱给公司’……?
理智上来说,一条未来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大多是在说抢银行之类一本万利的方法,但他动了动眉头,不动声色地让语气更温和了几分,表示给石田英子赞扬,“阿姨很关心我。”
“没想到阿姨还记得这些琐碎的小事,”他慢慢道,“我喜欢听。”
得到虽然没有直接表示、但相当明显的赞扬,石田英子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立刻闻弦知雅意,详细地讲‘琐碎的小事’。
“我记得你说过来霓虹是因为这里离公司够远,而且并不是直线过来的,中途转过很多次地方才坐飞机过来,说这样公司很可能追踪不到你。”
“但是,”她道,“你来的第二天早上,我打开门便发现门口有巨大的箱子,箱子里是游戏舱。”
说明游戏公司追踪过来了,且势力相当大。
“你当时没有太在意,我听你的意思是好像一开始就做了打算,要么成功逃脱追踪从此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要么没有逃脱成功,便想办法找一个自己不还钱、但可以还游戏公司钱。”
“你看起来很排斥进入游戏,说太过真实反而令你产生毛骨悚然感,会觉得分不清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的,是游戏还是漫画还是什么文学作品。”
石田英子又停顿了几下,更加小心翼翼了几分,“于是签收了游戏舱后,你出去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便拿了一瓶没有标识的药。”
那瓶药现在在床头柜,据‘遗书’所言,是安眠药。
一条未来神色不动,平静颔首,示意石田英子继续往下说。
“你说找到了方法,”石田英子斟酌着语气,更加小心翼翼,“让我们不要打扰你,只在今天早上的八点五十八分把你叫起来,提醒你进游戏参与内测,提醒你欠款需要还钱。”
“你还说,希望我们能好好履行长辈的职责,又说顶多一个月你就会还完欠款打算离开,我们只需要定期和你保持联系,再慢慢断开联系就可以了。”
说着,她偷偷打量着一条未来,有些欲言又止,“那瓶药、是不是、呃、脑子?”
一条未来的表现很明显:失忆。
发觉两位石田只是两只无辜的喜鹊后,他就没怎么费心掩饰,反正快速收集信息很难不露出破绽,便只意思意思地敷衍。
因此,石田英子的欲言又止看起来是想问:那瓶药吃了是不是会损伤脑子,导致失忆啊?
还想问:因为太过不想玩游戏所以干脆全点失忆了?
更想问: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因为太过不想玩游戏所以干脆让失忆的自己顶上?
一条未来:“。”
那倒不是。
是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拜托了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