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东出不说话,原本起身打算也离开的李仲久也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其余大小董事会成员无一不表情严肃,甚至是惊恐。
就连丁青,此刻原本脸上略显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他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林巍,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石东出凝视着林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笑容,方框眼镜下的双眼此刻盯着林巍,竟让林巍有一种仿佛被猛虎凝视着的感觉,但林巍不避不让,只是站在原地,脸带笑意。
一秒?或许更久?场中的人只觉得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息起来,直到林巍突然又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但我觉得石会长若是觉得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沉淀沉淀,那我也愿意听从您的建议,将这件事从长计议。”
他笑笑,表情淡定自若:“子成哥就算身体不舒服,但若是集团有需要,我想应当也能继续再坚持坚持的。”
石东出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露出转瞬即逝的微笑:“那便还是留到下次再说吧,谢谢你的理解。”
他转身便走,两人方才一瞬间的紧张消失不见,董事会的人这才互相双眼迷茫的四下观望着,判断不出局势来。
但无论谁都清楚,这次事件一旦开了头,恐怕金门才刚从张守基的风波下走出来,又得陷入因为林巍此举带来的混乱中了。
有不少董事忧心仲仲,对于他们而言,集团能稳定发展,持续向前才是最重要的,整天被卷到这种斗争里来,别说心累不累,钱包也很没有安全感。
李仲久路过林巍,林巍却突然开口:“李社长可是埋怨我没做好副社长该做的事儿?那我想,或许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之后要是我有什么想法和提议,公司内,还请李社长摈弃成见,一切以公司未来为主,共同携手向前。”
李仲久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我和林社长哪来的成见?林社长要是想法,能让金门娱乐更进一步,我自然愿意配合——也想看看,林社长的能力。”
他说完,顿了顿,看了一眼丁青,幽幽道:“人人都说,林社长能力非凡,如今这金门集团想要发展,就离不开丁董事和林社长。
金门建设在丁董事的带领下,这几个月的开发过程倒是一切顺利,预售的资金也为集团带来了宝贵的资金流能与丁董事齐名,想必林社长定然也有我所不知的能耐。
林社长尚且如此年轻,何必如此心急呢?”
李仲久说完,林巍还没说话,丁青却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着,亲昵的拍了拍林巍的肩膀,对他挤眉弄眼了几下,又对着李子成咧嘴一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这牛逼的人,越年轻就越牛逼,没能耐的,熬成老头也就那样儿。
哥们,你看林巍虽然年轻,但甭管哪方面,在这金门上下,哪还有比他更优秀的人?
你们金门娱乐的事儿我不清楚,但作为董事,该说的我还是得提前说好。”
他顿了顿,虽然还在笑,却眯起眼:“他急有他急的理由,咱大老爷们该干嘛干嘛,业绩摆着,争就是了,但要是屁股后头捅刀子,不拿自己人当自己人.这金门可走不长远。”
丁青说完,拍拍屁股潇洒走人:“走了,忙得要死。”
“大哥慢走。”“丁董事慢走。”
李仲久和林巍一起问好后目视他离去,随后,李仲久才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巍一眼,心情有些糟糕的快步离去。
李子成走到林巍身边,递给他一根烟:“我可是和你嫂子说好了.就趁着年末,孩子在肚子里还不大,就近去个济州岛什么的地方度度蜜月,回来就准备婚礼。”
林巍笑着从李仲久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拿过李子成递来的烟,恭喜道:“哥,恭喜呀,这下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也算是满足了你的夙愿。”
夙愿
这个词让李子成表情有些复杂,他看了看左右:“去我办公室聊聊?”
“行。”
林巍知道他肯定有不少想问的事儿。
也好,有些误会或者担忧不解除,两个人彼此总得互相忌惮提防着,倒不如开诚布公的谈谈。
然后,两人便在许多人诧异的眼神中,态度和善的说说笑笑着,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关键人物都离开,其他的董事这才三两聚集着,议论出声:“怎么回事?林巍和李子成看起来怎么没什么矛盾.这丁青就不怕尾大不掉?”
“唉,要不然收益还可以,真不想在这儿持股了,整天提心吊胆的,还得像个墙头草似的.”
“这话可别说啊,能拿到钱不就行了,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掺和进来的吗?”
“也不知道之后是个什么情况呢要是不行,还是早点换车比较好。”
“金门不行,还有哪行?只要明年不出错,再拿到一个开发计划,起码还有几年能赚,这年头哪还有比金门还合适的投资”
董事们议论纷纷的离开,可无论对这件事看好或看坏,表情却都不轻松。
对于现在的金门而言,少去张守基就刚刚好,再少了谁,都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合适。
但无奈的是,他们虽然各自手持一定比例的股份,可在金门,手下没有足够的力量,股份便只能和金钱挂钩,罕见的与真正的权利没什么关系。
他们只能选择依靠某一方,跟随某一方的意见行动,却几乎没有自己提意见的权力。
所以,即便此刻既不希望金门失去和平,也不希望牵扯到双方争斗之中,可彼此却都还是心知肚明——若真到了双方决定真刀真枪的来上一场的时候,那他们可就没有摇摆的空间了。
但无论是林巍,还是石东出,都显然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
作为挑战者,林巍发出了尝试的信号,而石东出不出意外的,必然会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做出他的回应。
“不用了,一会还得去石会长那绕上一圈——要不然,这事儿可就真闹僵了。”
林巍说着,李子成放下了手里的茶叶,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似放松的坐着,可还是难掩他复杂的思绪,双手不自觉的交叉放在腿上:“行。”
林巍笑吟吟的坐在他的对面:“子成哥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
“.新闻上的事儿,可着实有些吓人。”李子成拐弯抹角的说着:“万一舆论扩散开,不会影响你办正事吧?”
“怎么能呢。”林巍笑笑。
看来李子成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干净,留下隐患,最后反倒成了林巍的眼中钉——毕竟,从李子成的角度来看,眼下,他或许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知晓林巍真实身份秘密的人了。
若对方想要赶尽杀绝,卸磨杀驴,也并非毫无可能——他很想相信林巍只是单纯的好意,但都已经是快要做爸爸的人了,他不能这么天真。
这是对自己,也是对家人的不负责。
即便李子成此时此刻,真的只想时隔数年的远离一切烦心的事儿,回到家庭,安然享受一段没有危险,没有压力的普通生活。
但他很清楚,人心隔肚皮,无论他情况如何,只要林巍还没有到彻底不用在意他的时候,那他就一直会是林巍眼里的危险因素。
“今早的新闻没看吗?”
林巍瞥了一眼,他办公室上有叠起来放着的报纸:“很快,人们的视线都会被黑狗帮和它背后的大人物吸引走只要你不出问题,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的回答让李子成松了口气,心里有些感激,对方这么做固然也是为了他自己,可也的的确确让他心里隐约担忧的东西得到解决。
李子成坐姿稍微放松了一些,可看着林巍,心里之前一直有着的种种复杂想法又浮上心头。
林巍只是微笑着看他,也不催促,静静等他理清思绪。
半晌,李子成才轻声道:“为什么要放过我?”
他没有问林巍卧底的事——对方即便会承认,也不会是在这里。
“你不是说了,只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吗?”林巍轻笑说着:“如果只是这样,我又何必让大哥伤心呢?
子成哥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又对我没什么影响,换个方向想想,说不准还利大于弊.何乐而不为呢?”
林巍的话让李子成张了张嘴,最后只能低着头,半晌,笑了一声:“谢谢。”
他抬起头,再次郑重的说着:“谢谢。”
林巍微微一笑,只是淡淡道:“我可什么都没做过,不知道子成哥在谢我什么。”
他起身,看了看时间:“既然石会长对我接手金门金融有意见,那看来公司还得子成哥再帮忙照看着点,正常上下班,不会影响你们夫妻两个享受生活吧?”
他揶揄着,李子成起身相送,笑了起来:“等你不忙了,来家里喝酒。”
“好,我正愁少了个酒伴呢。”
林巍说着,摆摆手:“不用担心其它,只要子成哥没对我撒谎那我们就永远都会是朋友和兄弟。”
他算是表明了态度。
李子成回道:“当然。”
他亲自送林巍到了门口离开,直到他走远,才重新回到房间里。
坐在办公椅上,李子成转动转椅,看向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起码,在眼下,他的确只想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再说吧。
“大哥,他现在都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李仲久抱怨着,难掩自己愤怒的情绪。
石东出只是淡定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处理着文件的同时,不开口说话,而是任由李仲久发泄情绪。
“先是不来公司,我还以为他是真打算就这么对金门的情况放任自流了,打算自己独立门户。
结果没想到,这才多久,刚搞了张守基,这小子就露出真面目来了,这丁青也是真狠,李子成跟了他那么久,说丢就丢,也不想想,以林巍这小子的性格,真要是在金门成了气候,排除异己到了最后,还能留他完好不损不成?”
李仲久百思不得其解的说着:“这丁青到底是怎么想的?”
“静一静。”
石东出轻轻开口。
李仲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嘴,只是看表情,依旧有些阴郁。
这的确有些不合常理——李子成突然就要退位让贤,丁青还一副推波助澜的样子,这让原本想要让林巍势大,引起丁青的忌惮和李子成的不满,借机隔阂几人的李仲久十分不解。
难不成这几个家伙还真就是什么罕见的、真情真义的好兄弟不成?
互相成全是吧!?这种稀罕事还能给他遇到了?
李仲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气恼之余,也开始不断思索,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误。
“心静。”石东出却再次开口说着。
李仲久抬起头,眉头依旧紧缩,而石东出却未抬头,依旧看着文件,处理工作的同时,平静道:“心静不下来,想什么都是错的。”
李仲久深呼吸,让自己原本有些暴躁的思绪平稳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事情和林巍有关,他就总是难以保持冷静——尤其是对方表现的越好,势头越盛,他的心里便越是如此。
过了一会。
“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
石东出放下笔,将文件放到一边,表情淡定的开始为李仲久解惑道:“即便丁青对林巍有忌惮,但无论如何,在丁青眼里,那都是自家人的事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子成突然被林巍斗垮,看起来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但既然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们就要为下一步做好准备。
首先,你说,林巍的下一个目标,或者说,他和丁青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李子成脱口而出:“金门金融.他们想要在金门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再下一步,恐怕就是想要在董事会内和我们抢夺主导权了。”
“对也不对,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林巍和丁青,像是铁板一块,无懈可击?”
石东出继续问。
李仲久点点头,沉声说着:“原本我们还打算靠着林巍来制衡丁青,但现在他们站在一起.已然成了气候。”
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可石东出却只是淡淡说着:“先回答你第一句话。
如果只是为了话语权,只要让李子成依旧在金门金融,以目前三人的状态,大概也能保持一致对外。
以这种状态,三人齐心,也能试着和我板板手腕
那你说,为什么李子成要退位,让给林巍?”
李仲久一愣,随后沉思片刻,给出答案:“是林巍”
“是林巍。”石东出加重语气,随后道:“那你觉得,李子成退下,林巍上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并非我们想的那么牢固”李仲久逐渐发觉了其中的关键。
他习惯性的将林巍、丁青等人视作了同一阵容。
的确,林巍确实丁青派系下的人可从他的举动来看,对方的目标可不是帮自己大哥上位,其野心昭昭,路人皆知。
他因为丁青默许,甚至帮助林巍上位,误判了对方的关系!
“所以说,其实丁青心里也未必觉得这样是好事,但既然林巍不知为何,斗垮了李子成,他也暂时没有办法再去制衡他,更重要的是,他帮助林巍,其实也就是在帮助自己.
他们的目标,是斗垮.我!?”
李仲久突然一惊,随后满脸愕然的说着:“丁青和林巍的目的,是我?只是因为我存在,所以才掩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甚至.是我的存在,帮助他们一致对外?”
“没错。”石东出笑笑,却又道:“那你觉得,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吗?”
哪个计划?
李仲久愣了一下,才想了起来。
自然是离间林巍和丁青的关系,将他想办法拉到自己一派的身边。
他陷入沉默,思索着,最后眉头微皱:“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不算失败。”
“当然是成功的,尽管这个成功和我们关系不大,只是恰逢其会。”石东出叹了口气,拿下眼镜,擦了擦,慢条斯理的说着:“林巍眼下的身份和目标,事实上,早就脱离了派系的限制了。
你不会还不知道他和汉城日报的关系吧?”
“传言是真的?”李仲久面露惊异:“林巍真勾搭上了汉城日报家的大小姐?”
石东出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头:“那你再回头看看,林巍的目的是什么,丁青的目的是什么,两人的目的是什么,再想想,为什么。”
“林巍的目的”
李仲久思索着,脑袋里逐渐理清了思绪。
半晌,恍然大悟。
之前的李仲久下意识的将两人的目标看做了一致——这也难怪,如今的公司,不正是在虎派和北大门派的双足鼎立的局面吗?33小说网
非此即彼,对方自然是一伙的。
可随着石东出的点拨,李仲久却突然看清了事情的关键。
如今的公司,在林巍悄无声息的动作下,石东出歪打正着的扶持下,如今已经并非是双足鼎立了。
而是三方角力。
可偏偏他李仲久之前还未醒悟自己是在以一敌二!
丁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自然也是为了执掌金门。
林巍的目的呢?
恐怕也是如此——他之所以在他李仲久还养精蓄锐的时候,便突然让丁青失去了李子成这位左膀右臂,就是为了让三方的力量隐约的呈现出了一种平衡。
现如今,他李仲久背靠石东出,自成一脉,而丁青派系则不用多说,兵强马壮,又把控着集团的核心产业金门建设,可谓有钱有人。
而林巍呢?
起初他还未成气候,可随着石东出有意扶植他和丁青打擂,再加上汉城日报加持,现在,斗垮了李子成,亲自斩去丁青臂膀之后,赫然已经成为了金门集团的第三伙势力的代表!
金门娱乐的副社长,金门物流的社长,自己还有一家势头不错的新型网络公司,背后还有汉城日报做靠山,若是再拿到金门金融
李仲久这才猛然惊醒——只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林巍就从在头狼背后摇旗呐喊的小狼崽,金门娱乐的副社长,摇身一变,成了手下拥有多家公司,有背景,有人脉,有资金的大鳄!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的林巍,哪里还能算作丁青的小弟?
也怪不得,今天的会议上,林巍竟然敢在石东出话音落下后,独自起身发表意见,而不等丁青发话。
林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石东出看到,他真正的想法——不是为了帮助丁青,而是林巍自己,渴望更进一步。
“仲久啊你很危险。”
石东出轻声说着。
李仲久早已额头隐约泌出冷汗——他之前只是单纯的考虑丁青一伙人是自己的敌人,有石东出在背后,还未觉得有多可怕。
可现在,想通了关键之后,他才警觉发现.对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石东出。
双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搞掉他李仲久!
就如同林巍砍掉李子成,没有引起丁青反弹一样.搞掉他,同样不影响石东出和金门集团现在的情况!
林巍崛起的势头无法阻拦,看其想法,恐怕也不想掩饰自己的野心。
从石东出的角度来看,林巍的起势既然已经无法阻拦,那么他需要做的,就只是让林巍的刀尖不要对准他便足够——林巍之所以这么着急,甚至可以用一句毫不遮掩的表明态度,恐怕就是因为汉城日报。
据说那位叫牟贤敏的大小姐可不算年轻了,以林巍如今的身份,想要彻底获得汉城日报垂青,得到对方的认可,那必然要成为金门集团举足轻重的人物,起码也要是下一任董事的强有力竞争者才行。
而现如今能有机会角逐这个位置的人有谁?
丁青、李仲久。
搞掉李仲久是丁青的目标之一,既然林巍眼下的目标也是李仲久,那他于公于私,当然都会和林巍统一阵线,这不意味着两人还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可对于李仲久来说却差距不大。
他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是的,他很危险,就像之前针对张守基那样,丁青和林巍要像对待张守基一样对待他,将他彻底踢出局而后,才是两人的直接竞争。
李仲久面露凝重。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石东出推了推戴好的眼镜,伸手剪了一根雪茄的同时,轻声道:“仲久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大哥!”李仲久几乎坐不住,起身看着他,满脸不敢置信:“当然是要先下手为强您,您难道要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人这样把公司搞得一团糟吗?”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担心被抛弃的大狼狗。
石东出笑了起来。
“别怕。”他咬着雪茄,点燃打火机,一边吐出烟雾,一边幽幽道:“你既然站在丁青和林巍的角度考虑清楚了,那为什么不站在我的角度思考一下问题看看呢?”
李仲久站在原地,表情严肃,却还是听话的先试着站在石东出的角度思考了一下问题。
对于石东出来说,什么局面才是他需要的?
是他李仲久被直接打垮,让林巍和丁青对立吗?
不,不该是这样!
李仲久想通了关键——那两人能默契的先打垮他再说,可谁能保证,他们会在击垮了李仲久后,不会默契的继续针对石东出呢?
比起一个继承人的身份,金门集团会长的身份还要更重要,不是吗?
也就是说,即便林巍和丁青如今只是貌合神离,石东出也必须要在他们联手做掉李仲久前戳破这层伪装。
只有看看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状态,确定他们不会联合着先把石东出弄下去,这才能放心的让他们再进一步.
等会,再进一步!?
李仲久突然有些警醒,可在这一刻,他却不敢表露分毫,心头突然蹦出的想法如恶魔的低语在耳边环绕着,可李仲久却只是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去看石东出的表情。
是了,金门如今踢出了张守基,谁才是下一任会长,金门集团的继承者?
原本,应当是丁青,他掌握着集团最重要的金门建设,和石东出合作也算愉快,能力出色,在业务上没出过披露,手下还有李子成林巍两名悍将.
可现在,李子成被林巍点掉,林巍自己却异军突起的自成一派,金门的局势便有些扑朔迷离了起来。
对于一个金门这种类型的集团而言,公司就像是一个帝国,国不可一日无君,其言下之意,事实上是指公司不能没有明确的继承人。
石东出的毕生夙愿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金门集团蓬勃发展,即便在他死后,也能成为这韩半岛,这世界上赫赫有名的超级集团,这样,他才算完成了他的毕生抱负,随着公司的长久运营,名流千古,成为一代传奇枭雄。
人活着,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权,石东出这大半生都拿着后者,如今满脑子想要的都是前者.
所以,他为了集团考虑,必然要指认一个明确地继承人出来。
原因十分简单——以金门的架构,一旦石东出意外身亡,其麾下的多方人马,必然会为了权利开启一场血腥混战。
无论战斗结果如何,金门集团都注定将要元气大伤。
很难想象在这个年代,一个公司内部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的影响,即便能不被检察官捏着把柄,事后公司业务定然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若有外人趁虚而入,有坏种在内部作祟,石东出奋斗一生的金门集团,顷刻间将化作乌有,或只是沦为三流集团,彻底成为一桩笑话,最后逃不出被收购或出局的结局
所以,一定要在他还活着,权力稳固的时候,找好继承人,铺好路,这样才能以防万一。
可.那个继承人.
是谁呢!?
李仲久的脸上无悲无喜,此时此刻,他反倒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石东出专注的对付着雪茄,直到均匀的点好它,轻轻抽了一口,让尼古丁在嘴中打了个转被吐出,这才又看向此刻愣愣站着的李仲久。
“想明白了?”
石东出说着。
李仲久默默点头,不去看他,而是低头说道:“大哥肯定不会愿意看到林巍和丁青默契的解决我后,再威胁到您.我们必须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拆穿他们虚假的合作关系,或者说,起码逼着林巍挑明派系,不要再装作和丁青穿同一条裤子了。
小弟超过大哥,本就是江湖上惹人耻笑的事,即便关系再好,一旦林巍自立门户,双方都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保持友好的关系.”
李仲久说的是事实。
如今,丁青依旧可以笑嘻嘻的西八西八骂个没完,随手勾着林巍的脖子说骚话,可一旦窗户纸被捅破,林巍看起来再也不是丁青的小弟
那当丁青再次把他像小弟一样对待的时候,他就必须要表示拒绝,起码表现出和对方平等的姿态来。
否则,真要选继承人的时候,你个小老弟凭什么排到丁青前头?
而一旦林巍这么做了,丁青也不能再为了所谓感情对林巍客气,否则传出去,他一个老大现在整天看着当年的小老弟耀武扬威也不生气,任由他坐在自己脑袋上,底下的人还怎么带?
怕是不能服众。
到时,即便只是为了维持现在的地位而非更进一步,丁青也必须和林巍某种程度的划清界限。
“可是,要怎么做?”
李仲久抬起头来,脸上已经不见之前的惶恐愤怒,平静的让石东出有些欣赏。
“总算是有你以前的样子了.别担心,我已经找好切入的路子了。”
石东出微微一笑:“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吃个饭,有个客人要给你认识认识,有他在,说不准,林巍就没法这么气定神闲了。”
李仲久眉头微皱:“客人?”
“等你见到,就知道了。没事就出去吧,估摸着,林巍也等了好一会了,嘿,这小子今天的样子,倒是和你年轻时候有点像了——还真没看出来,他桀骜不驯,锋芒毕露的时候,还真有几分样子。”
石东出说完,李仲久脸色莫名,微微鞠躬:“是,大哥,那我出去了。”
“嗯,去吧,晚上早点来找我,约了六点半。”
石东出叮嘱之后,李仲久走出办公室,在办公室外的会客厅里,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正在和秘书笑着聊天的林巍。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巍。
“李社长。”林巍勾起嘴角,笑着对他摆手。
李仲久一动不动,就这样看了几秒,而后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走向电梯,按开楼层,消失在了闭合的电梯门中。
林巍眯了眯眼,但扭头和秘书说话时,却依旧如沐春风:“看来石会长现在没事了,那就先聊到这儿。”
“好的。”秘书客气的说着。
林巍整理西服,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进来吧。”
推门而入,林巍看到的,便是面带温怒的石东出。
他手中拿着一根雪茄,眼镜后的双眼不怒自威,盯着林巍,眉脚微扬,黑色的背头下,染过的地方隐约泛了些许银白,如年迈的狮王,总算是有了点‘大哥’的意思。
林巍规规矩矩先鞠躬:“石会长nim,打扰了。”
“呵,石会长。”石东出用一种不冷不热的声音说着。
林巍这才改口:“叔叔,您这是被谁给气着了?”
之前在牟英雄的宴会上,石东出说笑着叫他私下里叫他叔叔。
林巍自打进来,看他那故意露出的,有些做作的冷漠神色和话语,便知晓对方没真记恨他,当然打蛇棍上,先把今天的事儿过去再说。
“可不敢当,今天听着林常务毛遂自荐,我哪还敢以叔叔自居,这称呼啊,你还是留给你的牟叔叔吧。”
石东出呵呵笑着,笑声没什么温度:“毕竟和人家对你的态度一比,我这叔叔的确算是不够格。”
“您怎么会这么想?”林巍笑吟吟的说着,走到近前,看到他茶杯空了,就伸手给他拿着茶杯去屋内接热水,一边按着饮水机一边说道:“您连金门物流这门我完全陌生的产业,都能力排众议的交给我,谁还敢说您对我不够好啊?”
“是吗?”石东出这才又笑了一声,看着比起之前是缓和了些。
他吞吐着雪茄烟雾,淡淡问道:“李子成是怎么回事?今天看他,可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子成哥其实一直都只是想要个安稳普通,平静的幸福生活而已,现在不缺钱,说地位也有一定地位,嫂子还怀孕了,便决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家里人。
您也知道,在我来金门之前,风里雨里,都是子成哥和丁青大哥给北大门派开疆拓土,披荆斩棘,杀伐多年,厌倦了疲乏了,也都是人之常情嘛。”
林巍说着。
石东出喔了一声:“那你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今天可是吓到了不少人,知道的是你求职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想换个位置坐坐了。”
林巍讪笑几声,却又在随后,理直气壮道:“如今公司年轻一代,能堪大用的常务也不过寥寥几人,金门物流在我手上,虽然时间不长,但在首尔釜山之间的运营也稳定了下来,不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规模,还犹有过之。
业务上,我也在积极接触釜山当地的朋友,虽然这几天顾不上开会,可下一步的业务展开也有了规划,只等公司踏上正轨,之后便能轻松地进入良性循环。
我在外边的公司也早就进入了持续运营的状态,计划都已经做到明年三月去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倒也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
如今公司缺人,金门金融又是公司关键,我恰巧和子成哥私交不错,平日里也能多多请教他,负责金门金融,即便无功,也不会出什么过错。
既然觉得自己有能力承担大任,自然要舍我其谁,毛遂自荐石会长nim,您觉得呢?”
“年轻人,太气盛。”石东出摇摇头。
“不气盛,那能叫年轻人嘛?”林巍笑着,将茶杯放好,随后正色道:“但若是您真觉得这金门金融不适合我,我也愿意听从您的安排,大不了就让子成哥晚点享受他的悠闲时光嘛。”
“合计着,怎么都跑不出你们几个手里?”石东出看起来像是怒极反笑。
林巍笑着:“都是金门集团的人,哪里来的我们你们?石会长nim,我们都是金门人。”
这句话让石东出心里很喜欢,但面上只是哼笑一声。
“好,那我明着告诉你,我不希望你继续涉及金门金融的事儿。”
说完,石东出刻意停顿片刻,见林巍一动不动,面色如常,这才继续道:“以后要是有机会,那就以后再说。”
石东出淡淡道:“我知道你有想法,有冲劲,但眼下集团还是不要搞太多变动比较好——等到明年,再冲一冲,也不迟。”
林巍琢磨着,懂了他的意思。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中旬,距离大选出票,也不过满打满算一个月,在眼下这个时候,什么都比不过内部的稳定更重要。
等到选举结束,尘埃落定,要是石会长押对筹码,金门集团明年必然更是顺风顺水,可如果押错了,必然要面临暴雨倾盆,到那时,紧缩发育才是关键,更不能让林巍这样冲劲过足的人担任金门金融的领导者。
林巍不管走到哪,做自己的网络公司也好,做物流也好,往往都是先大刀阔斧的做内部改革,再另辟蹊径的找新路子走,他选择的方向虽然看着都还不错,可都还没有时间证明他长期的成功。
石东出不需要在赌输大选的时候,冒风险改变集团内公司的运营情况,真到了那时,金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顶住,熬过开头的三板斧,被扒了皮,饿瘦了肚子,也不能被彻底打断了骨头。
而石东出之所以现在和他这么说,显然也是在某种意义上释放着善意:我不是针对你,而是情况如此,理解一下。
林巍可以理解,但不能直接理解。
“唉”
他叹息一声。
石东出吐了口烟气,放下雪茄,不说话,吹着茶水。
林巍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唉”
石东出呼呼吹了两下茶水,抿了一口,又呼呼吹了吹。
“石会长nim,您说,该怎么做,才能让牟叔叔愿意将贤敏姐嫁给我呢?”
林巍一脸忧郁。
石东出这才勾起嘴角,放下茶杯:“愁什么.你要对自己有自信。汉城日报固然厉害,可你也是金门的常务。”
林巍心里一跳。
石东出淡淡道:“金门集团什么时候要看汉城日报的脸色了?难不成娶他一个女儿,还得必须是会长、董事长才行?”
他看着此刻微微皱眉的林巍,眼镜下,寒芒闪烁着:“林常务,要知道,金门,就是你的靠山啊.”
李仲久看了看手表。
他和石东出已经在饭桌前等了五六分钟。
“大哥,这位检察官也太这都迟到几分钟了。”
李仲久说着。
不怪他抱怨,在这种会面上,晚来一分钟还能理解,晚了五六分钟,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这绝对属于怠慢的一种,是对方有意为之。
石东出不紧不慢,淡淡道:“有求于人,自然要先让拿捏拿捏,成了朋友,再讲礼貌。”
李仲久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石东出怎么就有求于人,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李仲久也只能乖乖陪他等着。
直到又两分钟后,脚步姗姗来迟。
饭店的门被推开,穿着西装的壮硕男人面带歉意,微笑道:“抱歉,路上突然堵车,本来以为最多晚两分钟,却没想到唉,真是抱歉啊!石会长!”
“没关系,您下班的路这个点儿确实堵了些。”
石东出笑着,轻轻拍了拍李仲久的肩膀。
“仲久啊,还不问好?
这位可是首尔中检即将上任的部长nim
崔忠式检察官。”
o。o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