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觉得外科手术,有伤天和,人怎么能挖开自己的身体,往血肉里面放东西呢,简直灭绝人伦。但皇帝却非常支持,不知道养了多少个团队。景泰十六年的时候,民间反对声音太大,皇帝裁撤了一些部门,然后就彻底转入地下。很多外科手术医生,碍于社会舆论,不得不改行去学中医,或者去军中当军医。如今效命的,多是印度、帖木儿、欧罗巴等国人。他们都被赐予了汉籍,娶了汉女为妻,在京师安家落户。没有人知道,皇帝到底养了多少这样的医者,毕竟内帑是皇帝的私库,花多少钱,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但根据宫人酒后失言,说皇帝最少养了上万个西夷医者,研究外科手术,这个人数还在每年增加。这输血技术,就用了八年时间,逐步完善的。好在用的是罪大恶极的奴隶,若用的是大明百姓,估计皇帝得被唾沫星子喷死。“陛下,输血技术没用啊。”姚夔开口:“朝中公卿也不出血,民间百姓也治不起,军中倒是有用,可血从何来?”“说来说去,这就是一项没用的技术。”“陛下,老臣劝您不要投钱研究了,此举过于阴毒,自古以来哪有人换血呀?老臣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朝臣的反对声,朱祁钰都习惯了。“此事容后再议。”朱祁钰跟他们解释不清楚,等外科手术发展起来了,他们就知道现在投入的资金多么划算。姚夔无语,就知道皇帝听不进去。“诸卿,朕在想,提升人口数量,是好事还是坏事?”中枢的很多政策,都在提高民间人口。“启禀陛下,老臣觉得,人口提升弊大于利。”彭时直言不讳:“主要原因是大明抗灾能力太弱了,一旦出现三年大旱,或多年灾荒,庞大的人口数量,就会瞬间覆灭王朝。”“老臣还是认为,人口维持在一个常数比较好。”“根据户部这几年调查显示,老年人寿命延长了三年左右,是日子过得好的缘故。”“明人平均寿命在40岁到45岁之间,如今推到了43到48岁之间。”“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现象。”“意味着这三年里,多出几千万人在吃闲饭。”彭时苦笑:“若人口维持在三亿,大明生活还算富裕,可近几年新生儿是翻倍的上涨,随着中枢利于人口政策颁布,人口更是翻几倍的上涨。”“老臣预估,大明会在景泰三十年,人口达到了恐怖的八亿!”“而这里面,以婴幼儿为主,可能会出现四亿婴幼儿,两亿老人,仅靠两亿青壮年劳动,抗压能力就更弱了,一旦出现天灾人害,那就是易子相食。”彭时的话,惹得朝臣肃然。耿九畴接口道:“彭阁老说的没错,但还漏算了一条。”“大明的粮食供应,有一部分是从印度购买来的,一旦断了外贸,大明会立刻打回原样。”“民间肉食量增加,畜牧业是最费粮食的产业。”“富裕人家,粗粮用来喂牲口,贫困人家也能靠粗细搭配,填饱肚子。”“这几年天公作美,年年丰收。”“但北方越来越冷了,粮食歉收情况确实有,因为北方耕地面积广大,不太看得出来,所以没有显现。”“一旦灾年来了,大明运行的生态会立刻崩盘,如血崩一般迅速。”“所以老臣认为,不能再增加人口了。”“不仅不能增加,还要继续往外移。”耿九畴的话,惹得朝臣全都点头同意。“现在移民难啊。”李贤道:“前几年容易,那是因为咱们屠了很多地方,空出来大量田产地产,不用开发就直接能用。”“现在移民,要开垦新地。”“谁愿意去开垦新地呀?就算给充足的农具,最少需要十年时间吧?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一代人就没了!”“愿意走的,已经移走了,剩下的都是不愿意走的,混吃等死的懒汉闲汉。”“但咱们日子过得好啊,那些懒汉闲汉娶不到汉女,也能娶到夷女。”“夷女嫁过来,不止不敢督促丈夫向上,还得任劳任怨,否则就是棍棒伺候。”李贤冷笑道:“去年,中枢开始强制移民,很多人以死抵抗,打死了多少人?移过去后呢?他们根本就不开垦,而是想方设法的往富裕地方跑。”“大明为了繁荣经济,允许百姓流动。”“可这一流动,就助长了这些别有用心之徒,从新地逃回来,回老家继续混吃等死,这样的蛀虫,各地都有。”“现在是移民越来越难,除非中枢强制。”商辂立刻否决:“绝不能强制了,天下好不容易承平,百姓过上了安生日子,再强制移民,闹得天怒人怨,可不行了。”“是啊,强制是不行了,现在连征兵移民都不行了。”李贤苦笑:“这些年,中枢把百姓家中的二儿子都征走了,难道还逼着百姓把老三、老四都贡献出来吗?这不逼着人家造反吗?”“老臣看呐,移民开拓新地,越来越难。”“绝不能再让民间人口增长了。”彭时接口道:“楚王不是要就藩了吗?稀缺人口,正好,把民间的懒汉闲汉,逃回来的人,统统抓起来,全都送去非洲。”李贤点点头,觉得此事可行。朱祁钰听着认真,缓缓道:“有没有这样一条思路?中枢成立一个垦殖公司,雇佣百姓把一块生地开垦熟了,然后再招募移民,过来吃现成的就行。”“陛下,那您打算投入多少呀?”李贤问:“投入多了,咱们白分土地给百姓,那是亏本的呀,前几年亏本一些可以,为了快速占领新地嘛。”“现在新地,都是边边角角的烂地,垦殖完全亏本,送都送不出去,重点是百姓富裕了,不愿意去新地了。”这倒是实情。像蒙古都司、捕鱼儿海省,突厥、鞑靼四个省,冷得能吐血,冬天零下四十度是暖和天,零下五十度正常。开垦有什么用啊?好地方都已经开垦出来了,像黑龙江和吉林,都是富饶的黑土地,开垦出几百万亩良田,肯定不缺人呀。修一条公路,驻兵,派流官过去汉化野人,就可以了。移民过去负担太重。“照这么说,暂时是不能搞移民了?”朱祁钰语气低落,百姓太富不是什么好事。就让百姓勉强吃饱,还吃不太饱,是最好管的。吃得饱了,日子太好过了,他们就会闹幺蛾子。十年前强行移民拆分,民间怨言不大,因为太穷了,中枢答应点好政策,就愿意去新地,吃苦耐劳的干,把一块块新地开垦出来。现在家里吃饱饭了,凭啥走啊?凭啥让我开垦荒地呀?凭什么?“想个办法,推进移民吧。”朱祁钰也无奈。真没辙。而且随着工业化的诞生、推进,就会形成虹吸效应,城市化,边疆省人口会越来越少。所以朱祁钰是希望百姓多生,孩子足够多,当地肯定不够吃呀,只能移民边疆省。但种植经济靠天吃饭,灾年还多,只要一场饥荒,就把现在看似富庶的百姓打回原形。说完了事。朝臣返回府衙办公。朱祁钰却收到一封军报,说范广手下的西征军思乡情绪严重,不想在西域打仗了,想回家,军中思乡情绪极大。这是军吏司直接送上来的,上面有歪歪扭扭的名字,是很多军官的亲笔签名。这件事,朱祁钰必须重视。他把谢迁、王华宣来。同时也在思索,这是范广失去了军心?所以底层军官越级禀报?朱祁钰担心自己和底层彻底失去联系,所以开通了军吏司这条专线,是皇帝和底层军官直接联系的渠道。皇帝严令,军吏司不许有瞒报,任何瞒报行为,皆被诛族。这些年禀报上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大事。“陛下,这是大事。”谢迁无比认真道:“西征军厌战情绪蔓延,对异乡感到恐惧,是以才越级禀报,此事若不重视,微臣担心西征军会就地叛乱。”王华道:“可能是伊国公战败,看见同袍埋骨异乡,军中出现了强烈的抵抗情绪。”其实,大明军人很赚钱的。军功封爵就不说了,官职父死子继,卫所制基本废除了,官兵是征募的。吃军饷和补贴,吃穿用度全是军中负担。战场上的缴获,银钱全归个人所有,中枢是不要的,他们只需要走驿站,把钱寄回来就行。皇帝优待军人,不停提升军人的社会地位,给战陨的军人立碑,安置伤残军人,退役后不止拿到退役金,还会安排到基层工作。大明军人高达1700万,但上过战场的只有200万,多是以征兵的方式移民。所以当一名大明军人,是光荣的是富裕的,一年军饷能娶一个媳妇,算上林林总总的补贴,一年娶两个没问题。“若不重要,军吏司不会上疏给朕的。”朱祁钰道。军中设有军纪司、军吏司和军事法庭,其中军纪司隶属于军机处,军吏司和军事法庭隶属于兵部。“你们说,该把军队诏回来吗?”朱祁钰问。“陛下,微臣以为若诏回这一批,戍边军将都会向中枢哭诉,进而寻求回乡的机会。”谢迁斟酌着道:“但不诏回来的话,微臣担心西征军会就地造反,大明西进策略恐怕会受到影响。”“不如换个名头,以奖赏西征军立下战功,允准其回家过年的名头。”朱祁钰觉得也行,只是这军队来回运输,靡费巨大,这是净亏损。可不调回来也不行。皇帝这些年包装自己,优待军人,现在军人集体上疏,请求回乡,皇帝若不答应,人设岂不崩塌了?关键这支西征军中,有很多蒙人、女真人和索伦人,一旦皇帝置之不理,很快就会崩溃。不止不能不管,还要快,用最快的速度回信。“如果回家过年的先例一开,驻扎在其他边疆上的军将呢?难道也要一年一轮换吗?”王华觉得这个名头不行。朱祁钰摆摆手:“就用这个名头,明年就颁布政策,戍边军将,三年轮值一次,中间允许军将休半个月探亲假,中枢给发一笔探亲补贴。”“陛下,这得多少钱啊?”谢迁脸色直接变了。这种边疆,指的是蒙古都司、捕鱼儿海、突厥、鞑靼这几个地方,正常是十年轮值,改成三年,靡费巨大。“不止是花钱的事,万一路上逃了呢?”王华道。逃兵在任何时代都是很多的。“想想办法吧,过几年北疆就有人口了,建立卫所就好了。”朱祁钰头疼。范广军中的西征军有七万人,这要是全回来,再送七万人过去,比打一场大仗花的都多。孙原贞也听说了集体上疏,快步来到养心殿。“陛下,此先例不能开,谁戍边没点困难啊?想家就集体上疏,那么还当什么兵?”“有困难就喊苦喊累,当什么兵?”“陛下,您开了这次先例,边疆各省都会有兵卒集体上疏,请求回家。”“中枢把这些人送去,花了多少钱不说了,他们走了,万一边疆胡人造反了怎么办?”“苦?干什么不苦?家有什么可想的,若是真想家,就把他们家人都送去西域,正好当做移民。”孙原贞气坏了。若没走军吏司,上疏先送到兵部,他直接给否决了,想家就忍着,当兵吃饷就得打仗,想家就犯法。“孙卿勿怒。”朱祁钰苦笑着摆摆手:“戍边确实苦,这次看见同袍埋骨他乡,心理受到冲击,想回来很正常。”“他们敢越过范广,向朕直接哭诉,说明真的苦得不能再苦了。”“中枢也该理解。”“确实,调回来七万人,再调过去七万人,靡费巨大,但这笔钱朕得出啊。”“这些年,朕优待社会各阶级,百姓日子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军将地位提升了,百官吃好的穿好的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朕经营的是信誉。”“朕可以在世界上没有信誉,但对明人,朕问心无愧,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这是朕积累了二十三年的信誉。”“他们想回来,朕宁愿放缓西域开拓的脚步,再慢两年,朕也要将他们带回来。”“以后轮值制度也改一下,三年一轮值,期间给军将半个月年假。”朱祁钰话刚说完。孙原贞就跪在地上:“绝对不行啊陛下,去边疆省戍守是苦日子,一旦允许他们回来,路上一定会逃亡。”“大明祥和的社会环境,会受到巨大影响。”“再说了,十年一轮值,军饷是地方的三倍,并给他们在当地娶妻生子,这是最好的政策了。”“还什么年假?皇子都没有年假,他们放什么放?”孙原贞坚决道:“陛下呀,大明现在银钱宽裕,可以随便挥霍,可十年、二十年之后呢?”“政策是放宽容易,再收紧难啊。”“就说这些年的农业税,大明收上来多少?”“甚至从景泰二十年之后,大明都已经不去民间收税了!”“为什么?收也收不上来了,干脆全都免了算了!”“可是!”“现在有商业撑着,万一有一天,商业崩盘了呢?百姓又不交税,拿什么养着中枢?拿什么养着大军?”孙原贞泣涕俱下:“陛下爱民,天下皆知。”“可百姓不能这样爱啊!”“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哪有半分家国利益呀?”“现在陛下要是再派人去收税,肯定遍地造反,烽烟四起,您这不是爱民,而是纵民啊!”朱祁钰凝眉,说的也对,百姓确实没什么良心。中枢以前是蠲免税赋,到期之后去收,全都在逃税,中枢给的十年好处,都当忘了。这几年,干脆农业税一分都收不上来了。也就是朱祁钰,靠收商业税维持中枢,否则大明就覆灭了。谢迁也跪在地上:“孙尚书此言极是,政策放宽容易,再收紧就难了。”“百姓都是贪心的,日子想一天比一天过好。”“这可能吗?”“不能的,日子是波澜起伏的,哪有天天顺遂的好事呀?”“陛下想让百姓富裕,藏富于民,可这所谓的富裕,到了战时能用得上吗?”“就说移民,现在民间提移民就谈虎色变。”“可他们却不想想,中枢能不收他们的农税,就是因为新地能够支撑生活呀!”“他们根本就不管中枢有多难,只知道跟中枢索取!”“这就是百姓!”“没有人愿意为家国奉献的,他们只惦记着自己的利益,不管中枢的难处。”谢迁泣然道:“陛下,您为百姓做得太多了,斗米恩升米仇,再多的话,您就不受百姓爱戴,而是被天下人唾弃了!”朱祁钰都懵了。劝谏郡王善待百姓,不是你们文臣的职业技能吗?怎么现在变得劝皇帝暴戾一点,残暴一点吧,发生了什么?王华也跪在地上:“求陛下不要事事想着百姓,想一想大明吧!”“说得朕好像圣君似的,朕是吗?”朱祁钰觉得自己够残暴的呀,开垦百越、东北,大修驰道,死了两千万奴隶。民间其乐融融的家庭,被皇帝拆分拆分再拆分,拆去天南海北的移民,家家被皇帝折腾一遍。闹到了最后,皇帝成千古圣君了?“是!”三人异口同声:“您就是圣君。”“那朕就当真了。”朱祁钰美滋滋道:“西征军调回来,轮值年限再商议吧,靡费朕出吧。”“圣旨快发出去,告诉西征军,返回江布尔,等待回家,回家过年!”然而,这道圣旨出去,就被内阁驳回来了。李贤气呼呼来了,不允许西征军回京,不止不能调回来,还要严厉申斥,把上疏的都给杀了。朱祁钰好说歹说,把李贤哄走了。调回来。圣旨连夜发出去,快速送到王越手中,王越已经准备回京述职,然后就去百越掌兵。圣旨让他等待,率军回京。王越第一念头是京中出事了。最后才知道,是范广手下的西征军集体上疏,向皇帝哭诉要回家,顿时哭笑不得。西征军受限于运力,离开江布尔的只有七万人,而运到这里的军费,比运到婆罗洲还贵。七万人来回调动,损失在一百万以上。皇帝是真舍得呀。王越第一念头就是把挑事的都杀了。由他带回去,注定了这些人不会再受重用。范广收到圣旨都懵了,他在咸海边上呢,虽然知道军将思乡,但没想到他们敢背着自己,集体上疏。虽然圣旨没有申斥他,但这一定成为他仕途中最大的污点。而咸海东岸,已经成为明军的基地,从江布尔运到这里的粮食,费用比京师到江布尔还贵,他西征打一年了,初见成效,就被部下背刺了,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圣旨严令,放弃现有的一切,立刻回到江布尔,由王越领兵回京。范广暴跳如雷。而军中却传出激烈的欢呼声,都没想到,皇帝竟真的管他们了,真的让他们回家过年,终于不用担心死在异乡了。范广军中,可不止有明人,有很多蒙人和女真人、索伦人,他们背叛起大明来,不会有一点犹豫。却因为皇帝圣旨传来,一个个泪如雨下,激动地朝着京师方向磕头。“看来本将确实丢了人心啊。”范广看着咸海,心中唏嘘,再给他两年时间,咸海到江布尔,就都是大明的疆土。陛下想要里海,他就把里海献给陛下。奈何呀,得到了圣心,却失了军心。第二天,明军撤离咸海,回师江布尔。帖木儿汗国和金帐汗国都懵了,明军这是闹什么幺蛾子?这一年来,他们没少和明军交战,互有胜负,但不可否认的是,明军火器太强。他们本想等着明军疲劳之际,偷袭明军的。谁知明军一路高歌,气势如虹,偶尔有不开眼的偷袭,都被明军打回去了。别人都看傻了,大明有病吗?为了打到咸海,砸进去多少钱,多少人命啊,说不要就不要了。沿途只剩下明军的墓碑,明军建造的棱堡,全都放弃,战略性收缩,占住要害地段,谨防其他势力反攻西域就行。从江布尔打过来,用了七个月,回去只用七天。王越已经等在这里了。在江布尔休整一天之后,王越亲自率兵回甘肃,从甘肃上船回京,一路上兵卒喜气洋洋,而快到了京师时,有些军将开始恐惧了。他们是知道这场西征,花了多少钱的,全部放弃,损失有多大,他们担心回京会被秘密处决。王越随时注意军心,担心西征军哗变,路上不停安慰他们。路上有不少本地画舫,在船上唱戏给西征军看,这是皇帝花钱雇的戏班子,让西征军回京路上不至于太寂寞。船到房山停下来。西征军上岸的时候,就有圣旨传来,在房山犒赏三日,然后入京,皇帝亲自诏见西征的英雄们。王越看到圣旨才松了口气,幸好中枢有防备,否则恐惧中的西征军,极有可能在京畿哗变,后果不堪设想。宴会之前,又传来封赏圣旨,算是勉强压住军心。这三天,王越全程和军将待在一起,还让牵头上疏的军官做他的亲卫,负责他衣食住行,安他们的人心。十月初四,西征军从德胜门入京,皇帝亲自露面,嘉奖诸将,并单独诏见了联名上疏的军将,安慰他们一番,才算彻底结束。当天晚上,王越入宫:“陛下,您可吓死微臣了!”“朕也没辙啊,上疏求到了朕,朕若袖手旁观,七万远征军会就地造反,以后还能派出远征军吗?”朱祁钰把他扶起来:“靡费虽大,也留有后患,起码军人的心,还在朕这边的。”说来说去,此事是政治意义偏大,皇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亏本。王越急了:“陛下,微臣担心的是他们入京啊!”“这是七万战兵,以一顶十的好手!”“万一有人作乱,在京师起兵造反,京师怎么办?您怎么办?”“这一路上,微臣不敢睡觉啊,天天做噩梦。”朱祁钰苦笑:“是朕考虑不周,当时就该到了甘肃后,发放路费,就地解散。”“主要是这七万兵都是骑兵,各族都有,朕担心贸然放归,会贻害地方。”“但朕也想要收服军心,要更深层次的政治效果,让天下军民看看,朕的心里是有他们的。”朱祁钰一直认为,军中是他的基本盘。王越觉得皇帝多此一举。大明百姓日子过得这么舒服,谁还不满?你去看看西域人过得什么日子!连大明的狗都不如。“说来说去,是范广忽略了军心。”王越觉得范广不妥当,明明远征在外,军将思乡,为什么还往西打?想打,也得安抚军将才行啊。“怪不得范广,是范广想拿下里海献给朕,朕不是总要西海吗?他就想拿下里海,过年时给朕捷报。”朱祁钰道:“罢了,这次放弃一些也无妨,过两年西域就回血了,又能再次出征了。”“可别了,大明还是一点点蚕食吧,把西域建设完全了,再西征吧,别再这样了,微臣受不了这刺激。”王越没好气道。朱祁钰笑了笑。这七万远征军没有哗变,是阁部和王越共同努力,不停安抚军心,不停赏赐,并派戏班子去唱戏,安抚他们。皇帝诏见之后,政治效果极为明显,七万战兵的心都在大明。他们暂时驻扎京营,领赏之后,则返回各省各府,也就真的回家了。“西域伱怎么看?”朱祁钰问正事。“回陛下,微臣觉得西域过于荒凉,往西往北都很荒凉,微臣觉得没有开拓的必要了。”王越实话实说,也是想劝皇帝不要往西了。远征军就是最好的例子,离家远了,就不想打仗了。“朕心里有数。”朱祁钰并不听劝:“年初释奴,又和本地人融合,你觉得这些人会造反吗?”“不会!”王越道:“陛下,维族人热情好客,没有攻击力,他们本就是被奴役的族群,从来没有称王称霸过,都是可怜人。”“而去年特殊情况,活下来的都是孩子,他们都寄养在明人家庭里,今年都会说了基本汉话。”“其实说汉话也不难,只要不给他们吃饭,他们自然就学会了。”“陛下今年又纳了个维族美人,也算是认可了这块地方的人,也安了他们的心。”“大明实控这里,没有任何难度。”王越的信心主要来自,这个地方太穷,以前富那是因为丝绸之路,现在丝绸之路断绝,茶马贸易和海上丝绸之路才是主旋律。朱祁钰确实纳了个小美人,才十一岁,太小了,养在宫里呢。“但是陛下,想完全控制,得先把朵思拿下来,而朵思之地,穷困潦倒,估计年年都要亏钱的。”王越和中枢重臣一样的态度,都不太想要这块地盘。反而百越之地极为富裕,实控是最划算的。“过几年再拿吧,先派兵上去,强制他们说汉话即可。”朱祁钰也不想要这烂摊子。“朕本打算让这些军将留在西域,可他们还是思乡啊。”“西域事,中枢再想办法吧。”说完西域事,朱祁钰把目光放到暹罗:“王越,你恐怕要在百越之地待十年,朕保你一个国公。”王越微微一愣,若只占据三缅之地,三年就够了。“陛下想征服印度?”王越觉得不行,太远了,而且人口太多,无处安放。朱祁钰把占据孟加拉,分封斯里兰卡,以及中华江计划说了一遍。王越瞪圆眼睛:“陛下,您这是要掘了印度的根子呀!”“胡说,朕只是让西域富起来而已。”“看看这次调兵,靡费之大,若是有一条主流河,疆域推到里海上去,玩一样。”朱祁钰道:“所以,你去了暹罗,任务是最重的。”“欧信、李震,都归你调遣,朕再给你派个陶鲁、许宁、王信三人,足够你使用了。”“在海上,梁珤、王伟都能帮你。”王越跪伏在地:“微臣保证让陛下满意。”和王越聊了很久正事。说到了私事,朱祁钰苦笑一声:“王越啊,你可生个好女儿啊。”“啊?”王越心头一跳,他也听说了,皇后似乎要点女儿做太子妃,而四皇子那边也有意。“朕跟你不是外人,跟你说实话吧。”“皇后看重你女儿了,给老大当太子妃,谈妃也看重你女儿了,想当老二的正妃。”“你猜猜,你女儿看上谁了?”王越狂汗,他这女儿怎么这么不安分呢,同时撩拨三个皇子?“看上老四了!”朱祁钰苦笑:“先别请罪,听朕说完。”“皇后是一厢情愿,太子看上了杨春的女儿,谈妃也是一厢情愿,老二看上了耿裕的女儿。”王越松了口气,那女儿嫁给四皇子呗。“可你猜怎么着?”“皇后和谈妃想全要,老大和老二抢媳妇,都让你女儿当正妃。”“胡妃跑到宫中跟朕哭诉,说老四非你女儿不娶。”“你女儿更狠,非老四不嫁。”“你王越女儿是真有能耐呀,三个皇子三个皇妃围着她转,转就转呗,朕看一乐子,结果都来烦朕,你说朕该怎么办?”王越可太知道皇帝什么德性了,看乐子绝不嫌事大。三个皇子,他也很熟悉,都跟过他读书,算是他的徒弟。这是泼天的富贵呀。王越一咬牙跪在地上:“微臣有三个女儿!”朱祁钰懵了,还是你狠啊,三个女儿,当三王正妃?你是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啊。“你小女儿今年几岁呀?让谁等?”“再说了,人家看上的是你大女儿,别说没用的,你给朕出出主意。”王越是真贪心,太子妃想要,王妃也想当,泼天好处都到你家了?“此乃皇家秘事,微臣不敢置喙。”“少来,你马上就跟朕做亲家了,还什么不敢说呀?说吧!”朱祁钰也头大。当然是太子妃了!未来的皇后啊!“陛下,那个杨春是谁呀?”王越也不知道这个人啊。“一个进士。”朱祁钰说着,把杨氏写的诗给王越看看。“这是杨春写的?”王越觉得这杨春怎么娘们兮兮的呢,这诗像个女人写的,奇怪。“杨春女儿写的,看看这杨春女儿资料吧。”王越看完之后,顿觉震惊,近些年大明净出奇才,这个杨氏,怕是要当大明李清照啊。他王越极有诗才,女儿也有文采,但没这么逆天。似乎女儿争不过杨氏。别忘了,大明有换后的规矩,现在的孙太后,就是因为把宣宗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就废了胡皇后,改立她为皇后。二皇子就算了,皇帝四个同龄儿子当中,最有能力的是老四。太子选不到,就选老四。关键女儿和老四也看对眼,何不成全女儿呢?“微臣觉得,许配四皇子是上佳之选。”王越道。果然是王越,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老四,看似是支持婚姻自由,主要是杨氏打不动啊。杨氏确实逆天,就跟太子见一面,就把太子给迷晕了。最牛的是,这个女人到现在还端着呢,皇后试探她几次,她都不吐口,摆明了没看上太子。这么清贵的女子,真的把太子给迷疯了,连皇帝都侧目,真是个奇女子啊。昨天还央求他娘来求皇帝,求皇帝想辙,皇帝告诉他们,我也没辙。“这亲事可是你定下来的。”朱祁钰道。王越立刻发现是个坑:“微臣是您的臣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微臣哪敢抗拒啊?”“你别耍赖,明明是你跟朕提的,你看上了老四。”朱祁钰可不接他的话。王越顿时不寒而栗,他立刻想到了唐皇后和谈妃会收拾他!千万别惹女人!尤其当娘的女人!“陛下,微臣没有!”王越急了。“冯孝,你是不是听到了?”“是王越亲口说的,他看上了老四,想把大女儿许配给老四。”朱祁钰很无辜道:“朕是给三个儿子一起求亲,选择权在女方的父亲手中,是你王越选择了老四,可不是朕选择的老四。”王越气得想站起来:“陛下,您怎么能跟微臣耍赖呢?明明是您设套给微臣!”“你说话要讲证据啊,朕什么时候耍赖了?什么时候设套了?”“养心殿这么伺候的宫人,都可以为朕作证的。”朱祁钰笑着说:“冯孝,快去延禧宫报喜!”“陛下呀!”王越嚎啕大哭,我冤枉死了我。“王卿,你这是高兴得哭了?朕也为你高兴啊!”朱祁钰声音很大,憋不住笑。“您坑死我了!”王越哭得更凶了。消息传去后宫,直接炸了。皇后和谈妃气势汹汹来养心殿,找王越讨个说法,我家儿子哪里差了?凭什么许配给老四啊?胡妃则开开心心地来谢恩。王越早跑了,他发誓,十年都不回京了,不回了,皇帝太狗了。朱祁钰心情大好:“老四的婚事算定下来了,你们就一点都不高兴吗?”唐皇后、胡妃、谈妃坐在一排。“臣妾为老四开心。”唐皇后咬着牙说。其实最崩溃的是谈妃,她给老二选的就是王越的家世,家里兄弟能帮衬的多,出去就藩就有最大助力。谁知道便宜老四了!“臣妾虽为老四开心,但臣妾想知道,淞儿差在哪了?”谈妃咬着牙问。“不止爱妃你纳闷,朕也想不通啊。”“朕也质问了王越,爱妃你猜王越怎么回答的?”朱祁钰煞有介事道:“他说,老二文不成武不就,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没出息的老二。”“朕当时非常生气,老二哪里差了?不是兄弟四个一起那么差吗?”“就因为老四突出那么一点,就把三个哥哥比下去了?他就优秀了?哪来的道理呀!”三女脸色直接变了,皇帝这把王越和四个皇子都装进去了,一起骂呢。但最气的还是王越,他凭什么这样骂皇子啊!“爱妃,你猜王越怎么回答的?”朱祁钰过来抓住谈允贤的手:“他说了,四个蠢材,肯定得选一个相对聪明点的。”“朕四个儿子,被他骂作蠢材,朕杀了他的心都有了。”“爱妃呀,朕也难啊!”三女脸色黑到了极致,我儿子哪里蠢了?本来挺开心的胡妃,听完之后都想死,不是儿子优秀,只是和三个愚蠢的哥哥比起来,稍好一点。相当于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五十步笑百步。怎么都感觉吃了一嘴屎。“本宫非得处置王越家的!”唐皇后气坏了,太子是半君,是你们能笑话的吗?若天下传出太子是蠢材,太子还怎么当了?太子不要面子吗?“干脆老四也别娶王氏了,换一门亲事!”谈妃拱火。胡妃对王氏的印象差到了极致。朱祁钰发觉办坏事了:“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朕已经处置王越了,把他发配百越去了。”“他女儿还是好的,朕看了,甚是喜欢。”“他父亲不是东西,咱们不跟他来往便是,儿媳嫁到咱家来,就是姓朱的,不能给儿媳脸色看才是。”“是不是啊爱妃?”朱祁钰轻轻拍胡妃的肩膀。“陛下说的是。”胡妃心不在焉。“爱妃心善,朕是知道的。”本宫是心善,但这个王氏入了门,本宫非得好好管教管教才是。胡妃恨恨地想着。“好了,王越不是东西,朕都处置过了,诸位爱妃就别气了,气坏身子,心疼你们的还是朕啊。”朱祁钰笑道:“让钦天监选选日子,定在两年后吧,四个皇子一起大婚,一起操办,更加热闹。”三女翻个白眼,还不知道您,主要是嫌麻烦,还觉得亏钱。不信打个赌,您肯定得收礼。“你们说咱们儿子结婚,是不是该收礼呀?”朱祁钰摸着胡子:“要是收礼的话,最好拆开结……喂,你们干什么去呀?听朕说完啊,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呢!”“朕要是年轻十岁呀,肯定揍你们一顿,夫君说话呢,你们转头就走,什么家教啊!朕是怎么教你们的呀?”“也就看你们现在儿子们大了,给你们留点颜面,放你们一马。”“冯孝,你说朕说的对不对?”冯孝掩面叹息,陛下咱要点脸成吗?
第352章 政策放宽容易,收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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