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外。
张灯结彩的关城上,出现一股骑兵,用火器攻城。
好在,陈友提前做好防范,守城的兵卒回击火铳,才压住敌军攻城。
西北天寒地冻的,骑马的吐鲁番骑兵也不好受。
至于哈密,等来年开春收复哈密时,估计已经千里无人烟了吧。
虽在过年,陈友却在读书,把关于西域的历史、传记,凡是有记载的东西,全都找来研读。
想吞并西域,主要难度有三个:其一,语言难关,西域诸国虽被东察合台汗国统治,但语言并未统一;
其二,宗.教问题,信仰伊教的居多,还有黄教、佛教、本地教派的,而同一派内还有很多分支,宗.教争端非常大。
其三,地理环境恶劣,西域已经不是大唐时代的富庶之地了,被蒙古人放牧几百年后,土地严重退化、沙化,是否还能种地,已经是未知数了。
陈友幽幽一叹,将问题记在纸上,然后在书籍里寻找答案。
寇深回到了兰州,虽然入冬,整个甘肃还需正常运转,大小事务缠身。
甘肃版图正式确立,但中枢还没派来布政使、巡按使等等官员,还是原陕西的官员支撑着凉云二省。
以前甘肃贫瘠,也没多少人,但今年移进来不少人,应该建省了。
景泰十年,大年初二。
吏部侍郎陈文启奏,甘肃、宁夏、热河设置行政班底。
三省已经有了生机,理应建立完善的行政班底了。
朝臣讨论一番。
最后决定,启用轩輗为甘肃布政使,王玺依旧担任甘肃总兵,都察院御史王震担任巡按使,侍讲学士黄谏担任按察使。
原杰升为宁夏督抚,礼部右侍郎李绍担任宁夏布政使,翰林院徐秘出京担任按察使,都察院刘文担任巡按使,宁夏不设总兵,又诸君共管。
白圭很舍不得李绍。
李绍可是位能臣,礼部改革,他出了大力。
这次外放出去担任布政使。
回来就要入阁了。
钦天监已经组建完毕,征召的都是民间擅长历法的人才。
景泰十年大年初二,钦天监举行盛大仪式,正式开始编纂新历法,皇帝赐名景泰历。
以纠正旧历误差,修改错误历法,并重新测算日躔、恒星、月离、日月交会、五纬星、五星交会。
并概述数学,以天文数学为基本,重新推导新数学,并统筹编纂所有数数书籍,编纂数学大典。
皇帝要求改变时辰制,采用更详细的时间划分方式,并精确计算时间。
预计十年后,就能启用新的景泰历了。
而今年年内,就能重新划分时间,精确计时了。
眨眼间,正月就过去了,二月二运动会举办完毕,新年就过去了。
各部投入繁重的工作中。
来自广州的西夷物件,送入了宫中,摆在养心殿外。
朱祁钰出去看个新鲜。
边镛和西洋货物一起回来的,带回来厚厚的旅行日记,呈报上来。
“汝父身体如何?”朱祁钰一边看西洋物件,一边问。
“回陛下,家父身体尚可,他停留在暹罗王都大城,正在等待您的圣旨。”
“先不着急回来,在暹罗好好看看,暹罗号称中南第一强国,让边永看看,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朱祁钰让边镛起来:“听说年富收你做了弟子?”
“年师不嫌微臣愚钝,愿意教导微臣,微臣不胜感激。”边镛又跪下。
朱祁钰让人拿起来一把琴:“谁会演奏?”
又碰上去年同样的问题了,东西拿回来了,没人会玩啊。
这是把铁丝琴,琴音铿锵有力。
“起来说话。”
朱祁钰对边镛道:“年富非常有本事,你能学到一二,就足够你受益终身了。”
“年富对门人要求可不低,伱能入年富的眼界,说明你本身也是有能力的。”
朱祁钰拨弄几下,声音刺耳难听。
“朕不会看错人的,你是个有能力的。”
朱祁钰把铁丝琴交给边镛:“用着试试。”
边镛也不会玩啊,他不擅长音律。
便交给擅长音律的太监。
“薛瑄给朕上的密奏,对你大肆夸赞,你能得年富、薛瑄的重视,说明朕没看错人呀。”
“微臣不敢担陛下夸赞。”边镛又磕头行礼。
“你亲自去了安南,你看安南局势如何?”朱祁钰边玩边问。
“陛下。”
边镛娓娓道来:“微臣在安南虽走马观花,却看出安南局势之诡谲……”
他认为,安南局势不在于安南王,而在权臣。
权臣控制军队、控制地方,安南王虽说是王,实则是傀儡。
安南王和权臣斗,争的就是个大义。
一旦权臣翻脸了,大义是最没用的东西,安南王蹦跶不久了。
“你预计,安南国何时能安稳下来?”朱祁钰问。
“微臣猜测,今年雨季之前,必出结果,安南王必败,届时换上一个小王上,权臣彻底掌权。”
边镛的想法,和方瑛上的密奏差不多。
朱祁钰放下手里的玩意儿,进了养心殿,边镛跟在身后。
“边镛,朕已经组建了两支使团,一支出使暹罗,一支出使身毒,朕想派你,出使安南,可敢去?”
边镛微微讶异,他论能力远不如其父,而安南局势混乱,他这个时候进去,大明未必能捞到好处呀。
“等雨季之后出使。”
朱祁钰道:“安南的局势,必须时时刻刻被掌握着,而你父亲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一时半会回不来。”
“朕欲将重任,压在你身上,可敢去?”
边镛跪伏在地:“陛下有命,微臣愿赴汤蹈火。”
“不至于,没有危险,只是正常出使罢了。”
朱祁钰斟酌道:“安南新王,朕欲遣使敕封王位,你就是使臣。”
边镛明白了皇帝的深意,这是让安南继续乱起来。
皇帝刚封新王,结果新王已经死了,你们让皇帝怎么下场?
“陛下,安南繁华之地,已被大明一口吞下,凭借其南方之力,根本挡不住天兵,只要我大明控制安南北部,吞并南部,也就几个月的事情!”
边镛想说,何必多此一举呢?
看看安南地图就知道,为什么只有沿海的一条,因为只有这一带是平原,往西就是山脉了,安南人是会选地的。
“安南已经吞并了占城,朕吞并了安南,总不能让占城王捡便宜吧?”
“南下一战,要全部吞下!”
“一直打到海洋的尽头!”
朱祁钰认真道:“你先去安南,再去占城,和占城王商量内附,朕会赐给他个爵位。”
“若他答应,朕就纳他一女为妃。”
边镛瞪圆眼睛:“陛下,那蛮夷小王,如何当得了天朝帝王的国丈?”
“屁个国丈,来了大明,朕让他哪天死,他就哪天死,当什么国丈,挑个小的,容易控制的,养着吧。”
朱祁钰在朝臣面前十分坦荡,边镛都习惯了。
“陛下圣明。”边镛也是这样想的。
就怕到时候皇帝和占城妇人有了感情,恩赏人家。
想想也不可能,占城国哪有什么美人?
朱祁钰笑道:“你父亲说,身毒已经没有了佛教。”
“那么佛门大宗,就是大明了。”
“朕欲派遣使臣,收集身毒佛教遗物,全部移送进入大明。”
“而安南、占城、暹罗、老挝等地多是信佛,想朝拜佛祖,只能来大明了。”
“大明不止是他们的宗主国,更是他们朝圣之地,所以大明收降他们,是佛祖赐恩。”
“朕还要派使臣去乌斯贜,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安南传教啊?”
边镛磕头:“微臣愿意出使安南。”
朱祁钰对他很满意:“回去休整休整,好好陪陪家人,九月就出发。”
正说安南呢。
陶成刚离开泸江,泸江西岸的土司就造反了。
这地形全是山,山里是茂密的树林,当地人进去都会走丢,陶成试过放火烧山,效果微乎其微。
这一代是热带雨林,以古代的技术放火烧山,就算没有雨水,顺利烧山了,没过几天就有新树长出来,然后进去的明军就会迷路,还不如不烧。
最关键的是,热带雨林经常下雨,空气潮湿,火刚燃起来就会熄灭,根本无法烧山。
陶成乘船过去,那边的土人就往山里跑,陶成走了,他们就过河到对岸来抢东西。
陶成收复安南城池,没有什么难度。
反而这些土人,把他搞得很郁闷,并且损失惨重,仅千官兵死于非命。
陶成只能派使者进去劝降。
结果土人把使者给杀了,反正就是不投降。
陶成不得不驻扎在泸江岸边,对岸的土人才消停。
打不着,怀柔也不行。
陶成写信给廖庄求助,廖庄读书多,帮忙出出主意。
廖庄代替夏埙,驻守鸿基,鸿基已经改名,改为鸿州。
廖庄来到交趾近一年时间了,了解了交趾的一年秋冬。
年前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他以为自己交代在这了,幸好熬过来了,但他手中的兵卒,病死了几百人,造成很大恐慌。
关键鸿州,是安南人养熟了的地方呀,那些没养熟的地方,一只蚊子、一根草都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啊。
征服这偌大的中南,难的不是打仗,而是自然环境。
“不铲除了这些树木,就永远无法控制泸江以西的。”
广西被汉治几千年了,经过两千年的人民一刀一斧的劈砍,才变得宜居。
可泸江以西的地区则不一样,这些都不是土司,都是野人呢。
“只能以利诱之!怀柔,同化,百年功成!”
廖庄给陶成写信,借用安南统治地方的经验,只划入省内,却允许其内治。
说来说去,就是没办法。
凭借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根本没办法逾越热带雨林,也不可能控制热带雨林。
廖庄将难题送给夏埙。
夏埙正在打通驰道,已经快修到鸿州了。
奴隶就是好用。
夏埙收到信件,轻轻一笑:“在沿岸设置棱堡,建立墩台,只要野人不出山,就当其不存在,若出山,便射杀之!”
“同时,和野人互通贸易,收购木料!”
“咱们不烧山,用钱用东西,让野人把漫山遍野的树木给砍光了!”
“这些土地,自然就是咱们的了。”
“并且建立友好联系,建立土官制度,土司而已,咱们一边剿一边建,不矛盾。”
夏埙倒是乐观。
但那么大片的热带雨林,估计需要二百年,才能砍光。
那时候,早就改土归流了。
先把富庶的地方占领即可。
改土归流,大明轻车熟路,老有经验了,在湘西、贵州还修建了城墙,区分土汉,防范土人造反等等。
陶成收到信件,也不往泸江以西去了,沿着河畔修建棱堡,并写信给方瑛,请求调遣重炮。
夏埙将难题写成奏章,送入中枢。
此时,京师草长莺飞,又到了春天。
“陶成不善政治,调派廖庄,进入锦江府,担任锦江府知府,兼任锦江府总兵。”
朱祁钰也赞同夏埙的策略。
费璠已经发现了石油,听他的授意,熬制石油,看看不能熬出汽油来,用汽油烧毁热带雨林,会不会更轻松一点?
当然了,肯定没用。
“调陶成去贵州南三府,担任贵州参将。”
“传旨项文曜、李匡,朕不想看到国中之国了。”
该清洗贵州了。
贵州土司,应该成为过去时了。
圣旨送到贵州南三府。
李匡一边安置移民,一边练兵,并已经将三府驰道修建完成,打通了通往广西、湖南、贵州的道路。
李匡手上约有万余兵卒,都是他一手集训的。
陶成收到圣旨,已经三月了。
跑到朱雀关方瑛处解任,并率领五万兵卒,乘坐船支,赶往贵州。
项文曜、李匡都在等陶成的到来。
贵州土司势力庞大,凭借他们手里的兵卒,难以剿抚,陶成是名将,手上的都是广西兵,极擅长山地战。
陶成手中有五万兵卒,加上他们手中的三万多,再从四川借两万兵,合计十万兵,清洗贵州。
三月初,肃州。
陈友兵出肃州卫,在玉门关碰到满速儿骑兵,互相打了一场,不相上下。
一路驱赶,和吐鲁番骑兵打了十几场,把吐鲁番骑兵,驱赶出了哈密。
随后,陈友兵分三路,再次收复哈密。
哈密被明军蹂躏,又饿了一个冬天,已经不剩多少人了,陈友顺势收拢城池。
而从广西运来的木头,已经大批大批运进了肃州卫,这次收复哈密后,大明就彻底控制哈密,不再退走了。
陈友手中的骑兵,则在哈密分地、分奴隶,成为新哈密人。
虽没用军功分地的办法。
但还是多给赏赐,并鼓励兵卒多多娶哈密妇人,尤其带着孩子的妇人最吃香。
因为孩子也给分地,按照人口,不分男女的分地。
兵卒的好处是优先分地,挑富庶的先分给他们。
同时,中枢下旨,他们征战十年后,则可解甲归田,其子嗣可入武学学习,当兵、科举自选。
不再使用军户制。
如此来激发兵卒的好战性。
中枢在哈密第一座建筑,竟然是寺庙。
遍地都建了寺庙和道观,还有文宫武馆,再现尚武之风。
四月中旬,陈友驻扎在哈密城,带着充足的肉干,率领两万骑兵,兵出哈密,直扑吐鲁番。
从哈密到吐鲁番,人烟荒凉,人迹罕至。
一个冬天,不知多少吐鲁番人饿死。
今年明军再来,满速儿做好了准备,坚壁清野,老实守城,等你明军撤了,我满速儿就去袭扰你大明,反正谁都别想好。
见识到坚壁清野之后,陈友自知不敌,竟然派遣使者,和满速儿商谈。
“你说什么?”
闻听使者说完,满速儿拍案而起:“你大明是得了失心疯了吧?竟让强大的蒙古汗国,割地赔款?你不怕我剁了你的脑袋吗?”
大帐中蒙古军将全都怒不可遏。
使臣一身文人衣袍,不卑不亢的行礼:“在下区区秀才而已,在大明如在下这般的秀才,有数十万,您杀在下一个人,却会引来天兵攻伐,您可自行考量。”
这秀才竟然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满速儿真想把他推出去砍了。
“王子阁下!”
“哈密本是我大明属国,受我大明庇护。”
“而你吐鲁番,却在属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如今哈密残破不堪,我大明代替属国出头,何错之有?”
这秀才掷地有声。
这番话说得够不要脸。
“明使,你是否记性有问题?”
“屠戮哈密的,明明是你明军才是呀,何曾变成我东察合台汗国了呢?”满速儿质问。
“王子阁下,您说的是我大明与哈密一战,而在下说的,却是去年十一月至今,您吐鲁番在哈密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
满速儿皱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哼。”
“按照你的逻辑,哈密亦属东察合台属国,我汗国教训不恭顺的属国,何错之有?”
这秀才嗤笑:“王子阁下既然说不恭顺,可据在下所知,哈密对东察合台汗国毕恭毕敬,并无不恭顺之处,您为何要攻伐哈密百姓呢?”
“恭不恭顺我知道,你知道吗?”
满速儿问:“我问你,你大明为什么要攻伐呢?”
“全因哈密助长瓦剌,攻打大明,大明惩罚他,理所当然。”
秀才反问:“王子阁下您呢?”
“我!”
满速儿想抽死他:“好了,你大明的条件,本王不会答应的!”
“王子阁下是否需要再考虑考虑?”秀才问。
“不考虑,他陈友有本事,就进吐鲁番来打我们!”满速儿生闷气,看看陈友开出的条件。
竟让东察合台汗国割让吐鲁番之地,并给大明一百万两银子做赔偿。
蒙古人没有割地赔款的传统。
“吐鲁番坚固无比,我大明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
秀才笑道:“但是,倘若我国骑兵,绕过吐鲁番,进入亦力把里呢?”
满速儿脸色瞬变,进入亦力把里,不会给东察合台汗国带来太大的危险。
但是,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就会降分。
他还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弟弟萨亦德呢。
萨亦德在西边,开疆拓土,他在东边竟被大明打得十分窝囊,若本部被明军攻打,他的脸可就丢尽了。
“在下言尽于此,告辞!”秀才拱手。
可是,满速儿不允许,卫兵自然不许秀才出帐。
“王子阁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您要杀了在下吗?”秀才并不害怕。
“瞧你说的,见外了不是?”
满速儿脸上露出笑容:“大明和东察合台汗国是友邦,你为大明使臣,我当然要以礼相待呀。”
“来人呀,准备宴席。”
“还未请问贵使,姓甚名谁?”
秀才轻笑:“不才钱旻,区区秀才,在大明不过沧海一粟。”
“大明果然是天选之地,遍地皆是人才。”满速儿请钱旻上座。
钱旻现在是秀才,未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是意外被征召随军,跟随陈友学习军事,并派入哈密担任民政官员。
陈友在吐鲁番城外犯愁,钱旻自告奋勇,愿去说服满速儿。
“不敢当王子阁下夸赞。”
钱旻很清楚,现在的蒙人,已经不是几百年前那群只知道打仗的肌肉猛男了,而是更懂政治的权力生物。
对广袤的东察合台汗国而言,吐鲁番不过一府之地。
若因为这点小事,在大汗面前丢分,满速儿必然不愿意。
这也是满速儿,在凛冬腊月袭扰肃州的原因,就是想找回面子。
而大明,也不在乎吐鲁番一地得失。
真正来谈的,其实是希望满速儿不要去袭扰哈密,彼此化干戈为玉帛,相安无事。
奴隶送上来好酒好菜,酸奶疙瘩、马奶酒。
“王子阁下,您雄才伟略,眼中该有的是整个汗国广袤之地,而非吐鲁番这一隅之地。”
钱旻吃着酸奶疙瘩,面不改色。
这东西,第一次吃的人会直接吐的,喜欢吃的人,顿顿都离不开。
蒙古人喜欢用酸奶疙瘩测试友谊。
钱旻吃得没有任何异样,让满速儿等蒙古军将高看他一眼。
“我大明打败瓦剌、打崩鞑靼,北扩漠北,西吞哈密,东并朝鲜,势不可挡。”
“大明与东察合台汗国,如两只老虎。”
“两虎相争,有何好处?”
“而王子阁下您,若愿意用吐鲁番一隅之地,换取大明的友谊,我大明可支持您登上汗位,并两国签订互不干涉协议,两国友好,您看如何?”
满速儿听着翻译过来的话语,眉头微凝。
汉人这是被打怕了呀。
想停止战争,不想打了。
也是,汉人精通建设,如今囊括哈密,却没有条件建设,汉人皇帝会责怪陈友无能的。
陈友这条凶悍的鬣狗,竟然给一头猪打工,真是可惜了。
满速儿笑道:“照贵使说来,倒是对我意义非凡呀。”
“王子阁下若不愿意,那战争继续,陛下已经将京师最新研发的重炮调来,正在路上,届时破城指日可待。”
满速儿对所谓的重炮嗤之以鼻。
明人孱弱,所以善用工具,雄壮的蒙古人,自己就是最好的工具。
“王子阁下,此时签订协议,对大明,对您,对东察合台汗国都有好处。”
满速儿却道:“就算签订,也该等我登上汗位,才能生效。”
这就没的谈了?
钱旻嗤笑:“既然王子阁下一意孤行,就在战场上见真章吧。”
第一次谈判,不欢而散。
钱旻回到大营,告诉陈友:“满速儿早就做好了守城的准备,城池加固几丈高,城内守城器械堆积如山,非人力能破。”
陈友让人把从军器局刚刚调运过来的重炮推出来,狠狠往吐鲁番城墙上轰。
几炮就打开一个缺口。
在城内的满速儿,见识到了明军火器之利,立刻派遣使臣,愿意和明军洽谈。
而神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营。
昼伏夜出,绕过吐鲁番,进入亦力把里,神不知不觉的攻克了两地交界青石山。
派人在草原上散布对满速儿不利的谣言。
钱旻第二次进入吐鲁番城,举行第三次谈判。
“我军火炮,摧金断石,您这偌大的城池,根本抵挡不住我军火炮,在下以为,还是该谈判解决。”
满速儿沉默不语,吐鲁番不能丢。
起码在他登上汗位之前,不能丢。
可神英四处散播他不利的谣言,并试图攻入亦力把里,让他在父汗面前失分。
“贵使不如换个条件。”
钱旻笑而不语。
“我愿意出一万两,请明军退回哈密,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您看如何?”满速儿竟然决定赔款了。
虽然只有一万两,但这是破天荒第一次。
钱旻却知道,收了钱,满速儿心里憋气,等控制好要道之后,就会明军翻脸。
想控制吐鲁番,必须得把满速儿打疼了,他才会听话。
第三次谈判,又是无疾而终。
神英向西流动,接连攻克了几座小城池,攻克后就屠城、放火。
果然,吐鲁番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汗庭。
阿黑麻给儿子写信。
“该死的大明!”
满速儿可感受到了什么叫丢脸!
丢脸丢到汗庭去了!
关键,吐鲁番城池天天被炮击,蒙军明显不会守城,被打出缺口后,并没有及时填上,导致缺口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崩塌了。
而明军还往城里放火箭。
这种火箭,射的非常远,像是用投石车射出来的。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派出使者,进行第四次谈判。
当天夜里,吐鲁番一面城池被轰开了。
明军和蒙军面面相觑。
明军也没冲进去打仗,因为自己是骑兵,打巷战太亏了。
蒙军也不复先祖那么英勇了,多少有点恐惧。
钱旻第三次入城,进行第五次谈判。
“以火州为界,彼此相安无事,如何?”满速儿做出巨大让步。
父汗的信送来了,他仿佛感受父汗浓浓的失望,所以被迫让步,伪造一场大胜,让汗庭看到他的能力。
“王子阁下,我朝将军可随时西进,您的日子不好过吧?”钱旻问他。
满速儿却笑道:“他陈友若不怕我吐鲁番骑兵,会数次遣使,与我和谈吗?”
“王子阁下,我们在帮您呀。”
钱旻这句话,让满速儿跟吃屎了似的。
“我可以将吐鲁番让给大明。”
满速儿道:“但是,大明要陪我做一场戏。”
钱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明军装作大败,让我军获得一场大胜。”满速儿想得挺美,趁着明军撤退,把假败变成真败。
“不可能!”
钱旻认真道:“我明军战无不胜,从未败过,如何能诈败?倘若诈败,沙州伯如何向中枢交代?”
“那就没得谈了?”满速儿就是想把诈败变成真败。
第五次谈判告吹。
一面城墙崩塌,陈友则继续往里面轰炮,不停往里面射火箭。
就是不派兵进去厮杀。
蒙军被迫藏在一角,军心动摇,都在谩骂主将无能。
满速儿的口碑正在崩塌。
他不得不派遣使者,第三次面见陈友,举行第六次谈判。
吐鲁番为大明和东察合台汗国共管。
彼此不在吐鲁番驻兵。
就是军事缓冲区。
大明需要吐鲁番作为屏障,来恢复哈密生机,满速儿需要吐鲁番这个名义上的领地,来维护自己的威严。
双方一拍即合。
但是,满速儿要求明军,要帮助他稳定汗位。
陈友自然答应,随后给神英传令,回师。
两军回师后,才慢慢退出吐鲁番,并在哈密黑风川外,建造防御工事。
捷报送入中枢。
此时已经是五月份了。
朱祁钰不置可否。
两批使团,在二月份时候就已经出了大明,穿行安南,出使暹罗和身毒。
两个使团,合计一万两千人。
同行的还有商贾,以及长长的礼物长队。
这是要走通新的丝绸之路。
同时,朝廷派遣使者去乌斯贜,以利诱之,让乌斯贜尽快汉化。
而中枢,正在筹备。
皇帝即将巡幸南直隶。
浩荡的队伍,超过十五万人的长队,从北直隶出发,巡幸南京。
预计九月份出发。
一方面是太早出发,南京太热,皇帝不喜欢酷暑;另一方面则是需要时间筹备,皇帝出京是天大的事情,千头万绪的事情需要筹备。
在南京过完除夕,再返回北直隶。
他要在南京待上半年时间,把所有该做的事情彻底做完。
“陛下,共管吐鲁番,也是一计。”
朝臣认为陈友做得可以。
哈密暂时不移民人口,而是给甘肃兵在哈密分地,让这些兵成为哈密的本地人。
至于还有活着的哈密人,则进行收拢、汉化。
“诸卿,知道往西打,最大的难题是什么吗?”朱祁钰问。
“宗.教问题。”
“据朕所知,东察合台汗国已经全盘伊化。”
“哈密也有伊化的征兆,好在国朝快速收复哈密,才将伊教阻隔在哈密之外。”
朱祁钰对伊教是恐惧的。
朝臣轻轻点头。
蒙古人那么强大,和伊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什么蒙古人悍不畏死?
不是天生的,都是伊教的作用。
这东西用得好,能狂化兵卒,但兵卒狂化之后,未来可就不好管了。
“朕设宗录司,对教派问题,不反对、不支持、不提倡。”
“存在即合理。”
“朕没办法抹杀,只希望这些教派,是柔和的、宽容的、是向着大明的。”
朱祁钰道:“但是,像蒙古人以前信的,朕看了都觉得恐惧。”
“蒙古人能征善战,不是天生的,而是这些教义给教导的,教导成了战争机器。”
“所以呀,朕在漠北,每占一地,就建造大批寺庙,并修改古兰经部分教义,劝牧民向善。”
“统治西北,也是一样的道理。”
“必须建造大批的寺庙,让那里的人信佛,若不信中原的佛,就信臓区的佛,切勿磨掉凶性,方能为朕所用。”
朝臣表示支持。
“但是呀,佛教、道教过于柔和,和伊教比起来,几乎没什么可比性呀。”
朱祁钰话锋一转:“朕欲启用黄教,用黄教抵抗伊教。”
反正都算是华夏宗教,用谁都没有问题。
佛教也可析出一派来,和黄教、伊教抗衡。
“陛下,老臣以为,可翻译黄教教义,翻译成臓文和汉文两种文字。”
“黄教在漠北缺乏历史,咱们就给他们创造历史。”
“再令黄教和伊教彼此辩经,理不辨不明嘛,总要辩出个明白。”
姚夔这招够狠的呀。
这是把黄教和伊教搞对立,现在是从中获利了,却埋下了分裂的种子,这可不行。
“姚卿,若行此策,三百年后,大明就会四分五裂。”
朱祁钰淡淡道:“朕欲强令黄教,通行汉文,不许用臓文。”
“让宗录司,改革伊教教义,谁支持中枢,就准许谁大肆传教,不支持中枢的,一概取缔。”
“无论是黄教、伊教、佛教、道教,唯一不变的,就是拥护大明的统治。”
“凡是和大明统治相悖的经文,一概删除。”
“凡是和大明统治相悖的神佛,一概去除。”
“凡是和朕意念相悖的,一概改变!”
“如今宗录司里有各派大师,给朕钻研各种经文。”
“明年开始,重新编纂经文,天下通行,以前的经文焚毁,不许再学。”
这是维护大一统的手段。
教有教的用法。
“陛下,您贸然焚经,会造成信徒反对的。”耿九畴提醒。
“焚经过于暴力,不许信仰即可。”朱祁钰表示赞同。
宗.教问题过于棘手。
朱祁钰有点不想触碰。
问题是往西打,必须会触碰到这个问题。
往南打,最困难的地形,茂密的热带雨林对大明雄兵来说,是无解的。
西边土地广袤,人种、语言、宗.教等问题,让人头疼。
朱祁钰真想放弃这些地方,往美洲转移。
可神州是祖宗之地呀,如何能丢呢?
唯一让朱祁钰庆幸的是,西北尚未伊化,哈密以东,还都是汉人的天堂。
“对了,费璠发现一种黑油,这种黑油能够点燃,诸卿可知之?”朱祁钰问。
大明似乎没有烧石油的先例。
“陛下,这黑油可照夜,前朝便有书籍记载。”
陈文站出来说:“陛下,微臣在云南做官时,途经四川,四川盐井就用黑油照明,甚至微臣还看到了采油设备。”
“什么?”朱祁钰惊到了。
大明也采油?
他们会用吗?
还真别说,大明真的有油井,虽然现在没有官方正式开采,但地方已经在开采了,用来照明、做燃料。
朱祁钰还想拿着黑油吓唬群臣一番呢。
原来人家都知道。
太监呈上来一个玻璃瓶,玻璃瓶里装着黑乎乎的油,用火折子点燃,就能燃烧,发出刺鼻的味道。
“陛下,正是此物。”陈文见识不浅。
姚夔也微微点头:“不瞒陛下,微臣巡抚地方时,曾见过百姓用此做照明灯。”
得了,是朕孤陋寡闻了。
“费璠试了,此物不能用火浇灭。”
朱祁钰道:“所以朕想着,用它烧了安南的森林!”
其实他想当然了。
就算用汽油,也烧不了热带雨林。
他已经让费璠进行石油提纯了。
其实,他最看重的是沥青,沥青能够用来铺路啊。
用沥青修缮驰道,等于有了古代高速公路,他就能更好控制安南、哈密、朝鲜等边陲之地了。
朝臣窃窃私语起来。
“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用,先在贵州用着试试。”
贵州土司,个个势力庞大,城池建在大山里面,想攻克绝不是容易事,用石油试试火攻!
说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