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边镛只是轻轻咬个尖,味道很酸,汁水也不足,十分难吃。
这个年代的西瓜瓤是白色的,又酸又涩,还有点面,喂猪猪都不吃的。
当时也不叫西瓜,叫寒瓜。
老农挑出来叫卖,若卖寒瓜,沿途商旅不会购买的,换个名字叫西瓜,忽悠沿途商旅买一个尝尝。
至于吃完后客人会不会骂他,他也不在乎,主打的就是打一枪换个地方。
看见老农吃得很香的样子,也有商旅觉得好吃,也跟着买两个。
结果切开尝了一口:“这么酸呀?这哪是什么西瓜,这不是寒瓜吗?”
“很甜呀!”老农黝黑的脸上绽放出笑脸。
那几个客人嚷嚷着退钱,老农则打镲,不给退,嘴上说着吉祥话,弄得那几个客人毫无办法。
边镛觉得这老农有点意思,又给他切了一块:“老汉,卖这西瓜收益如何呀?”
“嘿!”
老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家里种了一拢,也快卖完了,卖完了就不出来了。”
主打的就是骗,反正商旅停留后就走了,很少有回头客。
“今年年景如何呀?”边镛问。
“好哩,今年朝廷免了一半税赋,能剩下不少粮食,我家儿媳妇要再生个娃娃呢。”
老农一边吃,一边说好:“只是听说朝廷要向广西移民,家里面担忧,担心男丁被抓走。”
“去广西有什么不好的?”
老农立刻停下嘴,惊恐摇头:“岭南瘴气最重,去了是要死人的!我家可死活不去,不去的!”
这年代不止是故土难离,还有对外面的世界巨大恐惧。
宁做本乡犬,不做异乡人。
“老汉,你这走南闯北的,难道就没见过广西商人?他们不也一个个健壮,活得挺好吗?”
“那不一样。”
老农低下头:“反正我家不想去,谁愿意去就去吧。”
别看农人老实,也有奸猾、狡诈的一面。
“朝堂也不强制移民,只要不犯法,是不会抓走移民的。”
可老农却紧张地左顾右盼,小声道:“您是贵人,不知道乡里的事,我们那抓了不少人呢,都拉去广西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没有犯罪,就被抓走了?你确定?”边镛觉得这是大案。
皇帝令地方将罪犯移民。
并明令禁止,决不许地方官员逼良为盗,把好人变成罪人,一经查实,削官除爵。
移民的地方也是按照罪过轻重来算的。
比如南直隶的罪犯,罪过轻的移民去福建,罪过重的移民广西,罪过中等的则移民广东,死罪则流放琼州府。
那老农点点头,又觉得嘴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担心波及自身,赶紧挑起扁担,快速离去,瓜也不吃了,货也不卖了。
无论边镛怎么叫,他都不理。
边镛指着西瓜:“你们分了吃了吧?”
“公子,这东西不是人吃的呀。”扈从指责边镛乱花钱。
边镛只是笑了笑。
后世人能吃到汁水甘甜的西瓜,要感谢吴明珠奶奶,吴明珠奶奶和袁隆平爷爷,都是最大伟大的人。
客船启航,去往合肥。
船上,有个小女孩卖些小吃。
小女孩是艄公的女儿,卖一点赚一点。
他和几个商旅聊天,商旅说些生意经,他边镛不懂,但听得有滋有味,还特意记下来,呈给陛下看。
下船又租了辆马车,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合肥。
结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只能在一家客栈避雨。
第二天早晨,进入合肥城,见到王诚。
王诚如今累瘦了几圈。
欧信练兵、剿匪,他则捏住钱粮、奖罚。
之所以累成这样,是给狼兵安家落户。
南直隶本就人多地少,人地矛盾非常尖锐,少量的土地还掌握在士绅手里。
如此繁华的南直隶,竟然是流民最多的地方。
就庐州等五府之地,王诚粗略统计,流民就有一百多万,若算上匪类,估计近二百万人。
这些人在永乐朝尚且是良民,但可能因为一场天灾,土地就被迫典当给本地大户,没有沦为奴籍的,就变成了流民。
朝堂睁一眼闭一眼,也不安置。
久而久之,这些流民要么饿死在了路边,要么到山上聚众为盗,更多的则是四处要饭。
王诚给皇帝写信。
皇帝令其务必妥善安置,编户齐民。
这些人没有户籍,朝堂自然是没办法统计的。
其实,最好的安置办法,就是移去广西,但这些流民对岭南畏之如虎,宁愿在南直隶饿死做鬼,也不愿意做异乡人。
王诚还不敢强制移民,担心这些人直接叛乱。
只能想办法,往淮北、江西安置,就近安置,问题是这些流民还不愿意去。
而年富和韩雍都给他写信,想要一批南直隶的流民去两湖,还有远在云南的王文,甘宁的寇深,都给他写信,愿意接收移民。
问题是流民不走!
王诚本就不是治政高手,督抚五府,无非仗着陛下宠信而已,能力着实一般。
他也有自知之明。
没有乱做,而是写信给南直隶督抚张凤,向张凤求助。
张凤却一直没有回复。
反倒是韩雍写信来,告诉王诚,可将流民打散后,用银子引诱流民登船,登船后,到了目的地,就立刻给发银子。
以利诱之,言而有信。
“若这么简单,本督就不头疼了!”
王诚叹息。
南直隶的流民,是士绅大族补充奴隶的渠道。
所以,朝堂想赈济流民,大族不允许;王诚想移民流民,大族不允许;想编户齐民,更想都别想。
不取得大族的同意,这些流民是移不走的。
莫说给钱,就说给他们一座金山,他们也走不了!
这年头,乡党的力量太大了,外人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乡党一句话。
想移民,必须得杀一批人。
他王诚在等,等待南京城里的契机。
边镛带来年富的密信,王诚看完之后,答应下来。
派人去找欧信,让欧信在南直隶这边,堵住大别山,并让欧信亲自领兵。
而在南京城,尹家。
杨璇正在家中做客。
含山公主病重,尹家由尹清的弟弟,尹洧主持家务。
本来公主应该住在公主府里,但含山公主病后向皇帝上书请奏,请自己住入尹家。
当时皇帝和她尚在蜜月期,便应承下来。
“大人,公主殿下尚在病中,不便见客。”尹洧行拜礼。
杨璇回礼,指着案几上的食盒:“请转交给公主殿下。”
尹洧不明白杨璇打什么哑谜。
他当然认识杨璇了,这杨璇去京养病时,萎靡不振,时隔几个月再次回南京,竟神采奕奕。
他将食盒送去内堂,由侍女给含山公主送去。
含山公主确实有病,但只是小病而已,养几日就好了,但她装作重病不起的样子。
打开食盒。
食盒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含山公主眼角微抽,其意不言自明。
却在这时,有个老姑姑快跑进来:“殿下不好了,二爷和公子都被抓了!”
“什么?”含山公主猛地坐起来。
尹玉和尹辉,都被抓了!
再看看那空食盒!
含山公主瞪大眼睛,慢慢靠在软垫上:“我尹家,大祸临头了……”
她想和皇帝讲条件。
但皇帝不跟她讲条件,更不顾念亲情,直接落下屠刀。
“他、他真不在乎南直隶会、会造反吗?”
伺候含山公主的宫人吓了一跳。
她口里的他,好像是皇帝?
“他不愿意背负骂名……让、让本宫自我了结?”
“当年太祖皇帝,嫌弃中山王碍眼,就给中山王送了一只烧鹅,然后中山王就病笃了。”
含山公主看着那空食盒,眼泪垂然落下:“他更绝,送来一只空食盒……”
“这、这是送来,装本宫脑袋的!”
“若今晚看不到本宫的脑袋!”
“明日,看到的就是玉儿的脑袋,后日看到的就是辉儿的脑袋……”
“可本宫去了,他、他就能饶过尹家吗?”
就这么一瞬间,含山公主浮现一丝后悔。
不该触其虎须的,不该的……
她从塌上爬起来,挥退扶她的婢女,站在地上,缓缓道:“伺候本宫更衣!”
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垂落。
也许三天后。
她再不乖乖就范,杨璇会亲手剁下她的脑袋,然后用这个空食盒,装她的脑袋,送入中枢,到时候,她连个身后名都没了!
“本宫虽怨怼父皇!”
“但,不能让父皇因本宫而蒙羞!”
“朱家是天家,是要皇家颜面的,本宫就全皇家颜面!”
“他让本宫死!”
“本宫就全了他的心思!”
“待本宫死后,伱们将本宫的头割下来,放在这个食盒里。”
含山公主一边说,眼泪不停地流。
岁数越大越怕死。
伺候的奴婢吓得磕头。
“听到了吗?”含山公主不想死啊。
但她有选择吗?
当初王竑来的时候,她以为还有缓和的余地,所以她给皇帝上密奏,讨价还价。
但,从王诚掌五府之兵,胡豅掌浙江之兵时。
杨璇又来,送来一个空食盒。
就意味着没缓儿了!
皇帝的耐心消耗殆尽,他要用刀子,跟人讲道理了。
“本宫说他甚效太祖皇帝……”
“但本宫说错了,他不像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对家人甚好,愿用天下一切,奉养家人……”
“但他不是的,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江山社稷!”
“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没有一切!”
“他想做千古一帝,如太宗皇帝那样,心里只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不在乎家人过得好不好……”
“错了,错了!”
含山公主坐在梳妆台前,新妆容刚刚画上,就被泪水冲刷而掉。
她几次下定的决心,却又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不想死啊。
若这个时候,她敢见任何人,都会死一个尹家人。
甚至,哪怕她去请,也不会有人进尹府,都知监不会允许人进来的。
皇帝杀她之心已定。
不容更改。
他连遭到唾骂都不怕,还会在乎多流血了?
“父皇啊,您不爱我,女儿却要为您而死!”
含山公主呜呜哭泣:“人活七十古来稀,本宫是越活越遭人恨啊,若早死几年,也就不用遭这罪了?”
一直伺候的她贴身婢女跪伏在地:“殿下,没人逼您的。”
含山公主摇头:“你不懂,你不懂……”
“他要真杀,就让他来杀!”
“他亲手杀您,史书自然会唾骂他!”
“您若这样死了,岂不便宜了他?”
婢女豁出去了,公主死了,她也不活了。
含山公主破涕为笑,笑她忠心。
却摇了摇头:“本宫在这世上有很多牵挂。”
“他不必亲自持刀,只要一个眼神。”
“就会有很多人前赴后继的为他而死。”
“唉!”
“洪武朝,父皇炮制大案之时,便是这般,那些人为了权力,会化身疯狗。”
“就看如今这杨璇,以前是何等的谦谦君子,不争不抢,结果呢?觐见一次君王,就变成了疯狗。”
“这就是权力的作用呀。”
“你今日敢为本宫说话,来日只能随本宫一起赴死。”
“本宫有你陪着,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那婢女无儿无女,也不在乎。
“暴君自有天收,庸人何须自扰?”
“死则死矣!”
“在黄泉路上,婢子要看着他遭天谴!”
婢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但是,含山公主却惊恐地转过身,失声叫道:“你、你要害死尹家吗?你是谁派来的探子?要害死我尹家吗?”
“婢子是为您鸣不平呀!”婢女委屈道。
“放屁!你是在送尹家上路!”
含山公主猛地站起来:“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
婢女伺候含山公主三十余年了。
看着这位熟悉主人的惊恐之色,倏地笑了:“殿下,婢子伺候您一场,为您抱怨几句,竟沦落这样的下场,真是让人心寒呀!”
“你是为本宫抱怨吗?你是让尹家灭门!”
含山公主指着她:“你到底是谁派进来的?”
“本宫真是眼瞎啊,竟然信你信了三十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你要害死本宫!害死尹家!”
含山公主惊恐大叫。
诅咒皇帝,这是什么罪?
这个婢女是尹家的婢女,她一死了之,死个干净,尹家呢?几百口子人呀,因为她一句怨怼之言,被诛九族吗?
那婢女不停在笑。
“拖出去,杖毙!”
含山公主可以含沙射影!
但绝对不能辱骂皇帝!
她死了,抱怨两句可以,但奴婢却指名道姓骂皇帝,这是给尹家招来祸患啊。
隔墙有耳,这殿里的奴婢,可没几个忠心的,到时候就会把她们的对话传到都知监耳朵里去。
那陈舞阳是个什么东西?
尹家绝对会死光光!
这个婢女绝对别有用心,她不知是谁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目的就是要用尹家献祭。
“奴婢忠心耿耿,为了公主殿下鸣不平,公主殿下不敢说,婢子帮您说!”
婢女仿佛是疯了:“那景泰暴君,必不得善终!”
含山公主瞪圆眼睛!
“快、快捂住她的嘴,打死,快打死!”含山公主直接崩了。
她一死,都不能解决争端了。
辱骂君父,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噗通!
含山公主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疼都忘记了,呆呆地看着被打死两眼圆瞪的婢女,身体一软,晕厥过去。
伺候的人都懵了,您到底死不死啊?
给个准话呀。
白绫都准备好了……
杨璇从尹家出来,就去拜见王竑。
最近这段日子,陈舞阳四处找茬,搅动南直隶风云,王竑则在幕后看戏,等着含山公主的死。
她一死,就是他王竑出手的时候了。
可左等右等,这老太太实在太能熬了,愣是不死。
杨璇带着皇帝的密旨。
王竑更衣焚香,跪接圣旨。
圣旨里写着,要搞到尹家及南直隶海商手里的海船,多多益善,送去山东项忠手里。
这是皇帝翻脸的原因,也是当初愿意和含山公主谈判的原因。
而陈舞阳。
此刻却在和尹玉、尹辉玩闹。
“不,不行啊!”
尹辉看见木桶里,装着十几条游动的黄鳝,脸色惊恐:“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你怎知道,本官要怎么玩呢?”陈舞阳笑容灿烂。
最近陈舞阳就是南京城的大魔王。
所有官员,都畏之如虎。
“难道你玩过?”陈舞阳小声问他,表情有点小兴奋,小变态。
尹辉摇头,夹紧下面,满脸惊恐:“大人,您想问什么,随便问,我知道的都说,都说!”
“本官什么都不想知道,就是想玩。”
陈舞阳拍拍手:“来人,把这两个人的衣服去了!”
尹玉直接哭嚎起来,指着侄子尹辉:“他喜欢玩,你玩他吧!”
“我叔叔年纪大了,下面松,您玩,他好玩!”
叔侄俩狗咬狗。
陈舞阳哈哈大笑:“傅海,进来!”
这玩意比弹指神通更可怕。
那黄鳝多大个头啊。
这要是钻进去,怎么拿出来啊!
在肠胃里翻江倒海,多久才能憋死啊?
尹玉磕头:“大人,我便秘,出来的东西肯定特别臭,熏到大人,是天大的罪过。请大人用他吧,他年轻,肠胃好。”
尹辉脸色一变:“大人,便秘没事,他敢拉出来,就让他吃掉!”
啪!
陈舞阳一拍他肩膀:“大侄子,你是个人才啊!”
尹辉不停点头,顺杆上爬:“叔叔,小侄能帮你按着他,不让他乱动。”
“要不这样吧。”
陈舞阳眼珠一转:“你钻他,他拉出来的,你吃掉!”
尹辉本来不想答应的。
让他玩叔叔倒是可以,问题是让他吃屎,他是真不乐意啊。
但尹玉却跪在地上:“大哥,我愿意吃,我愿意吃!”
“叔叔,我吃,我吃!”尹辉也抢着要吃。
“屎,你们也抢着吃?”陈舞阳讶异问。
“我喜欢吃屎!”尹辉急声道。
尹玉则道:“这么多年,拉出来的屎,我都吃了!”
这是个狠人。
尹辉道:“我也吃了,我也吃了!”
“我不止吃自己的,别人的也吃!只要是屎,就喜欢吃!”尹玉最狠。
比脑子转得快,尹辉肯定比不上叔叔尹玉。
“你是狗啊?”陈舞阳问他。
“汪汪汪!”
尹玉学狗叫,乞求道:“大人,让我吃吧!”
“我也想吃啊!”
尹辉也学会了:“大人,屎越臭,我吃得越香!我就喜欢吃臭的!”
陈舞阳哈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老子出恭时,你接着。”
尹辉不停点头。
陈舞阳则把尹玉扶起来:“兄弟,就委屈你一次,他喜欢吃臭的,就成全他吧。”
尹玉的脸直接就绿了,我也喜欢吃臭的呀!
问题陈舞阳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番子直接把他衣服除了。
逼着他撅起来。
尹辉狠啊,从黄鳝里挑一条最大的。
“大人,不会给弄死吧?”傅海有点担心。
陈舞阳瞥了他一眼:“要不你先帮他们试试?”
傅海吓了一跳,赶紧磕头请罪。
“不会说话就闭嘴!”
傅海没用,一直没引出他嘴里的大哥沙德峰,所以陈舞阳也不给他好脸色:“你去把着尹玉,别让他反应过激。”
凭什么是我呀?
傅海只能用绳子把尹玉捆绑住。
陈舞阳则退出房间,站在窗子外看。
“啊!”
尹玉嘴里传来凄厉至极的惨叫声:“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让我死吧,死吧!”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外面站着的番子头皮发麻。
然而,行刑的尹辉却满脸带着笑容。
黄鳝钻不进去,他就往里面塞。
塞死了一条黄鳝,又换一条。
“你他娘的慢点,别把他弄死了!”陈舞阳叮嘱尹辉。
场面无法形容。
番子们都难以直视,这玩意太凶残了。
像是一条会动的尾巴,转来转去的。
陈舞阳却看得津津有味。
整个过程持续半盏茶的功夫,陈舞阳担心把尹玉给弄死,就停止游戏。
当最后一滩屎,被尹辉舔干净后。
陈舞阳却道:“尹玉,该轮到你了,来帮帮你侄子!”
“大人,不是说好了,钻他,我吃屎吗?”尹辉懵了,屎吃完了,你不认账了?
“本官临时起意,不行吗?”
陈舞阳冷笑:“傅海,把他绑上,继续!”
本来尹玉已经奄奄一息了,听到报复的机会来了,立刻爬起来,朝着大侄子狞笑。
尹辉吞了吞口水,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
范青听说陈舞阳在折磨尹家人,过来找陈舞阳,结果看到让他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条会动的尾巴,不停在摇摆。
恶心死了!
“陈舞阳,出来!”范青可不想看了,会做噩梦的。
陈舞阳还满脸意犹未尽:“范大人,找兄弟何事?”
“江西传来消息,确实有一批货物,要从九江府来南直隶。”
这批货,就是傅海说的,要从南直隶下海的一批货。
“拦截了吗?”
范青点点头:“金提督已经移驻九江府了,消息传来时,这批货物应该已经在金提督掌握之中了。”
“去把傅海叫出来。”
傅海一直扶着两个人。
看见那恐怖恶心的一幕,还闻着难以形容的臭味,刚出来就不停呕吐,被宣进来的时候,嘴角还有呕吐的痕迹。
范青皱眉:“你怎么一身臭味?掉茅坑了?”
陈舞阳忍俊不禁。
范青懒得废话,问傅海这批货物的情况。
结果傅海一问三不知。
“就说了,这是个废物,留之无用。”陈舞阳不养闲人。
范青让傅海出去。
压低声音道:“你知道那批货物是什么吗?”
“你不说我哪知道?”陈舞阳和范青熟悉,说话口无遮拦。
“军械。”
猛地,陈舞阳瞳孔紧缩,正色道:“从哪流出来的?”
“尚未可知,待金提督找到线索,就会知会我们。”
范青道:“此事怕是牵连极大,那个傅海有用,别让他溜了。”
“明白。”
很快,杨璇就传来消息,将二尹杀死一个,另一个放回去。
“他娘的,老子什么时候被杨璇指挥了?”
陈舞阳有点不爽:“把他们拉出来。”
门打开后,一股特别冲的味道。
陈舞阳退出去老远,站在庭院里。
两个人都软软的被丢在庭院里,天色漆黑的,躺在石板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这种事,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说起来,本官和两位也是相爱相杀。”
陈舞阳隔着很远,笑眯眯道:“本来也想给二位一个体面的结局。”
“奈何上峰有令。”
“你二人,一死一活,死一个,放回去一个。”
“自己选吧。”
尹玉和尹辉瞪圆了眼睛,瞬间指向了对方,异口同声:“他死我活!”
“不愧是亲叔侄,真有默契呀。”
陈舞阳笑容不减:“但是,只能活一个。”
“大人,为什么啊?”尹辉哭泣。
陈舞阳会告诉你,你奶奶舍不得死,只能苦一苦她的儿孙了。
“没有原因,也不用问了,只能活一个!”陈舞阳懒得废话。
尹玉则道:“我对大人有用,能帮助大人!”
他确实聪明。
但陈舞阳不需要一个聪明人。
关键尹玉也有儿子呢。
尹辉一死,尹家就只能由他这一支继承。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来,给他们一把刀,让他们自行决定!”陈舞阳笑道。
尹玉和尹辉对视一眼。
同时扑向那把刀。
互相拳脚相加。
范青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幽幽一叹,陈舞阳做事太绝,不留余地,怕是不得善终。
他听说了,杨璇的女儿得到陛下青睐,送入宫中做宫娥了。
倘若得到陛下垂青,那就是后宫娘娘。
她会忘记陈舞阳和她杨家的血仇吗?
“二叔,我是嫡孙,是奶奶最喜欢的孙子,你把活着的机会让给我,让给我!”
尹辉和尹玉都握着刀把,互不落下风。
尹辉哀求。
“我还是你二叔呢?”
“你不知道孝敬长辈吗?”
“我会好好照顾你爹的,他是我的亲大哥呀!”
尹玉怎么可能把存活的机会让给侄子呢?
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侄子死,他好继承家业。
“二叔,我活着会好好照顾弟弟们的,婶娘我也会代为照顾的!”
这个照顾正经吗?
尹玉微微垂眸,发现尹辉下面不对劲。
“你个禽兽!”
尹玉忽然一脚,踹在尹辉的下面。
“啊!”
尹辉那玩意已经不好使了,但经过几个月的细心调理,好了一些。
结果被尹玉狠狠一踹,又废了。
但尹玉分神的瞬间,尹辉却夺得刀的控制权,使劲把刀刃往前一送。
尹玉用手抓住刀刃。
但刀尖破开皮肉,鲜血殷然。
攥刀的手鲜血淋漓,但尹玉死死攥着,求生欲极强。
“去死吧!二叔!”
尹辉眼睛凸起,面容狰狞,使劲往前推刀。
刀刃扎进去三寸。
“老子死你也别想好!”
尹玉跳起来,使劲踢在尹辉的裆下。
尹辉痛得夹住下面。
隐隐约约,有液体流了出来。
疼啊!
尹辉吃痛的瞬间,手中的刀稍微松了松。
尹玉抓准机会,凶残地抽出刀刃,直接攮在尹辉的胸口上,直接反杀。
“我赢了,我活了!”
尹玉顾不得疼痛,跪在地上,举着刀。
而尹辉则躺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眼看就不行了。
眼眸里竟闪烁着解脱之色。
也许,现在死亡,还是个好结局呢?
“不愧是本官的兄弟,这份狠劲儿像本官!”
陈舞阳让人给他拿衣服,然后派人把他送回府中。
尹玉以为陈舞阳还有套路呢。
结果,陈舞阳干净利落,把他放走。
还派人,把杀尹辉的匕首,装进一个食盒里,送给含山公主。
尹玉反而不想回去了。
他杀了自己的亲侄子,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没法给母亲交代呀。
好好的一家人,却被陈舞阳驯成了野兽。
他眸中闪烁着恨意。
返回家中。
闻听母亲晕厥了,他连忙去看母亲。
此时,天色已经濛濛发亮。
含山公主刚刚醒转,吃了点米粥,神色好了一些。
就看见二儿子和一个食盒,送了过来。
她心中咯噔一下。
“母亲,孩儿有大罪,请母亲宽恕!”尹玉哭嚎道。
没等说,含山公主就想到了。
她没死,就会有一个尹家人,走在她的前面。
却没想到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儿,先走了。
“去请杨璇,去请杨璇!”含山公主激动的大吼。
尹玉还想说什么,看见母亲貌若癫狂的模样,可不敢多说了,立刻派人去请。
杨璇没来,只送了一个空食盒。
尹玉明显看到母亲眼中的恐惧:“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该问的不要问!”
含山公主厉喝。
旋即,又充满歉意地看着儿子:“娘害了你们啊。”
“娘?”尹玉虽不太明白,但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
今天晚上,尹玉也会死的。
她还有三个孙子!
等都死光了,她是必须要死的!
杨璇没来,说明皇帝不想跟她谈,只要她的命。
“殿下,不好了,二老爷掉进井里了。”
说的是尹洧!
含山公主脸色微变,来得真快呀!
皇帝是一刻钟都不想等,他不想和含山公主共处一片天,所以只能请含山公主去死。
“人、人怎么样?”含山公主忍着恐惧问。
“救得及时,人还活着,但受了惊吓,呛了水咳嗽不止,派人去请医者,但医者都不来咱们府上。”
尹玉听出问题了:“为何不来?可是钱没到位?”
“不是钱的问题,是都知监的人勒令医者不许来府上,若、若来就诛杀医者满门!给再多钱,医者也不敢来的。”
尹玉一听都知监,就想到了陈舞阳,吓得瑟瑟发抖。
“吾儿!”
含山公主唤了一声。
尹玉浑身哆嗦一下:“娘啊,儿子宁愿没生在尹家啊!”
这话让含山公主如遭雷击!
以前享受富贵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这种话呢?
现在遭难了,怪罪为娘来了?
她怒光一闪即逝:“那二老爷怎么样了?”
“应该是不成了,只能拖到死了。”
这是没有选择了。
含山公主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二儿子,看得出来,尹玉有几分做戏的模样,也是催她快点去死呀。
“吾儿,若为娘不在了,你可能支撑起尹家门楣?”
含山公主的挂念太多了,总有很多人存放在她身上的。
不像尹玉,他自私自利,心里只有自己。
尹玉有点恐惧地看着母亲,目光闪烁,不知该怎么回答。
“照实说!”
含山公主怎么看不出尹玉的心思。
你敢不敢再假一点?
你盼着你亲娘死,你亲娘却还在惦记你。
何其可笑?
“母亲之命,儿子死不足惜,一定能光耀门楣!”
尹玉只想快点摆脱陈舞阳。
只有母亲死了,皇帝才能高抬贵手,陈舞阳也就不折磨尹家了。
母亲为什么非要和皇帝对着干呢?
以卵击石,多么愚蠢呀!
再说了!
您一直都偏向大哥那一房,喜欢大哥,喜欢大孙子,唯独不喜欢我!
如今一个傻了,一个死了,你就该去陪他们,你还赖在人间干什么?
你早点死,我好继承家业啊!
凭什么我们尹家的家业,由你一个老太太掌控着呢?
“呵呵!”
含山公主冷笑,旋即长叹一声:“去吧,好好将养身体,日后尹家就靠你了。”
“这南京不要待了,去广西吧。”
尹玉不解。
那广西是毒瘴之地,如何能待人?
但转念一想,也许去广西,才能保存性命。
可广西多山,皇帝会放心把他们尹家放在广西吗?
“去吧,娘乏了。”
含山公主心力交瘁。
尹玉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儿子必不负母亲厚望,请母亲安心。”
说完,又恭恭敬敬行大礼,才退出殿去。
然而,含山公主却不想看他了。
待尹玉出去,她慢慢站起来:“把白绫拿来吧,躲是躲不过去的。”
“尹家如今这番境况,史书是不会记的。”
“百姓也不会知道的。”
“等本宫去了,陛下还会辍朝一日,以表哀思,给本宫最后的体面。”
她将白绫挂在房梁之上,让人搬了个凳子过来。
慢慢站上了凳子,把头钻进白绫里:“在史书里,本宫这一生是极尽辉煌的,皇家的面子要在的,皇家的亲情要有的,陛下的名声要好的……”
“只是,谁会知道呢?”
“皇家有皇家的苦,本宫有本宫的难。”
“算了,为了儿孙,本宫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把凳子踢翻。
人悬挂在半空,不停蹬腿。
却又无济于事。
所有伺候的奴婢,都静静看着这一幕,谁也不敢把含山公主抱下来,没人敢阻拦这一切。
消息传到督抚府中。
含山公主重病难治,不幸薨逝。
其长孙尹辉,自幼由祖母带大,祖母薨逝,他受不了打击,在丧礼上哭绝而亡。
丧事极尽哀荣。
杨璇看着出殡的队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才刚刚开始呀。”
这是他交给皇帝的投名状。
该启程回京,担任顺天府府尹了。
这是皇帝给他的回报。
而陈舞阳,忽然就静默了。
仿佛随着含山公主的薨逝,整个南直隶就恢复了平静。
但,却是大错特错!
大战才刚刚开始。
消息传入京师。
朱祁钰辍朝一日,只是把早朝挪到了养心殿,在养心殿上继续处置朝政。
含山公主要葬去中都,尹家的坟级别太低,放不下朱家的凤凰。
这也昭示着,尹家的荣光到顶了。
盛极而衰。
而在江西,九江府。
金忠坐镇湖口。
“本督本不想杀人,但有人逼本督动手啊!”
在彭泽一处水寨里,找到了一大批军械,箭矢就有十万支,刀剑、弓弩不计其数。
这水寨的主人,是一个叫薛鹏的水匪。
张善率兵用了近三个月时间,才清扫了盘踞在鄱阳湖上的水匪,杀了上万人,抓捕了七万多水匪,获得流民近二十万。
这些流民藏在鄱阳湖里面,为匪类耕种,在里面繁衍生息。
他们和南直隶的流民差不多,本来都是良民,土地被士绅霸占之后,不愿意做佃户,就跑去当了流民。
张善从水匪中,将罪大恶极的诛杀,挑选三万人,充作水师,其余的人送去湖北做水师。
二十万流民则送去黄州府安置,年富安置的百姓,就是从江西移过去的。
“闫方,审出什么来了?”
这时,闫方匆匆进来,衣袍上还染着鲜血。
扈从递上来一盏茶,他喝了一口,才气喘吁吁道:“回提督,那个薛鹏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军械应该是暂时存放在他手上的。”
“谁存的?”
闫方说还在查:“但标下估计,和彭泽马氏脱不了干系。”
这马氏可不简单啊。
和开国功臣愈通源有姻亲。
愈通源的俞氏家族,一门四爵,为太祖皇帝执掌水师,可谓是战功赫赫。
虽然俞氏因涉及胡惟庸案,被太祖皇帝除爵。
但其家族势力庞大,当一地巨富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马家祖籍是巢湖人,于洪武年间移民至彭泽。
“倒是有些棘手。”
金忠不怕马氏。
怕牵扯出南直隶的士族大豪,皇帝还没准备好巡幸南直隶呢,他担心此案一出,会加速皇帝巡幸南直隶的时间。
凭借区区澎湖马氏,是不可能造出这么多军械的。
彭泽对岸就是南直隶。
这里面是谁干的,一望便知。
“查!”
斟酌半晌,斟酌做出决定:“闫方,你亲自带队,去把马氏控制起来,给本督查个干净!”
军械是天大的事,容不得半分马虎,必须查清楚。
“标下遵令!”
闫方带人去彭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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