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天降三龙,杀哪个?留哪个?皇太后看笑话,自己却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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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宫里。

  朱祁钰坐在偏殿椅子上。

  他第一个孩子,马上就要降世了。

  本来是唐贵妃先怀孕的,谈妃后怀孕的。

  但,率先临盆的,竟是谈妃。

  什么原因,不想追究了。

  “传旨,诏令各宫,不许擅动。”

  “都知监太监,俱来永和宫,在外戍值。”

  朱祁钰要把永和宫,围成铜墙铁壁。

  第一个孩子,就是嫡长子,是要承嗣大统的。

  必须慎之又慎。

  “奴婢遵旨!”

  闻听永和宫有动静,许感就早早来到永和宫伺候。

  他立刻出了偏殿,招呼人手,围住永和宫。

  殿里没什么动静。

  并没有凄厉惨叫的戏份,安安静静的。

  殿内安静,朱祁钰也安静,反而昏昏欲睡。

  “皇爷,承乾宫也有动静了!”贺知恩小跑过来,趴在皇帝耳边说。

  毕竟这里是永和宫。

  谈妃正在生产,万一声音大冲撞到了谈妃娘娘,他贺知恩百死难赎。

  “稳婆呢?”

  朱祁钰睁开眼眸,寒光乍现:“太医够不够?准备生产的东西,都齐全吗?”

  “回皇爷,各宫提前预备了稳婆,太医也是各宫区分开来的,都是充足的。”

  狗血剧情没有发生,并没有太医都在永和宫里,承乾宫那边缺这个少那个,而导致生产过程十分惨烈。

  从怀孕时,一切都在准备着,可谓是准备十分充足。

  任何意外,都有应对的方案。

  朱祁钰却陷入深思。

  两宫一同生产,这也太巧了吧?

  如果再有一宫凑热闹,目的可就昭然若揭了。

  “贺知恩,你去延禧宫守着。”

  贺知恩愣神,转瞬明白,磕个头就去了。

  延禧宫住的是胡贵菊。

  她怀孕时间比唐贵妃、谈妃晚了十天左右。

  会不会也在今天生产呢?

  “冯孝,你在永和宫守着,朕去承乾宫看看。”朱祁钰站起来。

  冯孝却磕头道:“皇爷,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吧。”

  守宫可不是个好活。

  而且,他总觉得永和宫里面哪里怪,却说不上来。

  “你跟着吧,挑个人留守。”

  朱祁钰前脚刚走。

  殿内的谈允贤,脸色惨白,充斥着密集的汗珠:“本宫求、求伱们,不要说出去!”

  她声音颤抖!

  抓住稳婆的手,但稳婆吓得跪在地上,一个个面如土色。

  “不要说出去!”

  谈允贤忍着剧痛,声音颤抖:“本宫,必有厚报。”

  “娘娘,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稳婆还不敢磕头,还得帮着生产。

  “不止本宫感激你们。”

  “本宫这两个孩儿,也会记得你们的好!”

  “帮帮他们!”

  谈允贤眼神充血,却极为坚定:“他们都是陛下的血肉。”

  “你们帮本宫瞒下来,哪怕陛下知道,也不会诛杀尔等,还会大肆恩赏!”

  “本宫会、会给你们所有想要的东西!”

  “帮本宫瞒下来!”

  谈允贤肚子里,是双胞胎!

  双胞胎在百姓人家,是福。

  但在皇家,却是祸非福。

  真龙天子的儿子,只能有一条真龙,两条真龙入母胎之中,必有一颗是灾星。

  而且,涉及到皇权更迭!

  若双生子,出生时间差别微小,但又长相酷似,常人难以分辨。会发生冒充的可能性,所以一定要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两个孩子,只能留一个!

  另一个,立刻掐死,太监还要验明正身。

  所以,谈允贤在求稳婆帮忙瞒住。

  她是医者,在六个月的时候,就知道肚子里是两个孩子,从那之后,她就想方设法的隐瞒。

  作为母亲,她无法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掐死一个!

  “娘娘,您就饶了我们吧!”稳婆嚎啕大哭。

  “你们仔细点,伤到了龙子,你们都得死!”婢女星儿是谈允贤带入宫中的。

  “奴婢等不敢,奴婢等不敢!”

  稳婆比谈允贤还着急。

  她双目圆瞪:“生子本就是鬼门关,生死自有天命,和尔等无关,只求尔等帮本宫,保住两个孩子!”

  稳婆就想哭,伺候的都是什么主子啊?

  想隐瞒下来一个孩子,在大明皇宫里,简直是不可能的。

  就这永和宫里,有几百双眼睛看着呢,要经过反复勘合,几十道手续。

  产后还会被锦衣卫反复审问,彼此口供要对得上,才能记入档案。

  皇帝的儿子,岂能马虎?

  谈允贤已经想好了,先把孩儿送去咸安宫,由太后娘娘先养着,以后再说。

  稳婆没法把孩子送去咸福宫,但有个人能,就是暂住她宫中的宋妃,她是能做到的。

  她的计划十分周详,到时候她会去哭求吴太后,求求太后开恩。

  当然了,保住两个孩子,也昭示着彻底退出皇位之争。

  而朱祁钰已经到了承乾宫。

  承乾宫的太监跪在地上:“皇爷,今日晚间皇贵妃娘娘吃完樱花烙,然后就在殿里散步,忽然就说肚子疼。”

  “宣了太医来见,太医说快要生产了。”

  “奴婢就打发人去通知皇爷您。”

  朱祁钰坐在偏殿的椅子上,眯着眼看这太监:“安福,你怎知朕在永和宫呢?”

  “皇爷恕罪,奴婢打发人去养心殿问的,方才得知淑妃娘娘生产,是以赶到了永和宫请您!”

  安福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抬起头来。”

  朱祁钰问:“怎么脸上都是汗啊?这宫里这么热吗?”

  “皇爷龙威,奴婢见着瑟瑟发抖,是以汗如雨下。”安福惊恐道。

  “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朱祁钰冷笑:“太医推算,贵妃生产的日子,是四月十七。”

  “今天才初七啊,怎么就忽然早产了呢?”

  “毫无征兆。”

  “是太医院的脉案出了问题,还是太医有问题啊?”

  安福浑身哆嗦。

  就知道皇爷一定会问的。

  若回答太医的问题,皇帝会把所有太医送去厂卫,一个个审,必然水落石出。

  所以是不敢胡说八道的。

  “可、可能那樱花烙不干净,让皇贵妃娘娘不舒服了。”安福不停哆嗦。

  “今天龙子出生,是大喜的日子,朕不想见血。”

  朱祁钰幽幽道:“安福,你跟朕说实话。”

  安福咬着牙,不停磕头。

  “拖出去,打死。”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前脚谈允贤生产,后脚唐贵妃也跟着临盆,这是干什么?

  拿朕的儿子当争宠的工具吗?

  把大位当成儿戏?把皇儿的生命当成儿戏?

  把朕当成汉成帝、唐明皇了?

  还是把自己当成赵飞燕、杨玉环了?

  冯孝刚要说话。

  朱祁钰瞅了他一眼,冯孝磕个头,让人把安福拖下去,去甬道上杖毙。

  “皇爷,今儿皇子诞生,不宜见血呀。”冯孝劝他。

  “婴孩出生看到这世界的第一眼,就是血,有什么不能见的?”

  朱祁钰冷冷道:“不听话的奴婢,留着干什么?”

  “皇爷,最好等明日再处置。”冯孝磕头。

  为了皇位之争,让婴孩早产,冒着死亡的风险,也拿皇帝当傻子,又将后宫之争摆到明面上来,一点不给皇帝留颜面。

  最重要的是,她们就没考虑过,历朝历代的皇子,就没有在一天出生的!

  也许有,但只会留一个。

  这是千古规矩。

  她们真就一点都不懂吗?

  只为了博一个当皇帝的几率,就把儿子的命当成筹码?

  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太医却进来禀报:“启禀陛下,皇贵妃娘娘怕难顺产!”

  啪!

  冯孝爬起来,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皇爷养着你们是干什么?”

  “皇贵妃出了丁点差错,你们统统陪葬!”

  冯孝在救他。

  “臣等竭尽全力,但、但……”太医欲言又止。

  啪!

  冯孝又扇了他一巴掌:“滚出去!”

  “让他说完。”朱祁钰抬起眼眸。

  太医爬过来,磕头道:“陛下,胎儿早产,皇贵妃胎相虽平稳,但已有出血的迹象,怕、怕是……”

  “为何早产?”

  朱祁钰眸中充斥杀意:“太医院不是说,贵妃身体安好,胎相安稳吗?为何会早产呢?”

  “回陛下,像、像是受了重击。”太医瑟瑟发抖回答。

  他知道,这么一回答,他全家左右都是死了。

  哪怕皇帝放过他,皇贵妃也不会放过他的。

  但他不敢隐瞒。

  隐瞒的话,就是太医院的锅,皇帝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清洗整个太医院,皇帝都不会手软。

  “受了重击?”

  朱祁钰看向冯孝:“去把安福杖毙,丢出去喂狗,承乾宫宫人,俱打发去浣衣局。”

  “奴婢遵旨。”冯孝瞥了眼太医。

  都不让你说了,你偏偏要说出来!

  承乾宫里的宫娥,哪个背后简单?她们去浣衣局遭罪,你们全家都得去阎王殿遭罪!

  蠢货!

  救你几次了,却还得说出来,让皇爷闹心,让宫娥受罚,真是蠢到家了!

  冯孝爬起来去办。

  朱祁钰深吸一口气:“去治,治好了贵妃,你就去热河医药局吧。”

  太医眼睛一亮,赶紧磕头谢恩。

  皇帝帮他挡一刀。

  喜得麒麟子的喜悦,荡然无存。

  朱祁钰心里只剩下火气。

  殿内忽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朱祁钰却置若罔闻,只想给她两个字,活该!

  一个人,终究会变的。

  人终究会长大的。

  在臭屎坑里,就没有不臭的。

  任他再喜欢的女人,看到她的真正嘴脸,也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如何纯洁仙子,进了皇家这臭屎坑里,都会变得臭不可闻,再也香不起来了。

  “永和宫怎么还没动静呢?”朱祁钰不想在承乾宫坐着了。

  “皇爷,尚无消息来,想来是快了。”

  冯孝话音方落。

  贺知恩小跑进来,压低声音道:“皇爷,延禧宫也有动静了!”

  “真凑巧啊!”

  朱祁钰眸中杀机爆棚。

  这些女人,就知道争宠,心里可想过朕该如何自处吗?

  一日之间,三个后妃生子!

  这皇位,却只有一个!

  难道都想让她们的儿子,互相厮杀吗?

  让大明也变成刘宋,宗室互相残杀,大好江山被杀没了吗?

  “贺知恩,你去守着,有消息告诉朕。”

  朱祁钰不想去了。

  一日之间,三个后妃生产,长子、次子、三子间隔几个时辰,几乎同一天生日。

  等他们长大了,会做什么呢?

  互相残杀!

  把大明杀到崩溃!

  哪怕就间隔一天,也算是长幼有序!彼此间也能维系表面和睦。

  也能防备儿子之间残杀啊!

  难道朕要变成刘裕吗?不,是康熙啊!

  没儿子的时候天天盼儿子,千盼万盼啊,儿子终于来了,一天就来了三个!

  这回好了,大明永无宁日了!

  “把门关上。”

  朱祁钰语气森然:“冯孝,你说只留下一个,会如何?”

  噗通一声,冯孝扑倒在地上:“皇爷,万万不可呀,龙子都是您的骨肉,您、您……”

  冯孝泣不成声。

  以前皇帝如何期盼儿子的,他是最清楚的。

  现在倒好,一天来了三个,三龙降世,大祸临头。

  朱祁钰吐出一口浊气。

  杀也不行啊,胡贵菊的爷爷是胡濙,他能看着亲曾外孙被杀吗?

  唐贵妃和自己伉俪情深,又同甘共苦,若杀了她的儿子,朕成什么人了?

  谈允贤也不行啊,她医术高超,是朕的保命符啊。

  真是一堆麻烦!

  朱祁钰左右两难:“现在几时了?”

  “回皇爷,是亥时。”

  就是九点多。

  朱祁钰斟酌道:“去告诉永和宫的稳婆,子时前,一定要生产。”

  “再去告诉延禧宫,明天再生产!”

  冯孝都看傻了,您当是剖腹产呢?

  生孩子的时间还能定?

  “朕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必须这个时辰生,孩子还要确保无事,其他的朕不管。”

  朱祁钰语气森然:“去,传旨!”

  生孩子的娘,就不管了。

  爱死不死。

  你们能作,就得承担后果。

  朕都说了,朕的孩儿都会得到一块封地,可去称王称霸,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非得惦记这大位!

  当这皇帝有什么好的?

  都惦记这皇位,朕为了这皇位操了一辈子心,以前操哥哥的心,这回好,开始操儿子的心。

  你们可真能给朕找难题啊。

  “朕回养心殿了。”

  朱祁钰站起来,谁他都不想看了。

  喜得儿子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滔天怒火。

  而承乾宫殿内。

  唐贵妃不停发出惨叫声,嘴里却念念有词:“快点出来啊,快点出来呀!”

  “皇贵妃娘娘,听奴婢的,不能随便用力了。”

  “生产过程十分漫长,您要节省着力气呀!”

  “万一等您力气耗干了,龙子还在您腹中,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稳婆汗如雨下。

  “你敢诅咒皇贵妃娘娘?”宫娥指着那稳婆厉喝。

  “奴婢不敢,奴婢是提醒皇贵妃娘娘,要节省力气。”稳婆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

  皇帝为了后妃生产,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稳婆都是天下最好的,每个嫔妃配了十个。

  唐贵妃摆摆手:“不必苛责她,她也是为本宫好。”

  “尔等可能听到本宫的话?”

  “皇儿若在子时前诞生,本宫大大有赏,本宫的皇儿永远不会忘记尔等!”

  “尔等的富贵,皆在本宫皇儿身上!”

  “一定要在子时前出生!”

  唐贵妃语气坚定,脸上的汗珠愈发密集,痛得又惨叫几声:“陛下呢?陛下在哪?”

  “陛下在偏殿等着您生产呢!”

  宫娥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知道皇帝走了。

  “看吧,陛下最重视本宫的皇儿,皇儿出生,你们都有大功,有大功!”

  唐贵妃声嘶力竭的大吼。

  太医又开了顺产药,宫娥喂给她喝。

  本来吃不了苦药的唐贵妃,一口喝干,宫娥给她擦嘴。

  “不必管本宫死活,皇儿要紧!皇儿!”

  唐贵妃接着惨叫。

  而在延禧宫。

  胡贵菊躺在红被子上,好看精致的脸颊扭曲:“皇儿出生,本宫大大有赏!”

  “本宫的娘家,允你们家人永远富贵!”

  “想从政的从政,想从军的从军,本宫的娘家都会妥善安排。”

  “尔等的富贵,都挂在本宫身上!”

  “尔等要用心办差,让本宫的皇儿平安诞生!”

  胡贵菊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从进宫之后,她就谨言慎行。

  一路走一路看,话说得少、却什么都知道,她靠着这股谨慎劲儿,躲过一次次明枪暗箭。

  而在生产皇子的时候,终于暴露了野心。

  皇帝将所有嫔妃分离,担心彼此戕害。

  但是,他却阻止不了,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何时出生。

  胡贵菊也不藏着掖着了:“保本宫母子平安,尔等便有一世富贵!”

  “娘娘、娘娘,您快省点力气吧。”伺候的宫娥给她擦汗。

  “无妨。”

  胡贵菊瞥了她一眼:“兰儿,你再告诉她们一遍,本宫娘家是谁,告诉她们,保本宫母子平安,能得到多少好处!”

  兰儿是她的贴身婢女,从小伺候到大,跟着她一起进宫。

  人都是趋利动物。

  宫中把这些稳婆圈养起来,虽然给发俸禄,但架不住各宫宫主出手阔绰,给的多啊。

  红包大,自然用心办差。

  朱祁钰已经回了养心殿。

  心情十分烦躁。

  “仁寿宫可有动静?”朱祁钰问。

  “回皇爷,没有动静。”

  因为承乾宫和延禧宫也在生产,就把都知监的太监分散开来,不止围着永和宫。

  “也是,这等笑话,她岂能不看痛快喽?”

  朱祁钰幽幽道:“若她出手,杀了一个两个,反而遂了朕的心思,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皇帝的真心话,冯孝都不敢听。

  哪有盼着还未出生的儿子死的,朱祁钰八成是第一个。

  “她出手,弄死一个。”

  “朕也可一石二鸟啊。”

  “奈何,奈何!”

  朱祁钰叹气:“把都知监撤了吧,没人会戕害孩子了,三宫的封禁也解了吧。”

  皇爷这是破罐子破摔?

  冯孝惊恐问:“皇爷,那其他三宫呢?”

  因为宋妃住在永和宫,并没有住自己的宫里,只有六宫住着人。

  “今晚不解,明天开始,陆续都解了吧。”

  她们想斗,那就放开斗吧。

  朕费尽全力呵护你们,你们却不知感恩,那就别怪朕无情了。

  朱祁钰打个哈欠。

  “皇爷,是否安枕?”

  “怎么睡啊?能睡得着吗?”

  朱祁钰又问:“几时了?”

  “亥时。”

  朱祁钰揉了揉眼睛:“给朕泡杯茶,朕坐着等着。”

  仁寿宫里。

  孙太后忍俊不禁,就是忍不住想笑:“三龙降世,有趣呀有趣。”

  “历朝历代,似乎没有这等先例吧。”

  “该立谁为太子呢?”

  “哀家看呀,还是让深儿做太子吧,别来回换了,如此麻烦。”

  “若深儿退位,该换上谁合适呢?”

  “咯咯咯!”

  她笑个不停。

  也不怕传到皇帝耳朵里。

  “母后,再怎么笑,陛下也有了亲儿子。”常德开口,就给她致命一击。

  皇帝有了亲儿子,皇位还会传到倭郡王这一支上吗?

  不可能了。

  “有了又如何?”

  “天降三龙,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孙太后厉喝道:“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不知道跟谁亲!”

  “他也是本宫的亲弟弟!”

  从除夕宴之后,常德就和孙太后闹别扭。

  “你把人家当亲弟弟,人家未必把你当成亲姐姐。”

  孙太后看见她就生气,这个叛徒。

  你弟弟那么好,为什么几次都想杀了你呢?杀你的时候,你怎么还向哀家求救呢?

  到底跟谁亲都搞不明白,哀家怎么生养了你这个蠢货呢?

  常德幽幽道:“母后,咱们娘俩终究是仰人鼻息生活的,何必对人家那样刻薄呢?”

  “你个白眼狼!”

  孙太后眼神凌厉:“哀家多疼你,转眼就背叛了哀家?”

  “何为刻薄?”

  “他对哀家……”

  她忽然停住了嘴!

  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废人让哀家跪下,自称奴婢!还要趁机捂死哀家!

  他做了多少禽兽不如的事情,你知道吗?

  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哀家念他的好!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好了好了,女儿不跟母后吵了。”

  常德轻轻帮孙太后抚平后背,但被孙太后拂开了:“娘,女儿知错了,不该和您顶嘴的。”

  孙太后抽泣,抹了把眼泪,别过身子去,不看她。

  “娘,女儿没被陛下收买,只是想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好了好了,女儿不提他了。”

  常德见孙太后又要发飙,立刻改口。

  孙太后抹了把眼泪,吐出口浊气:“哀家和他,永远不可能共存。”

  常德想问,因为倭郡王吗?

  “罢了,不说这些了。”

  孙太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风华绝代的女儿。

  竟然不生气了。

  轻轻抚摸她的发髻:“儿啊,你给厦儿选中了谁家女儿呀?”

  父母总是这样的,和子女不记仇,但子女记不记父母的仇,可就不一定了。

  “母后,女儿选中的是方瑛家的孙女。”

  孙太后脸色微变,却还在笑:“方瑛是个能臣啊,未来富贵想来是不会断绝的,厦儿娶他家的孙女,倒也无妨。”

  “母后能下懿旨赐婚吗?”常德满脸希冀。

  请懿旨赐婚,再请圣旨赐婚,薛厦可是天底下独一份。

  “哀家的亲外孙,自然要多加眷顾的。”

  “女儿代厦儿谢过母后。”常德笑靥如花。

  她并不知道,方瑛家的孙女,已经许配给陶鲁了。

  “娘,永和宫那位怀孕后,您见过她吗?”常德忽然问。

  “你怎么问这个?哀家想见,也得见得到才是呀。”

  孙太后冷笑两声。

  皇帝处处防备她,岂能让她见到自己的儿媳妇呢?

  常德欲言又止。

  和母后感情升温后,她就什么都想告诉母后。

  她就是口无遮拦的性格,藏不住心事。

  “何事,跟娘说说。”孙太后笑道。

  “娘,女儿总觉得永和宫那位不太对劲。”

  常德道:“上个月,女儿身子不爽利,就宣了太医诊脉。”

  “但太医都在后宫常驻,没在太医院轮值。”

  “女儿就去后宫诊脉的,听永和宫的太医嘀咕了一嘴,说永和宫那位脉象不对。”

  孙太后一听是朱祁钰后宫的问题,登时来了兴趣:“脉象不对?可是假怀孕?”

  “娘,您想哪去了,怎么可能是假怀孕?”

  “太医白天轮值,晚上睡在甬道上。”

  “为了避嫌,太医晚上不许钻出自己的窝棚,还有太监看着呢,就怕太医夜间窥视宫中。”

  “在妃嫔的脉案上有半分错漏,都是掉脑袋的事,谁敢帮着隐瞒假怀孕呀?”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胎儿的问题,女儿不懂医术,也听不懂那些个词儿。”

  “肯定和胎儿有关。”

  常德这么一提醒。

  孙太后确实听到了一耳朵,永和宫里的太医确实有风声,脉象不对劲。

  若不是假怀孕。

  那就是……双生子!

  孙太后眼眸亮起,刚要说什么。

  太监王政小跑到殿门口,敲门后,跪在地上,大声道:“回圣母,承乾宫的生了!”

  孙太后面露惊容:“明明是永和宫先传出的喜讯,为何承乾宫捷足先登?”

  常德立刻看时间,马上就子时了,还是亥时。

  “生的好快呀!”常德惊呼。

  承乾宫后生的,却先一步生下龙子。

  她也得考虑一下,如何和唐贵妃修缮关系,毕竟她可能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孙太后却喃喃自语:“好深的心机啊,她在宫中侍奉了九年,哀家却一直没发现,着实看走眼了。”

  “母后在说唐贵妃?”常德讶然。

  “没什么,去报喜吧。”

  王政前脚刚走,就有人报喜而来,说永和宫的也生了,也是亥时生的!

  “咯咯咯!”

  孙太后捂住嘴,却忍不住想笑!

  两个亥时的孩子!

  看皇帝该如何选择吧!

  看该杀哪个,留哪个!

  她眼神掩饰不住笑容:“去,把风声透露给延禧宫。”

  最好延禧宫那个,也是亥时出生!

  四月初七,天降三龙,好日子啊。

  “陛下在哪呢?”孙太后笑眯眯问。

  “回圣母,陛下在养心殿呢。”

  孙太后更想笑了。

  估计皇帝今夜无眠,日后夜夜失眠了。

  日盼夜盼的麒麟儿,终于来了,一次来了两个,双喜临门,多好啊。

  “摆驾养心殿,哀家去给陛下报喜去。”孙太后笑靥如花,去看笑话去。

  常德也想跟着。

  “你暂且在宫中睡下,明日再去。”

  孙太后不放心她。

  她若说了错话,撞上皇帝的枪口,那就是装逼不成遭雷劈了。

  和孙太后喜笑颜开相比。

  吴太后却犯了难了:“两个孩子?都是亥时生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连仲在一旁伺候:“太后,此事还得看皇爷怎么想。”

  “皇帝也保不住两个孩子啊!”

  吴太后瞪了他一眼:“你个老货懂个什么?”

  “明日早朝,必然留一子,死一子,方能保证皇位传承!”

  “这是千年来的传统了!”

  “承乾宫那位先生的,理应是长子,只能苦一苦永和宫那个了,你去内库取一根上等高丽参,送去永和宫,补补身子。”

  “哀家的皇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千盼万盼,有了儿子,结果一个时辰生了两个!”

  “还有一个待产呢!”

  “要是赶在明天生下来,还能保住一命。”

  “要是也是今天……唉!”

  吴太后忽然问:“哀家的佛珠呢?快找出来,让哀家念一会佛,为哀家那可怜的皇孙祈福。”

  养心殿里。

  朱祁钰已经收到消息,承乾宫的时辰早,母子平安;永和宫的时辰稍晚,也母子平安。

  没有宫人敢恭贺陛下。

  两个儿子,只能留一个,如今正是皇帝的气头上呢。

  “皇爷,皇太后求见。”

  冯孝收到小太监的回禀,猫腰过来禀报。

  朱祁钰撑开眼皮子:“看笑话的来了,请进来吧。”

  孙太后袅袅而来,走进殿中,四目顾盼:“皇帝喜得麒麟儿,怎么都不恭贺皇帝呀?”

  “恭请皇太后圣安!”朱祁钰行礼。

  “哀家安,皇儿,坐。”

  孙太后可没敢坐皇帝的位子。

  而是坐在了右侧椅子上,把主位让出来。

  上次坐了皇帝的椅子,皇帝差点捂死她,要不是命大,她这时候已经在伺候先帝了。

  “唐贵妃和谈妃几乎同时生产,相差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朱祁钰幽幽开口:“皇太后,您看,该留哪个?”

  不废话了。

  必须死一个!

  孙太后瞳孔微缩,论狠,还得看皇帝。

  本来过来看笑话的。

  结果被皇帝反将她一军,让你帮忙选。

  “陛下,哀家信佛,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如何能处置亲孙?”孙太后可不敢做这选择。

  这是遗臭万年的节奏。

  等皇帝抽出手来,能用一个皇子的死,把她打进冷宫。

  “为了国家安定,朕只能痛施辣手了。”

  朱祁钰直接略过太子。

  “既然皇太后不愿意当恶人,那么恶人只能朕来当了。”

  朱祁钰道:“把两个孩子抱来,让皇太后看看,喜欢哪个?”

  孙太后直接坐蜡。

  早知道就不送上门来了!

  来看笑话的,结果她自己成笑话了。

  皇帝火力全开,给皇子陪葬的,只有太后有这个资格。

  “陛下切莫鲁莽!”

  孙太后嘴里发苦:“婴孩刚刚出生,不能见风的,万一伤到了根本,可是养不好的。”

  “此事尚需参谋,还请陛下莫要如此着急。”

  “也对!”

  朱祁钰点点头:“一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连路都不会走呢,如何走这黄泉路呢?”

  “总需要一个人抱着他,走这黄泉路啊。”

  他目光和孙太后对视。

  孙太后颤抖地指着皇帝:“你、你想让谈妃陪葬?”

  朕想让你陪葬!

  “谈妃服侍朕一场,朕舍不得啊。”

  朱祁钰直接略过她。

  那不还是我吗?

  孙太后想哭。

  “陛下……”

  “太后莫劝了,既然唐贵妃诞下长子,只能苦一苦谈妃了,至于殉葬的人选……”

  朱祁钰故意吓唬孙太后。

  孙太后面如土色:“陛下,无论唐贵妃还是谈妃,诞下的孩子,都不是长子,长子是济儿!”

  “皇太后不提,朕都忘记了,朕以前还有个儿子,叫朱见济啊!”

  孙太后脸色煞白一片!

  那孩子,就是她弄死的!

  朱祁钰这是要一起报仇啊。

  “陛下,其实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孙太后不想被殉葬啊!

  让她抱着朱祁钰的儿子,去见先帝!

  她不想去呀!

  “如何回旋啊?”

  正说着呢。

  贺知恩连滚带爬的进来:“皇爷,延禧宫、延禧宫的庄妃娘娘生了!”

  霍!

  朱祁钰猛地站起来,急声问:“几时了?”

  “皇爷,子时!”

  朱祁钰蠕了蠕唇,竟有点不敢问了:“几日的子时?”

  子时横跨四月初七和四月初八两天,是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还没过四月初八!”冯孝颤颤巍巍回禀。

  “时间准吗?让钟鼓司去核对!去核对!要最准的时间!”朱祁钰爆吼。

  两个儿子,要死一个!

  三个儿子,就得死两个!

  时辰是不能更改的,哪怕是皇帝,也无权更改皇子的出生时辰。

  噗通!

  孙太后竟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她是来看笑话的,结果把自己看死了。

  朱祁钰回眸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贺知恩,胡妃为何忽然就生了?”

  算算日子,胡贵菊怀孕比唐贵妃等人晚了十天左右。

  唐贵妃是早产。

  胡贵菊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早产,怎么生得比正常生产的还快呢?

  这里面有鬼!

  “奴、奴婢不知!”贺知恩也想到了不对劲。

  “去查,你亲自查!”

  朱祁钰面露狰狞:“所有稳婆、太医,都得查,是不是有人试图戕害皇妃?给朕查清楚!”

  “奴婢遵旨!”

  贺知恩连滚带爬的走了。

  他也觉得不对劲。

  胡妃生产得太快了,听说胡妃产后大出血,奄奄一息,命是保住了,但大伤元气。

  此事皇帝尚且还不知道呢。

  “去把朝臣宣来,京师百官,全都宣来。”朱祁钰缓缓道。

  该做出决定了。

  三个孩子,必死两个,保谁,杀谁?

  孙太后却站起来:“陛下要上朝,哀家就不打扰了。”

  “皇太后且慢!”

  朱祁钰闷声道:“今日议的是国事,也是家事,皇太后听得。”

  可哀家不想听啊!

  到时候你一定会逼哀家做决定!

  哀家给你背锅,然后你反手把哀家送去地狱,哀家图什么啊?

  就不该来看这个热闹!

  让哀家哭一会。

  朱祁钰却不在说话了。

  三个孩子,只能留一个。

  承乾宫中。

  唐贵妃呆呆地看着床幔,宫中的消息传递是最快的。

  皇帝召集百官,讨论留谁杀谁,她已经知道了。

  泪水,滑过面庞。

  千算万算,着急把孩子生下来,却一手把孩子送进了阎王殿。

  “本宫的儿子呢?”唐贵妃声音很低。

  产后,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但她还在撑着,想看到最后的结果。

  留下的那个孩子,就能荣登帝位。

  “娘娘,您别熬了,会伤了身子骨的。”宫娥劝慰她。

  唐贵妃却摇了摇头:“抱来,也许这是本宫最后一次见他了。”

  “娘娘!”

  宫娥失声痛哭。

  图什么呢?

  费劲巴力,吃尽苦头,把孩子生下来了,却闹个生死未卜。

  这皇权倾轧,到底是福是祸啊?

  乃娘将孩子抱来。

  唐贵妃强忍着不哭,奈何根本就忍不住啊。

  看着这孩子小小的脸,还未张开的模样,和她母子连心,她就忍不住泪崩了。

  “孩儿啊,娘拼尽一切,也要保住你。”

  唐贵妃把脸顶在孩子的肚子上,失声痛哭。

  宫娥劝慰她,会伤了身子的。

  “为本宫更衣!”唐贵妃挣扎着坐起来。

  “娘娘,这是万万不行的!”

  在宫中伺候的姑姑跪在地上:“妇人刚经历了鬼门关,一定要将养坐月子,绝对不能见风,见着风了您这辈子就毁了!”

  “孩子若没了,本宫要这身子有什么用?”

  唐贵妃挣扎着要起来。

  但姑姑却扑在她的身上:“求娘娘宽恕奴婢僭越,娘娘您一定不能下床啊!”

  “让开!”

  唐贵妃语气低沉。

  她精神已经到顶了,生产折腾太久了,她身心俱疲,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真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但她担心,一觉醒来,孩子却没了。

  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娘娘,您为小殿下着想,也得为皇爷着想啊!”姑姑说了句冒天下大不韪的话。

  唐贵妃忽然一愣。

  前朝要举办朝会,她后宫之妃嫔去前朝,是逼皇帝杀她吗?

  而且,三个孩子,要杀掉两个,都是皇帝的亲儿子,皇帝就不难受吗?

  她连夫君的颜面都不顾,她还怎么母仪天下?

  配吗?

  唐贵妃终于醒悟过来,朝着那姑姑点头:“谢姑姑提点,伺候本宫安枕吧。”

  她什么都不能做。

  做了才是错。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巧得等待结果,然后让皇帝心里舒坦。

  说来说去,都是她错了。

  若不是她,为了争宠、争嫡、争大位,怎么会让孩儿提早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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