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有罪!”
荆州王匍匐过来,吭哧半天:“微臣偷看隔壁寡妇洗澡!求陛下收回微臣的亲王爵位!”
“滚下去!”
你不要脸,朱祁钰还要脸呢。
就算想收回亲王爵位,也得编个合适的理由才对。
“皇爷,邢国公已经入京。”冯孝禀报。
朱祁钰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诸王,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反省,以后该如何向国朝效忠,为朕效忠!”
“朕最后提醒尔等一遍。”
“朕是你们的主子!”
“该如何向主子效忠,学学你家养的那条狗!”
说完,走下了奉天门。
返回奉天殿。
奉天殿群臣熬了一夜,个个都没精神。
重点是担心自己家里啊。
不知道,被厂卫祸害一遍,家里会是什么惨状呢。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
“诸卿。”
“就查一个晚上,只查出冰山一角。”
“但查到的问题,却让朕睡不着觉啊!”
“不敢睡觉!”
“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朱祁钰收到耿九畴四臣的奏报,目光幽幽:“是不是啊,罗俊?”
刚穿上户部右侍郎官袍的罗俊一愣:“陛下,微臣不知啊!”
“伱不知道吗?”
罗俊是正统十三年进士,二甲第五名出身,原在户部任官。
如今中枢大部分能臣离京入地方担任要职。
他们则按照规制,顶替上官,成为朝中新贵。
罗俊就是幸运的人。
“罗俊,你只是清吏司的官员,一个月俸禄是多少?”
“你家中,哪来的百万存银呢?”
啪!
朱祁钰一巴掌拍在案上:“还不说实话!”
耿九畴四个文臣,负责查抄官员。
在罗俊家中猪圈,罗俊发现了百万存银,现在还在清点,数目多到白圭都不敢相信。
罗俊满脸茫然:“微臣不知道啊!”
“去了诏狱,你就知道了!”
朱祁钰懒得废话:“带走!”
“微臣冤枉啊!”
罗俊避开卫士,不停磕头:“陛下,微臣只是户部小官,不管要害部门,谁会给微臣送礼啊!”
这话有理。
朱祁钰扫视,耿九畴四文臣查出来的官员,都是新步入要害部门的,可以说是朝堂新贵。
就算让他们贪,也贪不了这么多。
难道耿九畴敢骗朕?
旋即摇摇头。
都知监在侧,就算耿九畴有这个心思,也得压着。
“难道是栽赃?”
朱祁钰忽然一怔。
他封闭城门,要干什么来着?
是清查官员府邸吗?
不是吧,是抓那股神秘力量吧?
歪楼了!
从丁全家里出现五百死士之后,就彻底歪了。
他都歪了。
现在耿九畴四臣,却又查到了贪银。
只要朱祁钰杀掉罗俊等几人,此案就终结了。
幕后那股势力,就皆大欢喜,继续隐藏起来,快乐地操纵大明了。
“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朱祁钰暗道:“好厉害的手段,朕都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他挥挥手,让人把罗俊等人放开。
“罗俊,你怎么看?”朱祁钰不动声色。
“回陛下!”
“一定有人在陷害微臣!”
罗俊发疯了:“把微臣推出来,干扰视听,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奸臣!”
“那你怀疑谁呢?”
就算是罗俊,罗俊也是个小虾米。
罗俊环视群臣,又恭敬地磕头:“微臣不敢猜测,但是陛下,能操纵朝局的,必然是重臣!”
这话可就引起众怒了。
张凤怒斥道:“难道本官就是奸臣喽?”
罗俊不敢说话。
不言而喻。
“张凤莫急,你,朕是相信的。”
“罗俊也是心中焦急,顺嘴胡说的,你该理解理解。”
朱祁钰嘴角翘起:“罗俊,朕让你去查,把栽赃你的人,给朕找出来。”
“陛下,从他家里抄出白银,您却让他去查别人?”
张凤高声道:“万一此人善于狡辩,隐藏自己,然后得到陛下授权,开始四处攀咬,销毁证据,岂不祸乱朝纲?”
“张卿此言有理,周瑄呢?让周瑄协查。”
周瑄立刻出班,磕头。
“你的神断,朕将此案交给你,继续追查。”朱祁钰道。
“微臣必不负陛下厚望!”周瑄磕头谢恩。
罗俊跟着磕头谢恩。
其实就是让他出去狗咬狗。
看看能把谁咬出来。
天刚亮。
范青就把几个村庄都给抓了,正在苦苦遴选侦查。
而曹吉祥。
却在宁藩府中小憩一会。
出来时,宜春王妃泡在尿液里面。
“还活着吗?”曹吉祥瞥了一眼。
“营督不让死的人,阎王爷都带不走!”营丁汤赞吹捧道。
汤赞是汤序、汤贤的侄子。
“拖出来!”
宜春王妃被拖出来了,嘴里不停吐出尿液。
“曹吉祥,本王妃要入宫告你!”
宜春王妃被灌了一个时辰的尿,整个肚子都快涨破了。
但精气神还挺足。
曹吉祥叹了口气:“王妃,恐怕你不能入紫禁城告本督了,只能去阴曹地府,去告状了。”
“你敢杀我?”
宜春王妃大惊:“我家王爷乃郡王!你敢杀我!”
“还宜春王呢?”
“宜春王已经被放干了血液,尸体被丢去乱坟岗了。”
“对了,你儿子也都在,都没了。”
曹吉祥话没说完。
宜春王妃差点晕厥过去:“你说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也不能让王爷等得太久啊。”
“是不是?”
曹吉祥笑着道:“兄弟们帮帮她,去追随宜春王的脚步。”
汤赞立刻明白。
按着宜春王妃,按进尿里。
宜春王妃扑腾,溅得哪里都是。
很快,就没了声息了。
然后被丢进尿里。
宁藩内眷亲眼看到宜春王妃被溺死,心里竟没有庆幸,只有兔死狐悲。
“传圣上旨意!”
曹吉祥净手后,先冲着紫禁城叩拜,然后宣读圣旨,字字清晰。
新宜王妃直接晕厥过去了。
石城王妃身体晃了晃,忽然理解了曹吉祥的笑容,她再聪明又能如何?
皇帝口含天宪,说的话就是圣旨。
天下人,都得听着。
违背就要被诛族。
唯一庆幸的是,她儿子继任了石城王,王爵没丢。
她这一脉,还有希望。
“把罪人统统送上路。”
“动作麻利点。”
“咱们还得去下一家!”
曹吉祥不想看生离死别的场景。
当然了。
这个过程,营丁会做什么,他也懒得管。
反正都要死了。
死时候体面一点就好了,活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谁又会去查呢?
而这一切,石城王妃都亲眼看到了,把她弄到崩溃。
当天晚上。
石城王和王妃双双自尽。
这是后话。
曹吉祥出现在庆王家中。
庆王太妃汤氏还在人世。
这位是初代庆王的侧妃,正妃薨逝后,她被扶正。
当今庆王,就是她的亲子。
“老身恭迎大人!”太妃态度恭谨。
“本督岂敢叨扰太妃娘娘!”
曹吉祥退后半步,维持礼节。
汤太妃低眉顺耳,笑容可掬:“老身这老婆子呀,处处讨人嫌,大人您不嫌老婆子烦,老婆子已经心生感激了。”
老太妃说话好听。
把曹吉祥迎进来,全家上下都在庭院中等待。
女眷也出来见人。
这才是规矩。
茶水准备好了,还给所有兄弟们准备了茶水。
看看,这才是大家风范。
国朝最重礼,礼要做到完善。
“太妃,本督叨扰贵府,乃是皇命所在,不敢含糊。”
“老婆子晓得,想查什么,就随便查吧。”汤太妃不卑不亢,尺寸拿捏得很好。
曹吉祥轻笑:“本督听说,宁王和贵世子相交莫逆。”
“而宁王造反,本督想知道,世子参与多少呢?”
哗啦!
汤太妃手一抖,茶汤洒了出来。
脸上维持着笑容:“小孩子不懂事,多少要牵扯一些的,大人要查,就带走查吧。”
“但他人在宫中,等从宫中出来,就由大人带走。”
“若查出个好歹来,就请大人代为管教,叨扰大人了。”
厉害!
不愧能做太祖皇帝的儿媳妇!
汤太妃的辈分之高,连皇帝都得让三分。
庆王敢在宫中猖狂,就仗着这老太太。
“有太妃这句话,本督就放心了。”
曹吉祥喝着茶水,笑着说:“本督喝不出好赖茶来,让太妃见笑了。”
“大人为皇命奔波,为众生谋福,放弃了个人爱好,乃社稷之福。”汤太妃吹捧。
看人家这话说得。
曹吉祥都不好意思杀人了。
“承蒙太妃夸赞。”
曹吉祥站起来:“既然世子还未出宫,本督便不叨扰了。”
“提醒太妃一句。”
“最好和宁藩断了关系,对谁都不好。”
汤太妃含笑点头。
但曹吉祥刚走,她就把茶杯摔了:“好个死太监,竟敢警告老身!”
“婆母。”庆王妃刘氏问。
“哭什么?老身还没死呢!”
汤太妃厉喝:“老身在宫中,还有几分薄面,他曹吉祥敢杀了老身孙儿,老身自然会去宫中,要个说法!”
“可、可孩子没受过苦啊,进了巡捕营诏狱,就算出来,怕是也废了……”
啪!
汤太妃扇了刘氏一个耳光:“就是你宠幸儿子,才导致他文不成武不就!”
“到了京中便和宁王泡在一起,才惹来的祸患!”
“还敢哭?”
“老身没对你行家法,已经法外开恩了!”
“滚一边去!”
刘氏吓得跪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哭。
庆藩幺蛾子不多,因为有这位太妃震着,诸位郡王都是她的庶子,自然得听命。
“给老身准备冕服。”
“老身这就入宫。”
“去求求陛下!”
汤太妃吐出一口浊气:“老身不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儿子,而是为了老身的儿子!”
“老身不入宫,庆王王位不保!”
“老婆子豁出这张老脸,也不怕亲戚笑话了!”
汤太妃准备入宫觐见。
而曹吉祥也犯了难。
“营督,那老太婆难缠,咱们去查庆王妃刘家,总能查出点什么的。”汤赞道。
曹吉祥摇头:“没必要,先放过庆王,咱们去周王府坐坐。”
而在安定门外。
范青请阿金协助,查获大批制式军械。
京畿附近几个庄子,全都是这伙人的据点。
但他们动作慢半拍,头目全都跑了。
等他们查完,天已经大亮。
范青想得到泼天大功。
干脆把这些小事,交给手下人去做。
他则从供状中开始分析。
这些工匠,都是从各地以夫役的名义,调过来的。
背后的大鱼,能调动户部。
然后用各种手段,把工匠留在本地。
在京师附近的山庄里,替换掉原来的人,用这批人进行伪装。
还是跟户部有关系。
负责看押的人员,则是这伙贼人的核心人员,在京中的日常工作是粪工,其实是整个地下室的看管人员。
看管人员上面的人,是谁,暂时还不知道。
这是制造线上的人员构成。
而制造线,则是通过各种手段,把原材料运到地下室。如李友潜伏在巩绍家里,走私偷卖他家的生铁,运到地下室来。
生产出劣质的制式武器。
再通过军中的关系,替换掉兵部发下来的精良武器。
那么替换下来的武器,是如何销售的?
现在还不可知。
“户部。”
范青回想他在东厂看到的归档。
景泰二年,张凤升为尚书。
但当时还是金濂执掌户部,但金濂身体不好,基本上都由张凤管着,景泰四年彻底接管户部。
“难道是张尚书?”
范青确定,那地下室应该是景泰元年,到景泰二年挖成的。
地下室应该是粪工,把挖出来的土,一点点运出京的。
而那些工匠。
只有户部,才能悄无声息的截留夫役。
又能替换掉京师人口。
那方家庄,真就一直没人发现怪异吗?
这村子的人,经常集体消失。
在京畿五年之久,没人发现?
“肯定有人在各个部门打点。”
范青掰开揉碎了的想:“如何找出来这个人呢?”
若如科举舞弊案那样。
他们喜欢收买最底层的人。
那么能出入很多部门,还不会引起注意的……
“粪工!”
“杂役!”
“厨子!”
范青把粪工划掉。
哪怕是吏员,也不可能愿意和粪工打交道。
杂役也不会。
官员根本不会用正眼瞧杂役。
厨子就不一样了。
虽然厨子也没有社会地位,但是,人都嘴馋,就需要好厨子了。
多少权贵为了厨子打出狗脑子?
足见厨子是能登大雅之堂的。
“光禄寺!”
范青立刻锁定。
“如果是厨子,在各个部门里面打点。”
“就能一路畅通。”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没人举报,外加有人打点。”
“他们就能安之若素,生活在京中,没人发现。”
范青面露思索:“那么他们调包出来的军械,怎么运出京的呢?谁负责销售呢?”
“陈总兵说,军械的油水,勋臣都收到了。”
“以前是罪人王骥负责。”
“王骥是走的那条线呢?”
范青咬着毛笔头,双手托着后脑,后仰着半躺着,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
早晨太阳刚刚出来,一点都不晒。
“驿递系统!”
“对!”
“王骥一定不会走私的,他会堂而皇之的用驿递系统,走官线,把军械运出国境。”
“就是说,边将也参与了。”
“能在军将中,有如此大威望的人……”
范青忽然浑身冷汗。
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
能调动全国军将,又分成很多份,给勋臣、太监送礼,做到公平的。
英国公府!
范青翻身爬起来:“那么现在这条线,一定还是王骥用的老线!”
“难怪查不出来呢!”
“就在驿递系统中!”
吱嘎!吱嘎!
城门缓缓开启。
城门口,人流拥挤,一切如常。
范青站起来,扑扑屁股,把所有证据收集起来,匆匆入城。
曹吉祥也收到情报,城门开启。
他就知道,该收队了。
应该是全城,能查的都查了,没发现私兵。
所以,城门开启。
汤太妃乘坐马车入宫。
迎面撞上从皇宫中走出来的宗室们,一个个蔫头耷拉脑袋,人都废了。
辅国将军以下的宗室,都要被摘掉字,然后贬为庶人。
打散了,分到全国各地去,种田、经商都可以。
但是,这些人不会被分到云贵等地,中枢担心有心人会利用他们造反。
反而会更多的送去漠北、东北。
一来,他们去了漠北,得靠中枢供养才能存活。
二来,漠北确人,连宗室都去了漠北,普通百姓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汤太妃的马车抵达宫门前。
她亲眼看到孙子朱邃坎被巡捕营的人带走。
她不想去看。
请旨觐见。
朱祁钰正在小寐。
胡濙和于谦入宫觐见。
朱祁钰爬起来,喝了口茶,活动活动身体:“宣进来吧。”
“陛下!”
胡濙先磕头行礼,立刻道:“陛下为何要令宗室参政议政?”
“老太傅,朕要收回亲王爵,自然要给些好处的。”
“那也不能放开这个口子!”
胡濙急了。
于谦也跪在地上:“陛下,太宗皇帝靖难何其艰难,仁宣二帝守业有成,传到您的手上,祖宗基业不容易啊!”
“朕知道。”朱祁钰打着哈欠。
“陛下!”
于谦急了:“虽把诸王禁锢在京中,可丁全狼子野心,竟敢豢养五百死士。”
“您想过没有,万一哪个宗室学唐明皇,入宫造反,会怎么样?”
朱祁钰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邢国公和太傅,有什么意见?”
“收回成命!”
胡濙厉喝道:“国朝供养他们上百年,难道还不够吗?”
“收回亲王爵那又如何?”
“只要他们立下功劳,自然可以重获亲王爵位!”
于谦点头。
朱祁钰就知道,会遭到朝臣强烈反对。
不止皇帝防着诸王。
朝臣何尝不防着他们呢。
“等朕收回亲王爵,再将他们逐出去便是。”朱祁钰淡淡道。
“陛下出尔反尔,有累名声。”
胡濙咬牙道:“明日早朝上,老臣愿意以死相逼,罪责老臣来承担,请陛下允准!”
胡濙忽然来表忠心。
是和石璞扯皮那事吧?
担心朕用石璞,和他狗咬狗?
“老太傅爱国之心,朕深有体会。”
朱祁钰算答应了:“邢国公,三万河南军,可能镇住京师宵小?”
“微臣敢保证,能!”于谦道。
“好!”
朱祁钰幽幽道:“那朕就打开宫门,恢复正常了。”
于谦和胡濙磕头。
胡濙还要说安置宗室的事情,朱祁钰可不想说了,他想睡一会。
“两位卿家都累了一夜了,就在宫中偏殿歇息几个时辰,再回去处置公务吧。”
这是皇帝的厚爱。
“臣等谢陛下天恩!”他们磕头出去。
朱祁钰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闪烁。
“皇爷,范青在偏殿等候。”冯孝回禀。
“宣进来。”
范青快速入殿,行礼后,将所有一切,据实禀报。
“这是你想到的?”朱祁钰问。
“微臣揣测天心,请陛下责罚!”范青以额点地。
“你想的没错。”
“朕确实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忙到了今天早晨,朕才想起来,朕的目的!”
“被人耍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范青,你很不错,能想到朕的前面。”
“微臣不敢受陛下夸赞。”
范青立刻磕头:“但这些都是微臣的分析,没有证据。”
“把人抓了,审一审,不就有证据了吗?”
朱祁钰沉吟。
他几乎可以确定,操纵科举舞弊案的那伙人,和试图祸乱京中的是同一批人。
然后,他们用军械案,掩盖他们的行踪。
“范青,朕给你圣旨,去抓张忠一脉,原英国公一脉,俱可逮捕、审讯,不惜一切代价,朕要知道真相。”
“微臣遵旨!”
范青知道,自己赌对了。
皇帝想彻底倒掉英国公府。
并且,要彻底清除掉英国公府在勋臣中的势力。
以前国朝有两个国公,勋臣中有两个山头,但皇帝都讨厌。
现在于谦获封国公,英国公府就彻底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等再封胡濙为国公,成国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范青,你和逯杲的功劳,朕会记得的。”
打发走范青。
“冯孝,宫中得到多少财货?”朱祁钰问。
“回皇爷,运了一晚上了,还在运,粗略估计,要运个十天以上。”
冯孝十分开心。
还是商贾家中巨富。
这搜刮一波,赶上国朝十年盈利了。
实在是容易。
“西厂动起来了吗?”朱祁钰问。
冯孝立刻明白:“回皇爷,已经动起来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朱祁钰缓缓点头:“珠宝字画往宫中运,银子存入票号,银票拿回宫中便可。”
“奴婢遵旨!”冯孝磕头。
“吩咐下去,差不多该收手了。”
“被抓起来的商贾,要细审,没问题的就放走,家产归还,不要把事情做绝。”
“有问题的就充边,热河缺人。”
“京中有罪的,全都充入热河。”
“厂卫无故杀人的,该偿命就偿命,让西厂去办吧。”
朱祁钰十分疲累:“朕再眯一会。”
“皇爷,汤太妃在宫门口等待,请求入宫觐见。”
冯孝不得不说。
因为汤太妃站在宫门口,实在扎眼,容易给皇爷惹出不恭敬长辈的闲话。
“她来干什么?庆王不是没死吗?”
朱祁钰十分不爽。
“皇爷,巡捕营来报,说巡捕营抓了庆王世子。”冯孝小心回禀
“她孙子被抓,就得来烦朕!”
朱祁钰吐出口浊气,愤愤道:“宣进来!”
而在宫外。
西厂动了起来。
这段时间,郑有义一直在苦训西厂番子,还从锦衣卫、东厂、巡捕营借来教官,特训西厂。
他挑人,只挑聪明人。
蠢的不要。
甚至还吸纳了一批秀才,进入西厂。
作为西厂厂公,郑有义也不像舒良那样张扬。
他很低调。
低调到所有人都忘记了,京中还有西厂的存在。
昨天夜里,皇帝传旨令西厂出宫。
但是,到现在,都没人见过西厂的人。
郑有义却出现在巡捕营里。
“郑厂公,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兄弟这里做客啊?”曹吉祥笑容可掬。
郑有义可是皇爷的心腹。
他也要巴结的。
郑有义笑了笑:“不敢受曹营督的礼。”
“本公此来,乃是公干。”
“请营督行个方便!”
他很客气。
但又不容拒绝。
曹吉祥立刻意识到什么:“可是……”
“营督,叙旧要等公干之后,本公是办皇差的,不能让皇爷老人家着急。”
曹吉祥只能令其请便。
汤序正在审讯庆王世子朱邃坎。
他心情极佳,昨天晚上可发了大财了。
白花花的银子啊,全都进了口袋。
他看了百王府里面建的园林,他也想在自己宅子里,建几个园子,也修得金碧辉煌的,不比王府差,这回就有钱建了。
“说不说!”
汤序使劲抽朱邃坎。
啪啪啪!
朱邃坎哪里受过这个罪啊,但现在浑身都是伤。
进了巡捕营,管你是什么王公贵族,进来就都是罪犯!
都别想好!
刚进来时候,朱邃坎哭啊。
但哭了几个时辰,眼泪哭干了。
弄得全身是伤,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甚至,说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狱门被打开。
汤序不耐烦的回眸:“老子审讯呢,什么事?”
“汤副指挥使在忙呢?”郑有义声音不阴不阳。
“你他娘的是……谁……”
诏狱里没有光线,他没看轻。
可当看轻郑有义的脸,直接嘴瓢了。
立刻赔笑道:“原来是郑厂公,下官正在办案,没有看清您,请厂公莫怪。”
“不怪。”
郑有义笑眯眯地,点了点满身是血的朱邃坎,问道:“这是谁呀?”
“庆王世子,和宁王谋反牵连很深,正在审呢。”汤序回答。
郑有义表示知道:“汤副指挥使,可否方便,换个地方说话?”
“方便,方便。”
汤序擦了擦手,直接走出来审讯室。
结果被西厂两个番子按住。
“郑厂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汤序急了。
“这应该问自己啊,汤副指挥使,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了?”
郑有义伸手,有番子送上一本小册子。
他翻开来,借着光亮,念:“昨晚亥时一刻,你在晋商康家,私自拿了七万两银票,亥时三刻,你在刘家,私吞了三万两银票……”
每一个时间段。
拿了多少,全都被纪录。
林林总总,念了半盏茶的功夫。
汤序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
“还有本公继续念吗?”
郑有义嗤笑两声:“拿了多少,本公这里都有账。”
“你,你在我身边安插探子?”汤序难以置信。
其实,从西厂建立开始。
没有人知道西厂到底是干什么的。
都以为,西厂就是东厂,也是为了缉拿人犯的。
可是,西厂第一次亮相。
竟是自查!
西厂是用来监督厂卫的!
“这是西厂的职责。”
“兄弟们,动手!”
郑有义淡淡道:“昨晚伸手的人,全都抓起来,押入西厂诏狱!”
汤序整个人都傻了。
前一刻,他还在诏狱里面审讯别人的。
转眼,他就被丢入诏狱,被人审讯了。
“营督,营督救我啊!”
汤序崩溃,大吼大叫。
巡捕营很多营丁,都被抓走。
曹吉祥赶紧迎上来:“兄弟,能不能高抬贵手则个。”
“本督想办法,把贪的钱全都补上。”
“本督再去宫中,向皇爷求情,能不能抬抬手。”
“都是一家人,别把事情做绝,成吗?”
他也没想到,汤序竟然贪了这么多!
那么厚的册子!
少说百万两!
都提醒过他了,这是皇爷的钱,你也敢拿?
你有命拿,有命花吗!
但汤序是他铁杆,他必须要保的。
问题是巡捕营的营丁,都拿了一些,确实,拿了多一些,但全都被抓走了。
巡捕营还怎么正常运转?
郑有义也够绝的。
你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我们巡捕营干什么!
拿我们巡捕营好欺负是不是?
“曹营督,都是办皇差的,你也能理解。”
“兄弟要是稍微抬抬手,兄弟的脑袋,也保不住啊!”
郑有义压低声音道:“只要你能求皇爷宽恕,兄弟这里都好说。”
这不废话嘛!
西厂设立,就是为了自查。
皇帝能轻易放下?
别以为厂卫就没人管制了!
“这是卸磨杀驴啊,以后还会有人真心卖命吗?”曹吉祥喃喃自语。
可他从未想过,这些人哪个真心卖命了?
不都是为了贪更多的银子,为了更高的权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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