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信把龙哈寨子里的马匹收集起来。
镇国军是由各地王府护卫组成的,来自天南海北,会骑马的还真有,欧信把马匹分给会骑马的,充当前哨。
千人队仅带一天口粮,朝着秦川出发。
之所以选择秦川。
因为走石门,要经过大宣乡,大宣乡是大集,人多眼杂,不利于保密。
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走了一半不到。
但兵卒已经累得东倒西歪。
欧信和兵卒一样走,他自幼练武,仍觉得双腿如灌铅,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二狗子,军中有多少匹马?”
欧信解下缠脚绷带,让脚丫子休息休息。
脚部已经充血。
“回同知大人,有72匹马。”二狗子是本地土匪,被镇国军剿匪后,归入军中的,归入欧信麾下。
欧信揉了揉脚丫子,令其快速回血,喝很多水:“地图拿来!”
广西天热,要不停补充水分。
因为是急行军,没时间烧水,只能取最干净的山泉水。
他又叫个土人过来。
问土人,这个地方离秦川还有多远?
“起码还要走三四个时辰。”土人回答。
欧信盯着地图:“龙哈被拔寨的消息,说不定已经传到大宣乡了,到了大宣乡,消息会迅速扩散。”
“等不了了!”
“富贵险中求!”
“会骑马的,跟本同知上马!”
“其余人,明日正午之前,赶到秦川!”
欧信立刻让人吃饭,补充能量。
把一天的口粮,分成两份,一份现在吃掉,另一份到了秦川,战前再吃。
用完饭,休息片刻后。
欧信挑出70个人,带着一个认路的土著,骑上马朝着秦川奔袭。
广西土司骑乘的不是漠北马,而是云南马。
其实,四川、云南、贵州也产马,但川马和滇马体型矮小,不适合骑乘,适合当驮马。
但贵州的水西马就不一样了,水西马是乌蒙马,膘肥体壮、筋骨强健,适合练成骑兵。
但水西马价格高,龙哈这样的寨子,用不起水西马,用的是滇马,还都是老马。
欧信没法挑剔。
就地取材,有什么用什么!
滇马体型小,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不适合战阵,却适合跑路。
适合山地作战。
天色刚刚擦黑,欧信七十二骑抵达秦川城外。
秦川城池在汉人手里。
欧信没惊动城池,绕过城池,按照土人的引导,悄悄出现在土司的寨子山外。
占据秦川的土司叫韦峦,号令十一峒,自称峒主,号称拥兵过万。
当天色彻底黑透。
欧信才摸到山口,令兵卒吃饱饭,短暂休息后,把不用的东西全都丢掉,留一人看守马匹。
他带领七十个人,摸进山里。
韦峦作为峒主,生活十分奢靡,虽住在山里,宅子却比知府宅子都豪华,宅墙一丈多高,还有塔楼放哨,防守严密。
“本同知先上!”
欧信嘴衔刀,攀爬上墙,确定没有院里卫士巡逻,示意兵卒爬上来。
底下有人弓着腰,让其他人踩着他的背爬上来,欧信则在墙头扶住爬上来的人,让他骑在墙上。
他先跳下去,找个能垫脚的东西,再让兵卒跳进来。
前面的帮后面的,依次进来。
中间有人巡逻,被欧信带着几个兵卒干掉了。
很快,兵卒全都进来。
欧信带队,又灭了一股巡逻的人,问清楚韦峦的卧房,直接朝着韦峦的卧房而来。
宅子外紧内松,一路畅通无阻。
打死韦峦也想不到,朝堂会派兵围剿土司啊。
从宋元至今,朝堂便和土司相安无事,大明自太祖起,便对土司行怀柔之策,很少动用武力。
广西土司也算听话,皇帝打仗出钱出力。
谁知道景泰帝脑抽,非要干翻土司。
韦峦设强哨,防备的是手下叛乱,毕竟他在本地,压榨得太狠,当地土人对他也十分不满。
结果。
欧信顺着巡逻卫士指路,直接冲进了韦峦的卧房。
韦峦正在做事,哼哼唧唧的。
结果,一把冰凉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是韦峦?”欧信喝问。
他直接就不行了。
“好汉,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是秦川十一峒的峒主,您要什么,就吱一声,别动粗,行不行?”韦峦吓得哆嗦。
“说的什么鸟语?”欧信一句没听懂。
直接划开他的胸膛,鲜血殷然。
韦峦惨叫。
“不许出声。”
欧信把刀尖放在他心口上:“说,你是不是韦峦?”
韦峦也听不懂啊。
“他娘的,你们咋不说人话呢!”欧信气得想剐了他。
但他背后没有支援。
一切都要靠自己。
得多动脑子,不能全靠武力。
“这秦川谁做主?”欧信只能比划,让韦峦听懂。
这回懂了。
韦峦指了指自己,他就是峒主。
“原来伱就是韦峦啊!”
欧信松了口气:“布咔,进来!”
他把龙哈土司的土人喊进来。
让他充当翻译。
韦峦一听是大明官军,真的满脸懵逼。
“老子不是给你解释的,传下命令,让寨子里的人放下武器!接受投降!”
欧信没工夫跟他墨迹。
留他一条狗命,已经法外开恩了!
“啊!”
陡然,韦峦发出一声惨叫。
欧信嫌弃他墨迹,一刀扎在他的大腿上,鲜血喷了出来。
“执行!”欧信森然地看着他。
韦峦被吓傻了。
欧信一身军服,像是明军,但做事却比土匪还狠啊。
赶紧令人放下武器,接受投降。
欧信一把将韦峦拽下来,拖着往外走,而那个女人后知后觉的尖叫。
欧信回头:“杀了!”
韦峦亲眼看到,他宠爱的小妾,被一刀戳死了。
然后他就如死狗一样被拖出来。
欧信薅着他的头发,又给他拽起来。
“把火把都点起来!”
欧信嘶吼:“都他娘的看得真真儿的,这个就是你们的主子!”
“谁敢有异动,老子就在他身上戳个窟窿!”
韦峦都懵逼了。
这位是官军,还是强盗啊。
再说了,我们都是良民啊,官军为什么要打我们的寨子?我们犯了什么罪了?
“这是大明官军,都放下武器,不许反抗!”韦峦怕死啊。
宅子里的兵放下武器。
欧信让人绑了。
把韦峦的全家挑出来,谁不听话就杀一个立威。
然后让韦峦把整个寨子的人都集中过来。
“大人,敢问在下犯了什么罪啊?”韦峦懵逼问。
欧信狠狠扇他一个耳光:“侯大狗造反,你在做什么?”
韦峦一愣。
顿时哭丧着脸:“侯大狗势大,我们也不敢招惹啊。”
“侯大狗算个屁啊,陛下震怒,你们全家都得掉脑袋!”欧信瞪着他。
“啊?”
韦峦好半天都没明白,陛下是谁?
“啊!”
韦峦惨叫一声。
欧信一刀扎在他的另一条腿上:“跪下!”
韦峦吓得跪在地上。
欧信也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跪下:“陛下乃天下共主,乃这天下的主人!你敢对陛下不敬,九族该诛!”
听翻译说完,韦峦有点明白了,弱弱问:“现在还是永乐皇帝吗?”
给欧信整愣了。
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欧信气恼道:“秦川只是第一战,本同知还要突袭石门!”
韦峦更懵逼了,就凭你们七十个人?
大明穷成啥样了?
派七十多个人出来打仗?
“尔等乌合之众,还须派多少大军?”欧信冷笑。
确实是。
我韦峦堂堂峒主,被你窝囊地抓住,明军神兵天降,他有什么办法?
很快,兵卒控制了一个寨子。
欧信也松了口气,令兵卒暂时休整。
“同知大人,打这两仗,您恐怕要升任指挥使了!”二狗子舔着脸问。
欧信看了他一眼,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陛下心在四海,若能在平定土司中大放异彩,皇帝一定不会吝惜爵位,未来,他的战场也在漠北!在交趾!
“都别放松,咱们人少,等到明天正午,大部队赶到,才是真正放松的时候!”
欧信让轮班休息,他则反复巡逻。
他只守住宅子即可。
长夜漫漫,他心里在琢磨,倘若石门土司,提前知道了广西军对土司动手的消息,他该如何应对?
终于熬到了翌日正午。
千人队赶到,迅速控制山寨,然后控制秦川的十一峒。
忙到了晚上,欧信才偷闲睡了两个时辰。
天刚亮,他就把韦峦提出来。
“韦峦,你本该要被诛九族的!”
欧信吓唬他:“本同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韦峦真的怕了这个疯子了。
他昨天杀了很多寨子里的人,只要不听话,他就让人杀掉,活脱脱一个魔王。
“谢大人,谢大人!”韦峦的大儿子,也被欧信给砍了,哭都找不到调。
“石门土司,和你不对付吧?”
欧信紧绷着脸:“只要你和本同知合作,进了石门土司,就宰了段思娥,为你报仇。”
段思娥是个女人,被册封为石门土司,名字也是浔州府知府给起的。
韦峦曾经想娶了段思娥,吞并了石门土司,结果段思娥也不傻,拒绝了他,两家没少冲突。
韦峦是聪明人。
立刻明白,欧信自己实力不强,想借用秦川土司的兵力。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韦峦舔着脸问。
欧信脸色瞬间难看:“来人,把他二儿子拉出来,杀了!”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韦峦后悔了,他还是俘虏呢,生死在欧信一念之间。
但欧信不理他。
直接把人拉上来,当着他的面,砍了。
韦峦只有三个儿子,已经死了两个了。
“本同知好心好意为你报仇,你却跟本同知要好处!脑子里面装的是屎?”欧信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腿上。
结痂的伤口,再次冒血。
韦峦惨叫个没完。
“把俘虏都给老子拉出来!”
欧信下令:“杀光!”
韦峦只感觉天昏地暗。
就因为说错一句话,明军就要杀光寨子!
二狗子来禀报:“同知大人,那寨子怎么办?”
“烧了!”欧信什么都不在乎。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韦峦强撑着爬起来,磕头如捣蒜。
欧信不理他。
外面传来惨叫声。
既然不听话,留着有什么用?
“大人,我愿意配合!我愿意配合!”韦峦惨叫个不停。
但惨叫声此起彼伏。
欧信觉得差不多了,呵斥道:“配合吗?是听命!老子看你脑袋里面全是屎!”
“是是是,我脑子里面都是屎!是屎!我听命!我听命!”
韦峦被吓惨了,不停磕头,伤口鲜血不停流出。
推开房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的铁杆都被杀光了。
“自称标下!”
“还我我我的,你什么你!没会说人话的东西!”
欧信冷冷道:“本同知任命你为小旗,听命于本同知!”
“标下遵令!”韦峦真被吓坏了。
欧信走出房门。
看着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人群。
有几百人倒在血泊里。
都是韦峦的心腹,这些人不杀,韦峦就不会老实听话。
甚至,想彻底归化秦川寨,必须杀了韦峦全家。
“翻译给他们听!”
欧信厉喝:“从现在开始,你们便是我大明官军,听命于本同知!”
“军纪官,给他们宣讲军规!”
“敢触犯者,一律杀光!”
他也是装腔作势。
但鲜血震慑,非常好用。
死里逃生的土人们个个浑身发抖,谁也不敢反抗。
“同知大人,这些人不可信。”二狗子小声道。
欧信面容冷峻:“你怎么看?”
二狗子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总督大人的命令,你忘了?”欧信皱眉。
杀是不能杀的。
但也不能拘束在一个寨子里。
他得罪了张顺,若做不出功绩来,张顺一定会拿军令状要他的命的。
可张顺胆小如鼠,不敢孤军深入,导致他手里只有一千人,根本没法快速突袭。
“同知大人,标下有一计!”二狗子道。
“说!”欧信绷着脸。
“咱们可以告诉这些土人。”
“去石门抢掠,抢掠所得,尽归他们所有!”
二狗子怪笑道:“这样一来,就能提振士气,比咱们用什么手段都管用。”
欧信微微一怔。
办法不错。
等到了石门土司,再用军规杀一批人,震慑人心。
剩下的人,自然就归顺了。
他看了眼二狗子,二狗子笑了,心领神会。
这个小土匪,竟然也瞧不起土人,有点意思。
“就这么办!”
欧信当机立断。
“先去把寨子里的马匹收集起来。”
“再令土人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供养我军食用。”
“晚上让兄弟们吃顿好的,但不许喝酒,记住了!”
“更不许騒扰土人,不许触犯军规!违令者斩!”
欧信对手下都不心慈手软,怎么可能对土人心软?
很快,肉香味传来。
兵卒们馋得流口水。
欧信的心思可不在一顿吃喝上,他盯着地图看。
其实,他该往东走,偷袭大峡土司,走平南水路,去梧州府的藤县,再一路北上。
但他手里兵少。
需要吃了石门土司,再北上。
第二天,他在秦川休整,顺便整军。
欧信发现土司的兵额虚数太大了。
秦川土司号称上万战兵,结果可战的不足四千,再淘汰一批老弱,就剩下两千有余。
欧信收到消息,张顺才慢吞吞从黄江口北上。
他已经向石门行军了。
论在山地中奔跑,土人才是一把好手。
用两天时间抵达石门。
石门土司寨门紧闭,显然收到了消息。
欧信不急,让土兵强攻。
韦峦被绑在马上,也被带了过来,没人给治伤,他腿上的伤已经溃烂了。
他心腹被杀后,在土兵中几乎没有威望。
再加上欧信用鲜血震慑土兵,又用利益拉拢,这些土人早就心向欧信了,把他们的老主子抛之脑后了。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寨兵当炮灰,强攻石门寨。
嘭!
丢下几百具尸体,寨门被攻破。
“冲进去!”
欧信组成狼筅阵,慢慢往里面推。
他手里的兵金贵,舍不得消耗。
土兵想不玩命也不行,后面是明军的刀刃,谁敢后退就杀,绝不手软。
“报!”
传令兵跑到后方:“石门土兵退到山里了。”
“放火烧山!”
欧信当机立断。
很快,火被拢起来,不停往里面射弩箭。
半个时辰后,石门土兵投降了。
段思娥被押上来。
长相不错,就是皮肤黝黑。
韦峦盯着她,眼中泛起贪念。
“本官乃大明都指挥同知欧信!”
欧信扶刀而立:“而你石门土司,不听圣谕,陛下震怒,降雷霆于下,令尔等除名!”
段思娥不敢吭声。
侯大狗造反,哪个寨子没出人出钱?
以前大明皇帝瞧不上广西,流官只懂剥削和压榨。
现在听说镇国军屯守广西,侯大狗叛乱被旦夕平定,她就知道,镇国军会报复土司的。
“下官知错!”段思娥竟然会说汉话!
欧信讶然:“你懂汉话?”
“回同知大人,标下读过几天书。”
这段思娥三十余岁,尚有几分姿色。
打仗有条不紊,又懂汉话,看样子是个人才。
“标下愿意举寨投降,余生誓死为大明效忠!”段思娥以头点地,她双手被捆绑,只能用头磕地面。
这是个识相的。
她自称下官也没错,她毕竟是朝堂钦封的官员,官级比欧信还高。
欧信幽幽问道:“你寨子里,可用之兵有多少?”
“两千人,俱是精锐!”段思娥血液倒流,整张脸憋得通红。
欧信却不让她起来。
“可愿意为大明身先士卒?”欧信问。
这个成语段思娥不懂,但也知道是当炮灰。
“愿意!”
段思娥很清楚,这位同知大人,只要她说不,整个寨子的人都别想活。
而且还有韦峦虎视眈眈,为了全寨性命着想,她必须答应。
何况,她也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有能力的人都有野心。
“好!”
欧信将她扶起来:“传令下去,任何人不许戕害寨子同胞!”
恭顺的就是同胞,不恭顺就该死。
韦峦脸色一变。
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他的人是来抢掠石门寨的,现在寨子打下来了,你却不让抢了,几个意思?
噗!
欧信忽然抽刀,削了韦峦的脑袋!
“提着出去,不听令的,按照军令行事!”欧信厉喝。
韦峦心思太多。
留之后患无穷。
“再把韦峦全家诛杀!”欧信斩草除根。
他没搞让秦川寨的人动手,那些兵卒已经起不了决定作用了,无非是消耗品罢了。
鲜血溅了段思娥一脸。
段思娥生生受着。
欧信瞥了她一眼:“你敢不老实,他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标下遵令!”段思娥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她迫切投降,也是为了救助寨民。
石门寨和秦川寨有仇。
一旦放任秦川寨兵乱来,石门寨可就倒霉了。
“从即刻起,你为本同知麾下小旗!”
欧信淡淡道:“你再去把所有寨子里能打仗的都挑出来,随本同知北上。”
段思娥一愣。
北上?
再往北就是金秀土司的势力范围呢。
金秀可是个大土司。
大明究竟要干什么?
“本官问你,你是何时收到攻伐土司消息的?”欧信问。
“回同知大人,在昨天,消息是从大宣乡传来的。”
欧信计算一下传递消息的时间。
从黄江口到石门,大概用了五天时间。
土司比较封闭,互相很少联络。
但是,浔州府的消息应该是瞒不住了。
在浔州府里面捏软柿子困难了。
都怪张顺,贻误战机!
本官必须参他一本!
欧信目光凌厉:“不往北走,往大宣乡放心走!”
段思娥还跪着呢:“石门通往大宣乡有水路。”
“可有船支?”
段思娥看向他:“寨子里没有,但官军有。”
“二狗子,你去持本同知手令,令附近卫所收拢船支,本同知要征用,谁敢不听命,就是违反两广总督之命!直接杀掉!”
“标下遵令!”
欧信这才发觉,段思娥还跪着呢。
他亲自把绳子解开,宽慰几句。
然后看着地图。
“从石门走船,多长时间能到大宣乡?”
“一天时间。”段思娥歪头打量欧信一番。
欧信身材不高,但腰杆挺得很直,面容紧绷,不苟言笑,看上去极有威严。
“传令,本部休整一晚上,命令寨子把好吃的拿出来,供养大军。”
“标下遵令!”
段思娥单膝跪地:“只求同知大人,不要騒扰寨民。”
“良善的顺民,就是我大明子民,本同知从不戕害同胞,更不许任何人违反军规!”欧信让人传信。
他让段思娥去安排。
又杀了上百个秦川寨的兵卒,才彻底弹压住秦川寨土兵騒乱。
秦川寨兵还剩一千三百人,受伤二百多人,留在石门寨里养伤。
又招降了石门寨两千人,从各寨中抽调一千人。
合计五千三百人。
乘坐官船南下大宣乡。
因为官船不够坐,要运四五次才可以。
欧信没将两寨兵打散,因为这是战时,他手上兵卒不足以压制两部,干脆由段思娥领一部,从秦川寨里挑出一个人,叫桓亥领军。
欧信留在最后走。
担心寨兵叛乱。
张顺从黄江口拔营,也让大宣乡知道黄江口空虚。
但突然一部明军,戒严了大宣乡。
大宣乡是武靖州的门户。
武靖州城外,盘踞着一个大土司,叫梁僖。
梁僖部汉化较好,在永乐朝还派人派兵跟随明军南征交趾。
但近几年梁僖继任土司后,就和大明若即若离了,还数次攻打武靖州,占据州城造反。
朝堂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残存至今。
因为梁僖拥兵三万以上,方瑛亲自来打。
欧信却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当张顺调兵北上,一定瞒不住梁僖的耳目。
这时候,梁僖反而会放松警惕。
梁僖还会派探马去探,明军究竟在哪,究竟想对谁下手,都要搞清楚。
欧信就想抓住这个机会。
荡平梁僖。
然后坐船去平南。
当然了,他不打算强攻,如果拿不下来,他就回黄江口,坐船去平南。
欧信令大宣乡关闭城门,不许出入。
他则率领前哨去途经武靖州。
但武靖土司早就谨守寨门,寨外十几里设下陷阱,绵延的山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陷阱。
欧信知道,梁僖是根硬骨头。
他直接退军,返回黄江口,突袭平南土司。
秦川。
张顺得知欧信平定了石门土司,竟然掉头回去,去攻打武靖土司。
“这是条疯狗吗?”
张顺怒不可遏:“总督的命令是一路往北,他一路乱咬,打乱了总督布局,真当总督不会处罚他吗?”
不可否认,他充满了嫉妒。
黄江口、秦川、石门三个土司,都是欧信推平的。
他北面军主将,竟寸功未立。
他可不敢隐瞒军功,因为军中有厂卫探子,还有文官随军,每一笔军功都要清清楚楚纪录。
“传令欧信,不许再乱动!”张顺气坏了。
与此同时。
方瑛刚刚攻克奉议土司,正在招降寨兵。
同时收到张顺和欧信的密信。
“好个张顺,颠倒是非!”
方瑛登时大怒:“推平三个土司,全是欧信之功,你堂堂北面军指挥使,寸功未立,干什么吃的?”
“传令,就地拿下张顺,撸掉一切官职,捉拿回京!”
“令欧信暂任北面军指挥使。”
传令兵刚出去。
方瑛收到的信,是欧信撩了武靖州一下,被武靖州的防守吓跑了,向总督请罪的密信。
“这小子,是个将种!”
方瑛笑了起来:“本督亲自会一会武靖土司。”
“传令,我军迅速休整,吸纳俘虏,明令军规,不许戕害土人,违令者斩,两日后北进武靖!”
这个时候。
欧信还不知道,他被任命为北面军指挥使。
他刚刚抵达平南,全军休整。
平南土司恭顺,汉化率比较高,计划不打他,反而还要令平南土司出一千兵,随军征伐。
他的目标是下游的武林土司。
武林是浔州府边界的土司,势力不强,但山势险峻,民风彪悍,难以根治。
休整半天后,欧信军继续坐船东进。
这段时间,段思娥十分恭顺,不时和欧信商量对策。
欧信也发现,此女是个将才。
模样算周正,丧夫后便管着山寨,没有再嫁,膝下有一子。
他生出了纳妾之心。
“同知大人,兵贵神速,咱们下船后不休息,立刻突入武林土司。”
段思娥分析道:“标下认为,武林土司还没有防卫。”
“此战交给你打!”
欧信也想看看段思娥的本事:“你放心,陛下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你有本事,女人也能封爵!”
段思娥微微愣神:“当真?”
“你敢质疑陛下?”欧信绷着脸喝问。
段思娥吓得跪在地上磕头。
“陛下英明神武,乃当世圣君,陛下只看功绩,不看其他!是女人又如何?照样能封爵!”欧信对皇帝推崇至极。
他是读书的,知道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是什么下场。
可皇帝是如何封赏于谦的?
足见皇帝的心胸。
段思娥从欧信眼中看到了崇拜。
当今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欧信这样的猛将甘心卖命?
“标下必不辱使命!”段思娥也会说成语了,跟欧信学的。
段思娥率领石门寨兵,先下船,下船后,直突武林土司的腹心,半天功夫,就把武林土司这颗钉子拔除。
收降一千余人,寨子由当地官府接管。
段思娥则率军返回,乘船突袭藤县。
藤县是梧州府大土司。
侯大狗在梧州府起事,藤县土司没少帮助侯大狗,但梧州知府陶铨两眼一抹黑。
侯大狗被平定后,奏报送入中枢。
皇帝下旨,陶铨被斩首,举族充入辽宁,梧州上下官府都被清洗。
欧信先在附近停靠,休整一夜,第二天突袭进入藤县土司,杀个人头滚滚。
招降五千多人,他手里的兵卒已经打到一万一千人。
他率军北上,目标五屯。
捷报不停传入总督大帐。
方瑛却在武靖州犯了难了。
武靖土司梁僖,把武靖围成个铁桶,遍地是陷阱,根本没法攻山。
“欧信拿下了武林?”
“又拿下了藤县?”
“五屯也是他掌中之物?”
方瑛看到战报都懵逼了。
兵分四路,三路都有斩获,但和欧信比起来,都是渣渣。
欧信推了五个土司。
其中有一个拥兵三万的大土司。
如今北上,朝着荔浦去了。
一战封爵。
“他只带着一千人,现在军势一万多人了?”方瑛张了张嘴。
这是天生将种啊!
都怪张顺,否则欧信现在指不定已经把荔浦打下来了呢。
他是总督,不会嫉妒欧信战功的,因为欧信取得多大的功绩,他都能分润一份。
“令北面军,留在秦川驻守五百人,去石门驻守二百人,其余人回师武靖州!”
“总督!”
陶成忽然道:“标下以为,武靖州是个泥潭,咱们绕过去,先挑容易的打!”
陶成眼珠子都嫉妒红了。
当初他和欧信一样苦练精兵,就想出人头地。
再看看欧信,已经推平五个土司,等他拿下荔浦,陛下一定会封爵的,伯爵位已经招手了。
他陶成却在总督帐下,碌碌无为。
“绕过去?”
方瑛把陶成放在自己手里,就因为看重陶成,给陶成战功的机会。
结果,人家欧信的战功把他这位总督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也别提陶成了。
“总督,浔州府只剩下武靖土司,没有彻底铲除。”
“咱们沿江南下,去南宁府。”
“广西最难驯化的土司,多在南宁府。”
“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也学欧信,分兵多路,一路就带一千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南宁府土司推平!”
陶成疯了,也玩极限操作。
方瑛也不想稳扎稳打了。
被欧信刺激到了。
“好!”
“本督手上算上降兵,有八千人!”
“拆分成四路……”
陶成却打断方瑛的话:“把土兵打散,拆分成八队,千人队已经足够了,推平一个土司,就能得到兵力补充,又有府城做补给,没有后勤压力,轻装简行即可。”
“听你的!”
方瑛传令,拆分队伍。
也传令,把北面军杨屿等人拆分,千人一队,往北推。
不打武靖州。
沿江而下去平定南宁府。
“总督大人,标下愿意攻克白石山!”陶成先挑一个。
他迫不及待要立功。
“可!”
方瑛同意。
在绿蓝山的东面军陈旺,收到欧信的战报,整个人都懵了。
他才推一个土司。
人家欧信推平了五个,人比人气死人啊。
“传令下去,就地拆分,千人一队,拆成五队,本总兵亲领一队!”
陈旺发狠了:“本总兵给每军两天时间,两天给本总兵推平一个土司!”
“做不到的,统统革职!滚回家种地去!”
“十天后,本总兵要梧州府南部没有土司存在!”
西面军的朱仪更懵逼了。
他武宣还没打下来呢。
人家欧信率领一千人,就拿下来五个土司,听说张顺已经被捉拿,解送入京了。
朱仪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要是再磨蹭下去,他也是被解送入京的下场。
“天黑之前,把武宣土司拿下来!”
“拿不下来,都别回来了!”
朱仪发狠了:“然后拆分成五队,十天内,平定柳州府南部!”
镇国军卷起来了。
欧信已经拿下五屯土司,逆流而上。
沿途又拿下七八个小土司,兵势暴增到了一万七千人。
在古眉寨下船。
他亲自率领大军,平推古眉寨,收降两千有余。
然后又推了永安土司。
一路招降。
兵力超过两万。
在永安分兵。
段思娥率领五千人去平定茶山、金秀土司。
二狗子率军五千北上平定蒙山、猫儿堡土司。
欧信则亲率一万人,突袭昭平土司。
张顺被拿下的消息,终于送到他的手里,他被升任为指挥使。
送信兵都懵了。
他最开始来送信是去武林,结果一路追,在藤县没看到,在五屯没看到,最后在永安州才追上他。
等他送道信的时候,欧信把永安土司都拿下了。
“回报总督大人,欧信必不负众望!”
欧信没把指挥使放在眼里。
他要爵位!
拿下荔浦,陛下定赐下伯爵位,说不定就封他为荔浦伯,彰显他的功绩。
永安和昭平有一段水路,一段陆路。
欧信坐船,然后把船支丢给附近县城,扎进山里,在山里面奔跑。
他麾下全是土人。
在山里跑没问题,战斗力可就不咋地了。
但欧信不在乎。
他追求的就是兵贵神速。
就是快。
土司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就神兵天降了。
打仗了二十余天,欧信晒得黝黑黝黑的,看不出曾经白净的模样,却一身杀气。
老规矩,他带头第一个往前冲。
土人拜服他,因为欧信作战勇猛,还不像汉人官员那样嫌弃他们,真将他们当成人看。
唯独军纪严明,任何人不许犯军规,触犯者死,求饶者连坐。
其他的都好,吃得好用得好,装备也好。
打仗损失不大,每个人都有军功记录,等这一战打完,都能在明军当个底层军官。
欧信第一个冲进昭平寨中。
手刃峒主。
直接招降。
站在地图前,他却犹豫了。
荔浦虽然功劳大。
但昭平往东,全是密密麻麻的山寨,这里才是土人聚集区,若想根治土人,必须将这个地方的山寨一一拔除。
但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这些小山寨,都藏在大山里面,平定极难,而功劳未必多大。
“荔浦在那里,永远不会跑!”
“本指挥使在南部动静闹得太大了,荔浦土司已经有了准备。”
“干脆,钻进大山里,招降更多的土人。”
“然后平推荔浦!”
欧信做出决定。
然后他沿江东进,昭平县官和维劝欧信,东面是绵延不绝的大山,哪怕是当地土人都可能迷路。
就算平定了土人,那又如何?
功劳没有,绵延的大山,油水也捞不到,朝堂早晚还会放弃的。
和维认为,应该先平定荔浦,那才是大功劳。
“不!”
欧信断然道:“总督清剿土司,一是征兵,征土人为兵;二是练兵,练出强军来。”
“平定广西,只是陛下宏图伟业中的开端。”
“这些大山,正好能锤炼本指挥使的带兵能力。”
“本指挥使不怕苦,也不怕等,晚几年封爵未尝不可!”
“而且,陛下明旨,要汉化广西,吾等做臣子的,死也要为江山社稷而亡!”
欧信语气铿锵,大义凛然。
和维恭恭敬敬一礼:“下官敬佩欧指挥使!”
他是景泰二年进士。
按理说他是不会分到土司地界当流官的。
奈何他在朝中无人。
分配地方的时候,又没使银子,就被踢到了这里。
这些年也没捞到多少油水,也就一直没换地方。
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但欧信一席话,让他重燃梦想。
“欧指挥使,下官愿意跟随指挥使一起推平东面小土司,完成圣上之旨意!”
和维认为,这是一个跃入皇帝眼中的机会。
欧信深深看了他一眼,和维有些微胖,在广西呆了七年,肤色很白,一看就知道养尊处优之辈。
文人心眼多,估计是想借机攀附圣意而已。
不是真心打仗的。
“知县大人能吃得了军中之苦?”欧信直言不讳。
“自然吃得!”
和维慨然道:“莫看下官一身肥肉,但下官天天舞剑,身体俱佳。”
“好!”
欧信令人收拢船支,率军东进。
一头钻进五指山绵延不绝的山脉之中。
第三天,和维就哭了。
这他娘的是人过的日子吗?
“和大人若是嫌累,便在此地,等船支回程,再捎上大人。”欧信淡淡道。
“不累!”
就晒了三天,和维整张脸黝黑,不时有沾着油的汗水从脸颊上冲刷。
身上已经臭不可闻。
在军中哪有条件洗澡,这么热的天,走几步就浑身是汗。
何况走了三天。
好在和维身体素质不错,没累出病来。
“那就请知县大人,看本指挥使破敌!”
欧信先平定沿江的山寨,再钻进大山里,逐一平定。
第一个目标是白霞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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