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干什么?”
年轻的男子揪着他哥的头发,奋力扭转身体:“你永远觉得我说的是错的,永远就是你的才对……发现砂金矿脉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独吞的想法,不然,刚才不会把我往这吃人的沼泽里推!”
年轻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大哥的身体,使劲挣扎,想要以他大哥的身体当垫脚石,爬出去。
“你疯了,咱们是兄弟,亲兄弟,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你快放开,不然咱们谁也出不去!”
年长的男子脑袋都有半数被他兄弟拽着按在泥潭里,根本翻不了身,他奋力挣扎,口鼻中被灌入污水后,呛得急剧咳嗽起来。
可他兄弟现在哪里听得进这话,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还想骗我,我明摆着告诉你,我也想独吞!”
说着,他竟是奋力将他大哥的脑袋,整个按进泥潭里。
这种时候,他大哥哪还顾得了其它,双手也是一阵乱抓,抓到他兄弟的胳膊,大概是生命受到了威胁,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竟是猛地挣脱他兄弟的手,张着嘴巴,都无暇说话,只是忙着喘气了。
双方在下一秒都失去了理智,完全不顾现在身处泥沼,相互揪着对方想要爬出来,彻底地扭打在一起。
吕律和张韶峰等人在林子边缘,默默地看着,神色都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清子,你好好看看,这是亲兄弟,就为了想独吞金矿矿脉,能瞬间反目,做到这种六亲不认的地步!”
吕律忽然间很有感慨,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陈秀清,小声说道:“淘金,这就是个泥潭,一旦陷进去,很容易迷失自我,无可自拔。”
陈秀清没有说话,反倒是赵永柯说道:“老五,我这回是真想明白了,你确实是对的。金子这东西,太有诱惑力了,确实不容易把控,我之前也一直在想,随便一天就能当别人干上多少年,这等好事儿,你怎么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也一直认为,老黄哥仨个走不出去,是因为他们没能耐。
我总觉得,我自己一定能保持清醒,也有足够的能耐,就不用怕。
但是现在,我真的明白,是我错了。
还好,我一直在心里想着我阿玛交代的话,要相信你的选择,我也一直相信,跟着你是没错的。
老五,我是被你从山里带出来的,跟着你很轻松地赚钱,过上我之前想都没想过的日子,跟着你们见得多了,这心里变了不少。
我越来越觉得以前过的是啥日子,越来越觉得钱的重要。就在刚刚,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变得有些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谢谢你……以后可得对我负责啊,发现我有问题,打我骂我都行。”
吕律偏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微微笑笑,拍着他的肩膀,深深呼了口气:“突然话多起来,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却听张韶峰说道:“这还只是发现砂金矿脉就能争夺成这样……我在想,要是咱们坚持在那地方继续淘金子,淘得越来越多的时候,咱们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细细想来,这心里的欲望,因为这些金子,被放得越来越大,真是害怕呀。”
梁康波长长叹了口气:“咱们几个,可得好好的呀!”
吕律瞟了一眼陈秀清,见他只是双眼盯着在泥潭里挣扎扭打的两人,脸上神情却是没有太多变化,也不知道是在想啥。
“砰……”
忽然一声枪响,从沼泽地里传出来。
几人立马凝神看了过去,却见是那年轻的男子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挎着枪,朝着自己的哥哥开了一枪。
这一枪过后,他大哥停止了挣扎,他自己也一下子愣住。
但只是一愣,他再次奋力按着他哥的身体,想要借力挣扎出来,只是,他到现在才发现,泥浆都已经裹到他胸口位置了,还在不断地下陷,哪怕用他哥的身体进行借力,也完全挣扎不出来。
很快,他哥的身体,被他多次借力后,彻底没入了泥潭之中,而他自己,也还在一点点地下陷。
“救命……救命……”
一声声求救声在山谷里响起。
吕律等人,没有一个搭理,只是漠然地看着他随着越来越激烈的挣扎,快速陷入泥潭,泥浆没过脖子,没过嘴巴、鼻孔,再到头顶,反倒是那把裹满泥浆的半自动,还在表层放着。
“金佛也保不了你……也别怪我,谁叫你们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想着置我们于死地。”
吕律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虽然是因为自己的手段致死,吕律这一次却是相当坦然。
他回头扫视着几人:“咱们走吧,远离这个地方,到晚上,再吃饭!又死了两个……有没有觉得,我这手段太狠了?”
他这问题,问得一本正经。
“换我也一样……不把他们大卸八块,还给他们留个全尸,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
“别多想……山里的事情,向来如此,咱们问心无愧。”
“不弄死他们,可能咱们就会被弄死……他们自找的。”
吕律深深吸了口气,领头前行,其余几人重新骑上马匹,跟着在山里快速穿行起来。
经过一整天的跋涉,在傍晚的时候,几人到了塔河附近,没有过多停留,只是让赵永柯以一个鄂伦春猎人的身份,去镇上买了些方便的食物,然后继续赶路,直到天色渐暗,远远错过塔河,几人才停了下来,开始宿营。
晚上的时候,没有做饭,只是拢了一堆火烤着,顺便给元宝它们熬了些苞米面,简单吃了些赵永柯买来的烙饼。
在吃烙饼的时候,吕律说道:“这次回去后,我不打算进山了?”
“不进山了?”
张韶峰有些奇怪地问:“之前明明说好了,回去后休息一段时间,咱们就去抬棒槌……还有冬季打猎,也不去?”
“我觉得大家伙这段时间,都太浮躁了些,都在家冷静一下吧,多照看一下农场的事儿,我也想多陪陪老婆孩子。”
吕律笑了笑,补充道:“只是不去抬棒槌,冬季还是要去打猎的。现在一转眼都已经八月的红榔头市,咱们也不能回到家,屁股都没坐热,起身就往山里走,一去又是个把月。
接下来,还能赶上最后一次割蜂蜜,还有秋猎、收庄稼和农场的一堆子事儿,时间也仓促,主要是,临近十月的时候,我想领着秀玉和段大娘去一趟京城。”
“这么说起来,是有些仓促了,今年已经弄到那么多砂金了,不去抬一次棒槌也无所谓。要歇就歇歇气吧,大家也确实该好好想想,是有些管不住自己了。”梁康波偏头看了眼一路上就没怎么说过话的陈秀清,最后才好奇地问吕律:“你去京城干啥?”
“我听广播上说,今年十月的时候,会在京城举行声势浩大的阅兵,想过去看看,还有就是,想去看看京城是啥样的,顺便领着秀玉出去见见世面,让我干妈和刘浩碰上一面,他们去年就没见过面了,只靠着书信,终究不解决思念之苦,有这条件,还是想让他们去碰碰面。”
“这倒也是……被你说得,连我也想跟着去一趟了!”张韶峰兴致勃勃地说:“这辈子还没到过京城呢,我虽然当过兵,以前听说过阅兵,却从来没见过,也想去看看。也不知道乱不乱!”
“应该会好很多,怎么说也是京城。”
吕律笑道:“要不,大家伙一起去一趟?我都在想,现在手头有点钱,跑京城里去买套房子啥的,以后等多苦些钱,咱们闲下来了,也可以到京城住上一住,那可是大城市,不是咱们这山里能比的,关键是热闹啊!也能随时体验一把城里人的生活。”
吕律不无引导的意思,万把块钱一套四合院的年头,手头有钱了,不买白不买,权当是投资了。
不管怎么说,跟张韶峰他们是结义兄弟,那也就不能闷声发财了,有这种好事儿,还是该提点一下,至于到最后,他们买不买,还得看他们,自己尽力就行。
吕律没法告诉他们,这些现在不少人眼里,远远比不上楼房的四合院,会在往后的日子里,转眼变成天价。
“想体验城里人的生活,有钱了那不随时可以去吗?咱们家里的房子就挺好,何必跑到京城里去买房子……没那必要吧?”
别说梁康波了,就连京城的本地人,都还没那意识。
大家伙都还在等着分配工作,等着单位分房的年头,他们现在更在意的是后面烂大街的自行车、手表、收音机、电视啥的新奇的东西,哪怕买台电视机的钱甚至够买一套四合院。
“那不一样,怎么说也是京城,京城欸,那以后跟人说,我在京城有套房,多牛的事情,再说了,有了京城的房,那就能有京城的户口,说是个京城人,也是可以的呀,不然的话,进到城里,终究是个外人啊!”
吕律继续引导。
“这么说倒是挺有意思的……”张韶峰有些动意了:“被你说得我都想跟着去买上一套了,贵不贵啊?咱们买得起吗?”
“应该没问题,我估计,万把块钱就差不多了!”
吕律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了,毕竟是在大城里,看病、交通啥的也方便,反正我要去一趟!至于你们去不去,你们回去自己考虑一下吧。”
话说到这份上,吕律自觉,已经尽力了。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另外,回去以后,我去看看情况,估计会有一件事要找你们商量一下。”
“啥事儿?”
“等我确定了再跟你们说吧!”
吕律心里想的,是关于找孔思仁商量,看看能不能办工艺品加工厂的事儿,如果能办,满山等待着腐烂的树桩,那也是能成为好东西的。
赶山嘛,咋弄不行啊,能赚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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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