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律骑着追风返回草甸子,陈秀玉正在撮罗子旁边的蜂场里转悠,查看蜂群的进出的情况和蜜蜂身上有没有蜂螨之类的寄生虫。
也顺便牵着小正阳的手教走路。
小家伙早已经能坐的稳稳当当,在炕上爬得也厉害,看眼下的情形,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学会走路,现在都能一只手拉着陈秀玉的指头,站得摇摇晃晃的,还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捏蜂箱巢门口进出的黑蜂。
小家伙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啥都想碰一下,毫无畏惧,只是每每在伸手的时候,总会被陈秀玉轻轻拍开,惹得小家伙咿咿呀呀的怪叫。
看到吕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陈秀玉立刻从蜂场中抱着孩子迎了过来。
吕律跳下马,将东西取了下来。
“燕子她们呢?”
见四下无人,吕律不由问道。这个点快要接近饭点了,人应该都在才对。
“她们去附近山上割草叶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我饭菜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等她们回来,很快就能开饭……你这大包小包的,又买了些啥?”
陈秀玉盯着吕律提着的东西,有些奇怪地问。
“一些中药……”
吕律提着药当先进了屋子,第一件事儿就是到厨房里准备熬药。
家里没有药罐子,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他直接将买来的麦芽和山楂清洗后,放铁锅里加水熬煮:“这是熬给你喝的,每次一碗,一天两次,啥时候觉得不胀了再停下。”
断奶的时候,胀乳可不是小问题,很容易引起炎症。
吕律想得很周到,陈秀玉也很顺从地笑着点点头:“嗯呐。”
“中午的时候不用等我吃饭,我在区上碰到了吴彪,他请我在田友诚那里吃过了……”
吕律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接过来逗着,听着小家伙连叫两次爸爸,很是心满意足:“我待会到山里找点干的榆树皮。”
榆树是大荒山里很常见的树木,榆树蘑就特别喜欢生长在倒伏的榆树树干或是根脚。
用榆树花搅和苞米面,上屉锅里蒸,水一开花就算熟,只填一灶柴火就够火候儿,然后,盛进碗里,把切碎的碧绿白嫩的青葱,泡上隔年的老腌汤,拌在饭里,就成了地道的乡野美味,人间美食——榆钱饭。
早年间,榆钱饭可是救命的东西。
到了现在,榆钱饭也是山西、河北等地知名的地方小吃。
当然了,这对吕律来说,也是顶好的东西,开的花虽然没蜜,却是极好的粉源植物,为早春蜂群的繁殖,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现在又多了两个作用,树皮能用来做蚊香,好看的榆木疙瘩又能用来制作雕刻摆件。
“那剩下的是啥?”陈秀玉翻看着那些报纸包着的东西。
“艾绒、陈皮和雄黄。”吕律笑道:“卧室里倒是挂上蚊帐了,可客厅里不行,我准备用这些东西弄点蚊香,看看效果咋样,如果可以的话,就多准备些,养殖场里也能用来驱逐蚊蠓。”
吕律稍稍休息一会儿,将孩子交给陈秀玉,提着猎刀出了草甸子,找干的榆树皮,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都是干燥的东西,倒也省得再去晾晒烘干,吕律搬来家里平时用来捣蒜、捣辣椒面的石臼,开始对着陈皮、榆树皮、雄黄一阵猛捣。
王燕、马金兰都在吕律的草甸子,这成了陈秀清过来蹭饭的绝佳理由。
没事儿的时候,就骑着家里的鄂伦春马,顺便把家里那匹用来干农活的马匹也牵了过来,踩着饭点地前往吕律这里。
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这货打算在这里放马,赖上一天了,不吃了晚饭是不会走的。
他到草甸子的时候,正看到吕律用石臼捣着木炭。
在一旁的盆子里,雄黄、陈皮和榆树皮都弄出了不少粉末。
旁边,去山里割草叶回来的王燕等人也在默默地看着。
“干啥呢?”陈秀清上来就问。
“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家里边的几人,每个一到院子里,看着吕律在捣鼓,都要问上一遍,他都有些懒得说了。
“律哥在做蚊香呢!”王燕倒是很乖巧地跑到陈秀清身边,帮着说了一句。
就在这时候,陈秀玉到大门口叫道:“吃饭了!”
几人跟着进了屋子,还不忘叫吕律。
“律哥已经在区上馆子里吃过了,不用管他!”陈秀玉招呼着几人进屋。
吕律自顾自地捣腾着,在木炭捣成细面后,将几样东西面粉按比例混合,加水后,像是和面一样,在盆子里揉动,等到混合均匀了,他找来一块木板,然后用擀面杖将这团黑泥一样的东西擀成一整块薄片。
稍加修整规矩后,用木条比着,那猎刀切成大小差不多的细条,在簸箕里,趁着柔软,一圈圈盘成蚊香盘的样式,然后放在太阳下晾晒。
今天阳光很好,近三十度的气温,相信到了傍晚,就能用上。
洗干净器具后,陈秀清等人也吃完饭了,他没啥事儿做,也跟着吕律在草甸子里闲逛,看看养殖场里的獐子,又从水泡子里抓几条鱼喂一下仙鹤,再去蜂场里查看了一下蜜蜂的情况,最后到木刻楞后边山坡里圈出的那片段树林看了下。
这片椴树林地,在种上从山里带回来的棒槌后,吕律就从未打理过,虽然已经算是林下参了,但吕律依旧坚持一种野生放养的状态。
几次陈秀玉说要进去处理一下杂草,都被吕律挡下了。
他并不指望这些棒槌长多大,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年份。
栅栏里围着棒槌出苗情况很好,大部分都成了三个分叉的三品叶,其中还有七八棵,今年长成了四品叶,只有一棵,是前年带回来栽着的,长成了五品叶。
当然了,里面还有不少一部分,今年根本就没有发芽。
但是吕律相信,这些四品叶、五品叶,只要一直养着,再过上二三十年,山上的棒槌难得一见,四品叶棒槌都能称之为大货的时候,这些本就有着不少年份的棒槌,也能成为很稀罕的东西。
不仅仅是陈秀清,就连张韶峰等人,也都来他这片圈着的椴树林子里看过,见里面的棒槌长势喜人,几人都动了再去抬棒槌,自己也种上一些的想法。
吕律之前还想着自己单戳一段时间,但后来,他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
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事情,几个结拜兄弟,相处那么长时间,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那种真真正正的情谊。
老想着自己一个人单戳,多弄点棒槌,其实完全没必要。
抬到的棒槌,只要他看中的,几人都会拱手送上,从来没想着要从他这里争取些什么,只会想着给他更多。
这不仅仅是因为吕律在这过程中的贡献,是他该得的,更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情谊。
吕律也觉得自己也没必要为此变得自私。
一旦自私了,兄弟感情也就到了淡化的时刻。
他其实挺喜欢这种兄弟之间相互帮扶,直来直往,没有那么多虚情假意的感觉,希望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
陈秀清跟着吕律转了一阵,百无聊赖地咬着根狗尾巴草,靠着地窨子打盹,吕律则是在孩子睡醒后,继续领着到草甸子前学步。
元宝它们几条狗子,每每在这种时候,总是簇拥到一旁扑腾,逗得小正阳不时咯咯直笑,它们时不时也会舔舔小家伙的小手和脸蛋。
而它们一旦被小家伙给抓住皮毛,那就是千般不愿意撒手,强行剥开,准会弄得他哭个不停。
吕律一点都不担心元宝它们会伤到自己孩子。
悠车子已经用不上了,小家伙太能翻腾,睡醒后会从里面爬出来,吕律为此专门找了金家宝,让他帮忙找钢筋和弹子盘,帮忙焊接了一个上圈小,下圈大的简易学步车框架,用棉布缝了防护套,把小家伙放里边,任凭他在屋里、院里踉跄着走来走去。
弹子盘在矿区的矿车轮子上拆袭来的,几根木头加块板,就能做成这年头男孩子最喜欢的玩具弹子盘车,有机会就到大路上,顺坡一冲而下,哪怕摔得四仰八叉也毫不在乎。
也有人用弹子盘简单加工,做成简易推车推东西。
在东北大地上,弹子盘早在三八年辽宁瓦房店这地方就已经有了,建了瓦房店轴承厂,简称为瓦轴。
当然了,弹子盘,更多是在江浙沪这边的叫法。
有了这学步车,吕律和陈秀玉也算是得到了些解放,不用老是弯着腰,牵着他学走路,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做点事儿。
小家伙在院子里推着学步车晃荡的时候,元宝它们几乎一天到晚地跟着,有的时候就守着这学步车睡觉。
到了屋里,则有三只猞猁。
但在猞猁面前,吕律和陈秀玉可都不放心孩子去招惹它们了。
猞猁始终没有元宝它们那样的通人性,狗子们即使张嘴来咬,顶多是含一下,不会真的下力,可猞猁就不一样,惹怒了,那是真的狠,随便一爪子下去,都能见血。
暂时没事儿,吕律干脆叫上陈秀清,唤来大葱,前往秀山屯。
王德民也是悠闲,戴着眼镜在大杏树下翻看药书,见到吕律和陈秀清过来,合上书,摘下眼镜看着两人:“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就是来找你的!”
吕律在榆树上坐下:“王大爷,这段榆树是你的吧?”
“是我的啊,前些年在山上看到,本打算拖回来做柴火的,结果发现用斧头太难砍了,全是疙瘩、扭丝,就被我扔这儿了,经常有屯里老人、孩子来这里乘凉或是玩耍,经常坐,也就一直没动它。”
王德民有些奇怪地问:“你问这干啥?”
“我觉着上面这些疙瘩好看,想弄回去做做个摆设啥的。”吕律直说。
“这玩意儿能做啥,又有啥好看的,当柴火都费力,你想要就拉走!”王德民摆摆手,丝毫不介意。
“那怎么行,好歹也是你费了力气从山上弄来的,这样吧,我给你五块钱,我买了!”吕律直接就掏出早准备好的五块钱塞到王德民手里。
“就是块烂木头而已……”
“收着……嗯,改天我会找左松龄做个长条椅子放这儿来,方便乘凉!”
随后,吕律回头看着陈秀清:“清子,回去套上马车来装一下……我先去找左大哥说一下,把这事儿定下来。”
不待王德民多说什么,他先一步动身,前往左松龄家里。
打造一张条椅,吕律打声招呼的事儿,很快返回,等到陈秀清赶来马车,三人合力将这段榆木装车,送往区上孔思仁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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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