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面有人呼救。”张世道指着院门外的芭蕉林。
北方汉子已然醒了,他目不斜视只盯着火堆,外面的女声呼救,他当然是听到了,只要不是聋子刚刚应该都是听到了的。
但作为常年奔波在山郊野外的猎户,他可比一般人更懂得一个道理。
那就是有句古话叫【宁睡孤坟,不住破庙】,其实破庙也不是不能住,能遮风挡雨总好过荒郊野地。只是既然住了破庙,那就要守好自己的本份,过了酉时之后,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管的不去管。
如能这般,自保无虞。
“莫去管就是了。”北方汉子林晃也添了几根柴火,将火堆烧旺了一些。
张世道不忿:“明明就在外面,举手之劳帮人一把,又怎能不管?”
林晃没多言。
张世道与张清源对视了一眼,“我辈读书人,可不能做那般冷血无情之辈。”
说完,二人先后跑出了院门。
林晃看着他们背影消失,欲言又止,旋即扭头瞄了林秀一眼,见他也是目不斜视,只看着火苗在发呆,对周围一切不闻不问。
这两相对比,林秀无疑是显得稳重得多。
但其实他哪里知道,林秀乍入这陌生世界,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来的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别说这会儿有女人在外面呼救,就算是有女人在外面洗澡,他也没甚么兴趣。
他现在心里只盼望着,若是等到天明,一切恢复原状,这一切只是个梦境,那便好了。
两个姓张的书生走出院门来到芭蕉林里,听那呼救声,听着近,循去远。
走了几十步才看见影影绰绰的林子里有个女人在朝他们招手。
说来也奇,他们救人心切,没打火把就走了出来,到了外面却也隐约瞧得清楚。
看到了呼救者,二人匆匆走去,待近了,见是一个妙龄少妇,穿着白色薄纱,一身肌肤在这黑暗的芭蕉林里显得格外扎眼。
且面貌清秀,玉腿圆润而修长。
只是她有一只玉足似是被捕兽夹给夹住了,疼得她梨花带雨,好不怜人。
“两位公子,还请救救奴家。”
妙龄少妇使劲扳扯捕兽夹,奈何力量太小,怎生都打不开来。
张世道哎呀一声,忙喊道:“小娘子莫乱动,这些天杀的猎户,夹子乱放,伤到了小娘子,真是不该。”
他一马当先走过去,却刚要靠近那妙龄少妇,突觉脚下一空,半截身子直接栽落下去。
张世道吓了一跳,慌乱之下,双手赶忙抓住了边上的野草藤,这才让自己止住了下坠之势。
那坠落的下半身,只觉得浸入了水里,冰冰凉凉。那下面似是個古井。
且那水里也似有东西朝他摸索而来,在他体表游荡。
他吓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叫:“清源兄救我,清源兄快救我。”
“小心。”
张清源过来拉他,却一个没站稳,也被拖拽栽倒,上半截身子栽入了那黑漆而冰冷的井里。
张世道这会儿可顾不得他了,抓着旁边的树藤,更借着张清源的身体踩了一脚,终得上岸。
而张清源那栽下去的半截身子在水里呜呜乱叫,他是不懂水性的。
张世道喘了两口气,刚想将张清源拖上来,可张清源身体一滑,噗通一声就整个儿掉进了井里去了。
“清源兄!”
那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张清源在里面扑腾呼叫。
张世道凑到井边一看,里面乌黑一片,也不知这井到底有多深,几次见到张清源伸手出来,他却没去拉,生怕自己若是救人反被拖下去怎办?
眼珠一转动,他也顾不得一旁受伤的小娘子了,转身就跑回了破庙里请北方汉子和林秀去救人。
“林大哥,清源兄掉进井里了,你们赶紧去救他一把。”
北方汉子叹了一口气,叫你们莫要管,你们偏要管,这下到底是出事了吧?
似也是看出了北方汉子的心里所想,张世道解释道:“那芭蕉林里确实有个小娘子,她踩到了捕兽夹,疼得厉害,我跟清源兄救她,一不留神,掉进了井里。我一个人实在救不上他,林大哥你们赶紧去帮帮他吧。”
北方汉子到底是个心善的,看张世道这般焦急,他也就站了起来:“本家兄弟,一起去帮他一把吧。”
林秀本来什么闲事都不想管,但北方汉子既然开了这个口,也不好不应,毕竟刚才吃了他的肉干。
于是,三人从庙里出来,在张世道的带领下,来到那方古井的位置。
可三人刚到这里,这周围就忽生浓雾,白茫茫的好大一片。
“清源兄弟在哪里?”北方汉子问了句。
张世道看了看旁边的两棵芭蕉树,刚刚……明明是在这里的。
前边就是古井,古井边还有个模样俊俏的小娘子。
可这会儿,古井不见了,连那小娘子,也完全瞧不见踪影了。
“不对……”
张世道蹲下身来,摸着地面,脸色惶恐:“刚刚就是在这里的。”
那么大一口井,怎说不见就不见了?
疑惑之际,芭蕉林深处忽然传来呼救声,听着像是张清源的声音。
张世道听了,忙指着那边:“在前面,我可能记错了,在前面,快……快救人。”
北方汉子也不疑有他,循着声音就与他一同前去。
林秀只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
这气氛诡异得很,且那庙里的大老鼠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脚边,来回逡巡,似要劝他止步。
张世道走了一段,见林秀没跟来,便出言催促:“快来啊,救人如救火,你这人怎么这样?”
话刚一说完,芭蕉林里雾气纵横,只眨眼间,就萦绕得一片模糊。
只相隔几丈的距离,也再瞧不真切,甚至在原地也是伸手难见五指。
老鼠叽叽声近在耳畔,但也忽然惊叫一声,似是被什么东西吓退,匆匆跑了。
林秀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也急忙回身,往破庙方向回返。可才走两步,就撞上了一棵芭蕉树。
这时,他身上的那块玉牌儿似也微微发烫起来。
他大觉怪异,伸手一摸之下,挡在他前面的那棵芭蕉树,竟然倏地自动让开了去。
他骇然至极,也未及多想,只抓着那玉牌儿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去。
不想这一冲,竟是毫无所滞,顺畅无比。
几十步后,他突然像是穿透了一层薄膜,却在定眼一看时,他发现自己竟从破庙的一堵墙壁上直接透了过来,终于回到了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