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达瓦里氏!我来接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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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十五号,边区迎来了今年冬天的首场降雪。

  清晨六点半,黄河睡眼朦胧打着哈欠开始洗漱。

  看着屋外稀稀拉拉的小雪花,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北方,于是便舒展了一下筋骨自言自语道:

  “还是边区的气温舒服啊,有冬天的感觉但不会太夸张。哪像毛子那边,有些地区九月下旬居然就开始下雪了。”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无意间提到了北方,这让黄河想到了自己的老朋友马卡洛夫。

  对方当时那么急着回国,肯定是去参加苏芬冬季战争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胡思乱想了一会,反倒是让他精神了不少。

  不过要是有的选,肯定要来个回笼觉。土炕实在是太暖和了,谁能抵挡上炕的诱惑啊。

  只可惜黄某人的隔壁住了一位自律的卷王,更何况人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领导,不想早起也没得选。

  穿戴好棉袄棉裤后,黄河轻车熟路的来到老曾的大院里。进门就直奔餐厅,二人最近一直都一起吃早饭。

  开门时带进来的寒风让局长冷的一哆嗦,他瞪了一眼自顾自坐下来的人。

  “我第一次听说你小子的名号,还是因为张万和给边区送了一批新的棉衣。有一说一,你搞回来的那些棉花质量可真高,一点也不比边境的差。”

  提到边境,局长突然想到了飞行学员的事,于是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前段时间不是提到了航校的学员吗?这事现在有什么进展了?我记得下一批飞机是12月到边区吧,那得赶紧推动一下进度。”

  这问题让黄河有些肉疼,现阶段SHC已经有了换阵营的念头。

  前天那边的八办才传回了消息,对方直接狮子大开口,每一个学员要五百支步枪加五万发子弹才肯放人。

  而且人家还特地交代,不要拿破烂日本货充数,就只要八路军自用的法械。

  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数量不是很大,以边区的步枪厂的产能都可以轻易制作出来。

  主要是黄河不想吃这個哑巴亏,但考虑到双方有明确的纸面协议,也只能捏着鼻子去赎人了。

  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派什么队伍去,这支队伍得安排多少人。

  毕竟西边的邻居们可不是什么老实东西,带着这么多武器很可能会遇到劫道的。到时候别说赎人了,搞不好人财两空。

  就在黄河准备跟局长商讨一下这件事的时候,大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听起来似乎是什么人拦住了。

  “Товарищ,отойдите,мойдругвнутри.”

  餐厅里的二人可都是能听得懂俄语,他们都在北边工作过。边区里莫名其妙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毛子,这事让谁碰上了都会好奇。

  当黄河抹了一把嘴跑出去吃瓜时,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毛子看到老熟人出现以后,立马一个灵巧的走位绕开了警卫员,向着对方扑来。

  “黄!哈哈哈!没想到吧!我马卡洛夫又回来了!”

  西伯利亚大汉一边拍着老朋友的后背,一边热情的打招呼。这让一旁的局长一脸懵逼,他不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

  从马卡洛夫的熊抱里挣脱出来以后,黄河惊喜的看着许久未见的朋友,对方拼死送自己回边区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老马!?什么情况?难不成你又来执行运输任务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边区的?是长安办事处的同志告诉你的?你私自跑过来会受罚的啊!”

  朋友关心的语气让这西伯利亚大汉咧嘴一笑,他用右手从风衣里掏出了一瓶伏特加。

  这熟悉的动作让二人会心一笑,当年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就是这样开始喝酒的。

  可接下来的事超出了黄河的意料,马卡洛夫没有直接拧开瓶盖,而是把酒瓶夹在左腋下才用右手拧开。

  一套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甚至连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老马!你的左手哪?发生了什么事!指导员怎么没有来?”

  提到指导员以后,就连神经大条的西伯利亚汉子都顿了一下,庞大的身躯看起来似乎有些颤抖。

  “黄,你听说过西蒙海耶吗?在一次行动中,我被他打伤以后动不了了,只能躺在雪地里等死。”

  “醒来的时候我的左手已经没了,不过看起来像是有人帮我处理了伤口。后来我发现,指导员牺牲的位置离我只有十米远。”

  “哎,应该是他救了我吧。不说这些事了!喝酒喝酒!咱们见一面可不容易!下次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这种生死之交的聚会,局长自然是不愿意煞风景。

  他交代自己的警卫员去炊事班整几个下酒菜,看了一眼马卡洛夫露出来的胸毛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跑着去工作。

  屋里的二人直接开喝,半瓶伏特加下肚,警卫员也把下酒菜拿回来了。似乎是收到了某人的提示,这位战士还拿了三瓶汾酒。

  “老马,你现在跟我一起喝酒不会受罚吧。我记得你们运输队的成员,一定得听上级的安排。”

  听到这个问题,马卡洛夫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只可惜西伯利亚大汉藏不住事,仅仅过了几秒钟就自己交代了。

  “瞧不起谁呢,我现在可是上校了。冬季战争中,我结识了铁木辛哥元帅,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就升官了。”

  “这次运输队里军衔最高的就是我,忙了三个月休息一下很合理吧。”

  “你混的也挺好啊,我听说都是副局长了。怪不得放弃了第二特别设计局的工作,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一年多没见,二人分别有了提升。

  自己的朋友成为上校,黄河也十分开心。不过想到未来东线残酷的战场,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欧洲现在局势很乱,你以后要多注意一点。我已经失去了一位朋友,不想再失去你。”

  马卡洛夫盘了盘自己的大光头,看起来十分落寞。

  “放心吧,我不会再上战场了,就连运输的工作也是最后一次。过段时间回国后,就会转到预备役去,我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哎,下次见面就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次我先去了长安,紧接着又去了西南首府,你们国家到处都在打仗。”

  “那些该死的矮子真是恶心!苏卡!”

  二人整整喝了一上午,下酒菜从花生毛豆升级到了猪头肉和烤鸡,黄河更是吐了好几回。但每次想回去睡觉,就被马卡洛夫硬生生拉了回去。

  美曰其名,把上次欠的补回来。当时他们都是病号,医院里也没有酒喝。

  第二天早上,运输队准时出发。看到黄某人扶着自己额头来送行,马卡洛夫的光头从一辆吉斯5里伸了出来。

  西伯利亚大汉挥了挥自己收到的礼物,一把大佐的指挥刀。

  “黄!你快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这次整个运输队都是一穷二白,连一瓶酒都没给自己留,回不了礼我心里难受啊。”

  原本还有些晕的黄河,听到这句话立马想起来了一件事。

  从边区到边境的路,恐怕全民国都没有人比马卡洛夫熟了。而且对方身份特殊,就连那些不长眼的马匪都不敢碰他,正是护送学员们回来的最佳人选。

  “有有有!老马你先别走!你看看这件事能不能帮忙!”

  “看个屁!什么事莪都答应你!”

  马卡洛夫真够意思,有什么事他是真上啊!

  ————

  在边境省会的航校里,一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正在写日记。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叫方子翼,是航空学校第三期的学生。

  虽然徐总指挥说过,正经人绝对不能写日记。但我觉得必须得写点什么,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更糟糕。

  三年前的西征,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进入河西以后,四面八方都涌来了敌人。

  当时部队必须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要么就建设根据地,这条选项需要分散兵力发动群众,可是一旦分散兵力就无法集中打仗。

  可很快敌人就替我们交上了答案,部队是孤军深入缺乏援应。在民情地理都不了解的情况下,生存才是首要目的。

  固守一地真的很吃力,被迫放弃了擅长的游击战和运动战,部队的战斗力下降的很明显。

  而且那伙敌人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骑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同志死在了对方的马刀下。

  敌人的高机动性,让部队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经常被他们溜着跑。

  那段时间,我经常见到徐总指挥叹气。

  他总是说,当时应该在渡河后,抓住时机趁虚而进,照直向西打。

  只要能取得北方大国援助的武器和弹药,战士们绝对如虎添翼。到时候再回师横扫而东指,完全有可能打开战局,甚至控制河西一带。

  哎!

  西征转战失利以后,我跟其余的四百多位经过一番鏖战,撤到甘新交界的星星峡。

  不幸中的万幸,有两位刚回国的同志带人接应了我们。那可是五十多辆大汽车,车上满载着武器、服装和各种食品。

  同行的甚至还有北面的军事顾问和一个营的武装部队,到达安全的地方后,紧接着大伙便收到了参与选拔进飞行班的任务。

  由于我14岁就入了团,有一定的文化基础。

  再加上还不错的身体素质,使得我从四百人中脱颖而出获得了进入航空学校学习的机会。

  入学之前,那两位接应我们的同志即将回边区。二人嘱咐我们好好学习,学成以后需要暂时留在这里待命。

  1938年4月12日,航校正式开学。从此便开始了紧张、艰苦、坎坷的学习生活。

  开学的第一天,我们就遇到了困难,同志们都没有学过数学。

  鉴于这种情况,航校校长亲自来给我们上课。他先是讲述了航空理论的重要性,随后便给我们这批学员做了一个摸底测验。

  弄清楚我们的水平后,校长特地为我们补了一段时间的数学,这让我很感动。

  往后的日子里,航空理论学习是同志们最大的难关。

  总共有三十几门课,课程很复杂并且根本没有课本或讲义,每门课都得我们自己记笔记。

  最要命的是,航校大部分课都是毛子教官讲的。他们的中文又差又怪,听起来有种东三省的味道。

  翻译人员也不给力,很多术语都不知道怎么翻译,经常会出现驴唇不对马嘴的情况。

  为了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我们必须加班加点。每天除了吃饭和体能训练外,就泡在教室里,基本上凌晨才回宿舍睡觉。

  校方发现后派人阻止我们,后来就只能把笔记本带回宿舍,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学。

  通过刻苦的学习,我们二十五人成功攻克了航空理论关。校方也改变了对我们的看法,对我们日后的飞行训练打下了基础。

  理论学习结束后,到了初教机的训练阶段。

  第三期的所有学员,分成了三个组,由一位飞行中队队长和两位飞行教官带飞。三位都是第一期的毕业生,技术好教学也耐心。

  经过两天的座舱实习,学员们便正式开始飞行训练。

  第一个飞行日主要是体验升空的感觉,教官会带着我们感受从起飞到着陆的全过程。

  翱翔天空的感觉极好,只可惜我吐了,被教官骂的一下午。

  从第二个飞行日开始,由我们操作练习起飞着陆,那是最幸福的经历。我仿佛看到了跟鬼子飞机大战的场面,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学校安排的飞行日比较连续,同志们每人飞了20个飞行日、60个起落。

  空中时间达到5小时后,大家已经相对熟练地掌握了起飞、降落的要领。

  接下来教官开始对我们进行单个突击训练,每日给飞得好的人多安排4—5个起落。

  当飞到80个起落、空中时间7小时的时候,教官批准我第一个单飞,我因此有幸成为航空队第三期第一个独自上天的人。

  正当我们的飞行技术逐步提高的时候,航校的飞机和飞行员被调集到了战场上。那段时间有些无聊,我很怀念天空。

  战事结束后,飞行员特别是教官们需要休假。不过我们主动申请参与维修,趁机学习了一些地勤的技能。

  由于基础不牢,又停飞近百天,同志们基本上把技术都忘得差不多了。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即使再从起落开始学,大家依旧很刻苦。在期中考核中,全班都以良好成绩,结束了初教机的飞行训练。

  时间来到了1939年3月,听说前线打的很惨烈。

  今年我们开始了中级教练机的飞行训练,这一阶段仍从起飞着陆开始训练。

  不过后续的科目非常给力!一度有了上战场的感觉。我们开始练习空中侦察、模拟投弹、仿真投弹和实弹轰炸等战斗科目的飞行训练。

  由于同志们对实战训练热情很高,成绩也很好,各门技术考核均获优良,校方和毛子教官都很满意。

  可好日子似乎到头了,那年的冬季以后,校方出台了针对我们的新规定。

  不仅外出要登记,出门要搜身检查,就连外出的时候还有人盯梢。甚至就连八办附近也有了陌生人在活动,似乎生怕我们跑掉。

  有的同志们认为,局势已经变了此地不宜久留,他们提出北上或者回边区参加抗战。

  但我始终记着来航校的目的,而边区传来的消息也不出意料。上级要求我们严守纪律,安心学习。

  而且有一位刚回国的同志特地来学校看望了我们,他似乎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就连SHC都要亲自出面迎接。

  后来那位姓黄的同志告诉我们,用不了多久大伙就可以回边区,那时甚至还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战斗机,也不知是不是在单纯的安慰。

  时间来到了1940年,果然是安慰啊。半年过去了,边区那边一点消息后没有,我们似乎被遗忘了。

  在紧张的氛围中,同志们补飞了双机和三机编队、长途航行后,中教机飞行训练正式结束。

  9月中旬!情况有变!

  从北上大国那边,来了九架新式的战机,这是边区跟SHC判断中许下的诺言。

  新加入的飞机使得校方的积极性陡然增高,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回到了两年前,就连原本渺无音讯的高教机飞行训练也立马开始了。

  这一阶段的训练由毛子飞行教官谢苗罗夫上校负责带飞,随着难度的增大,危险性也大大增加了。

  在一次横滚训练中,一位同志由于未能及时改出而坠地牺牲。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毛子飞行教官对手下的学员们都是有感情的,出现了事故他们也很难过。

  为了提高安全性,谢苗罗夫上校特意用了4个飞行日,安排每人8个起落,专飞螺旋,训练横滚动作的进入与改出要领。

  好在接下来再也没有意外发生,第三期飞行队在11月中旬正式结束了高教机飞行训练。

  教官们为大家举行了毕业典礼,结束了这段将近3年的飞行训练。

  按照边区和SHC的约定,所有战士和地勤人员暂时编入对方的航空队序列,参加战斗值班。

  哎,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感觉。我和同志们可能回不去了,命丢了无所谓,只可惜不能把一身本领交给更多人。

  当方子翼写完日记合上本子准备出门的时候,航校外突然传来一阵吼声。

  “达瓦里氏!我来接你们回家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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