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口中的“钩车”,其实在中就有提及,最初是一种具备破坏城墙性质的攻城器械,类似于“挖掘机”。
但,关麟让廖化在江夏制造的这种,却与寻常的“钩车”不同,乃是宋代曾公亮所着中提及的改良过的两爪的“双钩车”。
双钩车的构造很简单,就是一辆寻常的战车,其上有两排梯子,两排梯子呈倒三角之态…
上面平行的梯子末端带着两个大钩子,足以勾住城墙,将梯子直接驾到城楼上。
操作也很简单,待得攻城时,双钩车抵至敌城下,搅动机关,顶部那带着大钩子的梯子向前缓缓移动,巨大的钩子紧紧的抓住城墙…
相当于在双钩车与城墙之前,强行搭建起一座城楼,如此这般,己方的兵士就可以从双钩车的一边登上城墙,迅速的达到先登破城的效果。
说起来,这“双钩车”的制造并不困难,汉代的工艺完全能够胜任,甚至都不需要沔水山庄,不需要刘晔与黄承彦的介入,单单廖化就足以完成。
但…
这丝毫不妨碍,意识到这“双钩车”原理后的关羽心头大为震撼。
——『如果用这个攻城,那比起云梯以肉身挡箭矢,无异于事半功倍!能减少超过半数的伤亡!』
关羽擅野战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他对攻坚的原理一窍不通。
自打这“双钩车”出现在眼前,关羽就已经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攻城战的格局已经因为这“全新的军械”改变了!
变得容易了——
当然,如果说这双钩车已经足够震撼,已经足够让关羽遐想连篇…已经让关羽几乎看到了破“益阳城”的希望!
那么…
接下来的一个攻城器械,那廖化口中所谓的“大家伙”,就让关羽更惊诧、更震撼,乃至于…因为这个,就不止是看到攻取益阳的希望了,眼界与格局一下子就铺开了。
此刻…
晨光熹微,迎着薄薄的、破晓的日,另一件刚刚拼装完成,巨大到…哪怕关羽站在面前,都心头惊骇不已的攻城器械,正摆在村庄中。
这也是一辆战车,论大小,怕是十个双钩车也比不上。
因为要演示如何利用这攻城器械。
故而…廖化早已派江夏兵囤聚其中。
只见,车起楼数层,内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可出其不意推至城下,因与城同高,可直接攀越城墙,与敌交战。
关羽望着这战车,不由得感慨道:“这等战车比井栏可要雄阔百倍!便是那水上的楼船也要望尘莫及吧?”
廖化连忙解释道:“云旗公子说,此名为‘吕公车’,是兵士们一层层制造,然后拼装在一起,整个装下来,高丈许,长五十丈,楼数重,牛革蔽左右,置板如平地!”
说到这儿,廖化指向那吕公车的最高处,接着说,“一人披发仗剑,上载羽旗,中数百人抉机等毒矢,旁翼两云楼,曳以牛,俯瞰城中…这些,不是我说的,云旗公子图纸上就是这么写的。”
图纸嘛,自然是要文绉绉的,要有逼格!
这么一番话,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高”、“壮”!
其实小部件已经完成,就差往其中装填,各楼层还在拼装。
而等到…所有各层拼装完成后,吕公车的高度…高到比城墙还高,其中容纳千人,需要牛去拖拽,方才能前进。
当然…这吕公车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它是“元顺帝至正十九年”发明的,在元末大混战时期被发扬光大。
再简洁点儿说,这就是一个可以移动的碉堡,在面对敌人坚守不出的局面时,足以做到强行登城。
要知道,这吕公车可是元末期“陈友谅”的杀手锏,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弱点,弱点是怕敌人开城门,直接一阵突突。
那一年,明朝开国大将、朱元璋手下的薛显,就是这么破解的…
但…对于关羽,他巴不得敌人开城门突突出来呢,否则,青龙偃月刀,岂不是锈了。
呼…
目视着眼前成排的双钩车,以及这正在做最后拼装的吕公车,关羽问:“还需要多久——”
“半个时辰…”廖化道。
关羽罕见的点了点头,按照他的性子,也按照他“千里袭人”的作战风格,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给敌人半个时辰去准备,但…因为云旗这“不可思议”的发明,这让人浮想联翩的全新的攻城方式,关羽…决定:
——『让这群江东鼠辈半个时辰,又如何?』
…
…
益阳城,乌林港,此间太守乃是吴之四姓中“朱”之一姓的朱桓。
这位朱治的弟弟,注定要与其兄长一起体会到,那人生最大的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
四个月前,同一年的同一天,朱家最杰出的两名小辈朱然、朱异都没了,都死在了江东,死在了“甘宁”的手上。
如今,四十二岁的朱桓看起来神情萧索,仿佛整个面颊上都写满了疲惫。
他今年注定是流年不利。
独子、从小悉心培养的儿子,他的殒命让朱桓整日里变得神经兮兮的,每日都会有几个时辰待在祠堂里。
也不知道是在与那天人永隔的儿子说话,还是在向朱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自打孙权决议背刺荆州,那么…连接着荆南、荆北、交州水路的益阳就变得异乎寻常的重要…
孙权权衡再三,决定还是交给能让他放心的吴郡四大家族去驻守。
“顾、陆、朱、张”…
顾家没有帅才,陆家已经跑路了,张家…张温彬彬有礼、能说会道,是个杰出的说客,但不具备统兵的才能,这么去看…还是得把这事儿交给朱家。
可朱治因为丧子之痛,激怒难当,坚持要去进攻荆州。
没办法,孙权只能对朱桓委以重任。
可离谱的是…
孙权为朱桓送行时,临行前…朱桓忽然端起酒杯对孙权说:“臣就要离开主公远去了,如果能摸一下主公的胡须,臣此生就无悔了。”
神神叨叨的朱桓竟然要摸虎须,孙权…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倚着案几把头伸了出去,让朱桓摸到了他那紫色的胡须,哪曾想…朱桓竟用力拔下来一根。
还大笑着感慨:“臣今天这算不算是拔虎须?”
孙权只能笑笑…
乃至于这“捋虎须”、“拔虎须”这样的辞藻,一时间在江东流行开来,甚嚣尘上。
当然,孙权心里边是明白的,这“拔虎须”是朱家的态度,是朱家痛失两个后继之子后,对孙权的惩罚…算是小惩大诫!
但考虑到朱家在东吴的地位,与手中超过四万数量的部曲…那源源不断的家族的资源,孙权只能忍了。
对于江东大族,只要不是如陆家那样公然叛逆,他孙权不可能做到像是对那些“流寓”之人一般心狠手辣。
此刻的朱桓毫不知晓外面的一切。
他正在忙另外一件事儿。
一名朱家的族人将一个婢女押解上来,“将军,她就是落头氏!且已经招了,是解烦营的人!”
解烦营…
这个东吴的情报机构!
自己身旁的婢女是解烦营的人,自然…朱桓能推理出来,她是谁派来的。
“既是解烦营的人,那本将军也不好处置,呵呵…”朱桓冷笑一声,“可你们解烦营那么大的本事,怎生连那甘宁逃跑都拦不住?白白让吾儿,吾侄儿丢了性命!”
“来人,把她送出海,给她一艘船,让她在海里自生自灭,哼…若让本将军在东吴再一次见到你,休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说话间…族人便将这解烦营的婢女拉了下去。
如今的朱家,痛失继承人后的朱家,是越发展现出凌厉的一面…
特别是朱桓,尽管嘴上不说,可他心里头始终记恨着孙权呢。
随着这婢女被押下,族人问:“将军,这婢女失踪,如何向吴侯交代!”
“交代?”朱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吾儿的死?他孙权又向吾交代了么?”
这…
族人一怔。
可话是这么说,朱桓还是冷冷的提醒道:“先传出消息去,就说这婢女是个怪异之人,每晚睡着后,头就会自动飞走,直到快要天亮时,头才回到身上,昨晚她的头又飞出去了,与她同室的女伴无意为其加被子,将脖子上的缺口堵住,让她的脑袋飞不回来,还是本将军发现,救了她一命,此女不详…已经被吾送往海外!”
啊…
族人惊了,“将军,这也忒离谱了。”
朱桓一如既往的坚持,“离谱么?甘宁能逃出江东,吾儿被那甘宁所杀,这事儿更特么的离谱,他孙权,整个江东文武是干什么吃的?”
朱桓抱怨一声…
当然,他提及的这一则“落头氏”的故事,是真有记载的。
朱桓的确有一名婢女,每晚睡着后,头就会自动飞走,直到快要天亮时,头才回到身上。
而朱桓将其视为不祥的异类,为了寻求一个安定的环境,于是将她与她的族人,也就是整个“落头氏”一族迁移到了扶桑半岛,如今在小日子里被称作是‘飞头蛮’!
在飞头蛮的族谱中,他们的起源…也正是源自于于此。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朱家朱桓,突然就硬起来了。
如今的时局,东吴背刺荆州,整个江东空虚…
这益阳城的两万朱家部曲,就是他能够嚣张、狂妄的倚仗。
哪曾想,这边…朱桓刚刚处置了“解烦营”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突然…一名探马快速闯入:“将军,不好了…关家军,关羽带关家军正在向益阳城靠近!”
朱桓骤然惊醒道:“啊?谁?你说是谁在靠近?”
“关…是关家军!关家军的统领关羽正骑着赤兔马,一马当先…还有,还有城外…出现了从没见过的攻城器械…”
朱桓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推开,他惊悚的问:“怎么会来这里?关羽与关家军怎么会来这里?明明是江陵、长沙遇袭,他…他关羽不应该回援去救么…怎么…会…他…他关羽到哪了?”
这时,又一名探马来报,“禀将军…洞庭湖水寨昨夜被攻陷,关羽率关家军杀来…”
俨然,这是一名从洞庭湖赶过来的斥候。
按理说,斥候的速度应该是快过军队的,但…如果是关家军,他们平素训练的就是快…要求,就是急行军时,速度要快过敌军斥候…
要在敌人情报尚未送达之前,先行攻城!出其不意!
当然,这说说容易,但当世之中,能做到的也唯独关羽一人。
如今,关家军已经抵达益阳半个时辰,斥候才姗姗来迟。
这…
朱桓懵了。
自然,因为荆州收留甘宁的缘故,他对关羽是恨之入骨,可…明明是他们东吴在背刺荆州,怎么…关羽反倒是偷家偷到益阳了。
“报…”
就在这时,一名城头守卫首领赶来禀报,“关家军…关家军正在攻城!”
“已经攻城了么?”朱桓一愣,惊愕的问,但他很快又放松下来,自我安慰一般的低声说:“关家军几次遭逢重挫,能战的不过两万,我益阳朱家部曲也有两万,隔着城墙,他关羽就是骑跨着赤兔马?难道能飞进来…”
这一句话脱口。
第四个兵士迅速闯入,“报…关羽率关家军已经登上城楼,如今我大军正在与关家军在城楼上争夺…局势并不乐观1”
啥?
刹那间,朱桓的脸色煞白如纸。
一连四条情报,不过是旦夕之间,他关羽怎么…怎么从出现在城外,到攻城,再到先登夺城?
这么快?
这是城墙啊!
…这是夯土筑造的城墙啊?怎么就说上来,就上来了?
他们会飞不成?
肉眼可见,旦夕之间,朱桓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差,现如今已经苍白到了极点——
…
…
益阳城下,没有木椽撞击城门的“隆隆”声响,取而代之是…关家军如履平地般的涌入益阳城头。
关家军不会飞。
但…双钩车与吕公车太致命了。
并排三十余架的双钩车,它们的钩子将整个城墙牢牢的勾住,钩子的后面是坦途一般的梯子…
三十余架梯子并排而起,已经组成了一座桥梁,任凭兵士们从双钩车后方的梯子爬上,然后如履平地一般的冲入城头,冲入战场。
吕公车更致命…
其内藏着千人的吕公车被两千兵士推至城前,与城墙紧密的贴住,继而…那比城墙还要高的吕公车内,先是无数箭矢居高临下的射杀城头的守军,继而…是这些兵士一个个一跃而下,向益阳城头发起最凶猛的进攻。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双钩车还是吕公车,这些对朱家军都太陌生了。
这么突然的攻势下,他们不可能寻找到破解之法。
只能被动的在城头抵抗…
不,准确的说,是负隅顽抗!
在这支具备水陆两栖作战能力的关家军面前…朱家部曲哪里是对手?
他们倚仗的本只是那座坚硬、厚实的城墙,可现在…这些早已不复存在。
城楼上,关平、关银屏已经杀疯了。
因为如此轻易的登上城楼,关家军气势大盛,反观朱家部曲,他们的心情尽数是愕然、茫然、无措与彷徨!
他们的士气正在迅速的跌入谷底。
是啊,这些兵士在面对未知的攻城器械,面对天降神兵一般的关家军时,一个个尽数慌了,他们准备不足,不…他们根本就是毫无准备!
谁也不会想到,这仗刚一开始,就快进过攻城这个环节,直接演变成了城头的争夺战。
要仗都是这样打,那城池、城墙的意义在哪里?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从九天俯瞰,可以见到象征着“火德”般,火红颜色的关家军正在与象征着“木德”的那绿色的吴军交融、碰撞。
益阳城的城头上,超过五千红色的大军,宛若一把锋锐的长刀,直直刺入绿色吴军的心脏之处。
两万吴军瞬间就被撕开一个个裂口,每一个裂口都在不断的深入、扩大,就像是被蚁虫啃食的堤坝,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
关平总算是夺下了城头处控制吊桥的开关。
尽管,这也使得他陷入了吴军的包围之中。
朱家部曲,自然也直到,失去吊桥的开关,那意味着什么,当即,一个个前仆后继,无穷无尽的涌来,来争夺这吊桥的开关!
这里——没有弱者的悲呼,只有强者的怒吼。
面对数倍的敌人,关家军寸步不让,仿佛…他们占领的地方,谁也撬不走!
终于…
随着“嘎吱”的声响,益阳城的大门敞开。
关羽骑跨着赤兔马,他的青龙偃月刀扬起,接下来,他一马当先…宛若乘风破浪的战舰,冲入城门,无数关家兵士也一齐涌入。
他们在益阳城中肆意纵横,而关羽那泛着绿色光芒的青龙刀…正在为他们领航。
朱家部曲…人数虽多,但城头、城门的接连失守,似乎应证着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关家军是他们不可战胜的存在!
不过片刻,关羽、关平、关银屏…
他们的战甲被染红,在阳光与刀芒的映照之下,变得璀璨无比。
朱桓急匆匆的穿上铠甲,一边跑一边大喊:“迎上去啊,迎上去,夺回城门,夺回城门…”
他话是这么说,可当他跑到城门时,这里早有门户洞开,如今…已经不是城门的问题了,而是——巷战!
朱家军仅存的那些负隅顽抗者,正在与关羽进行着最后…也必将败亡的巷战。
看到这一幕,朱桓骤然变色,他想不通,好端端的一座城,怎么还没守,就被迫沦为巷战了。
他胆怯似的后退,忙不迭的喊道:“快,撤往东门,撤往东门——”
东门本是撤退时用的。
只是…这里,周仓、王甫、赵累也早已利用“双钩车”先登夺门,这里与西门一样,也陷入了被动的巷战。
这下,朱桓手足无措的望着城内城外崩溃的守军,无力地说,“完了,完了…我怕是要,要赴九泉,去见我那可怜的儿子了。”
朱桓身边的亲卫已经越来越少,有自己逃跑的,也有在这种时候,果断选择与朱桓保持距离的,仅存的一些族人也是四顾去眺望,寻找逃亡之策。
就在这时…
一柄锋锐的利剑突然拔出,狠狠一剑刺穿了朱桓的肩膀,朱桓剧痛惨叫,摔下马来,他惊恐的望着那刺客,那女刺客…
他失声道:“是…是你?落头氏的女人!”
杀他的,正是东吴解烦营的那婢女,她收起匕首,任由鲜血从朱桓的肩膀处涌出。
特任由朱桓一手撑地,勉力支撑着那虚弱的身子。
这女子冷冷地说,“落头氏不过是我进入解烦营化用的身份而已,我有名字,我叫周夷,我是解烦营密探不假,可我亦是吾兄周郎之妹,纵是落头氏的女人,脑袋也好端端的长在头上,不会夜晚时四处乱溜…倒是你的脑袋…”
说话间,这名名唤周夷的婢女眼眸中,寒芒一阵,毫不留情的匕首划过…
只见的朱桓的脖颈间多了一道血线。
吴之四姓之一,朱家的第二号人物,就这样殒命益阳城中。
倒是这周夷,她的眉宇轻轻的舒展,她最后凝视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朱桓,然后浑然没事儿人一般的离开了此间。
一边走,她一边在心头轻吟:
——『想不到,此生…竟还能帮到那负心人!』
这一刻,她想到了某个人,某个在蜀中,一身正气,却对她“绝情”、“决然”到极致的男人,还有他的那句“既以身许汉,难再许卿——”
…
…益阳城已破,关羽趾高气昂的带着关家军进城。
从双钩车、吕公车的攻城到这一战结束,整个也只用了一个时辰,可谓是风卷残云。
除了吴国大将朱桓莫名其妙的死在城中,肩膀处有被匕首刺破,脖颈上多出了一抹血色,却无人认这份功劳…
整个朱桓的死,沦为了一桩悬案外,整个攻城过程都很顺利。
来自江夏的兵士们已经开始拆解吕公车与双钩车。
双钩车还好…能够迅速的拆解开来,需要用的时候,随时拼接。
可吕公车的拆解与拼接就是一个大工程了。
反观关羽,他迈着龙骧虎步,走到官署中,望着官署内四处可见的灵牌,看这上面朱然、朱异的名字赫赫然醒目。
关羽笑了。
他坐到那太守的座位上,沉声道:“这里又该填上一处灵牌,呵呵,倒是只差一个朱治,这吴之四姓之一的朱家,期内一门将者,就悉数能到九泉下团聚了…”
提到了朱治,关羽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江陵与长沙的守势。
来之前,是有情报告诉关羽的。
——吕蒙、朱治、贺齐、丁奉、蒋钦突袭长沙;
——而周泰、徐盛、潘璋、马忠偷袭的是江陵…
突然想到这里…
关羽难免去思索,也不知道…这边…他关羽攻的顺利,那边…东吴的这群鼠辈、小人,他们不会也这般顺利吧?
“可有江陵与长沙的情报?”
关羽询问周仓,言语间带着几分关切。
周仓如实说,“回禀二将军…关家军行军如飞,就是有荆州的消息,怕那送消息的快马也赶不上咱们关家军的脚力…”
此言一出…
“哈哈哈哈…”关羽大笑。
而随着笑声的落下,他收敛起对荆州的担忧。
是啊…他关羽担心个毛毛虫,他带着关家军只管往前冲,攻城陷地,后方的事儿…就悉数交给云旗好了!
哪怕是对糜芳、廖立没有信心,可关羽又岂能对儿子关麟没有信心?
当即…
关羽话锋一转,“城内可都清剿完成了?”
“整个益阳城已经肃清!”关平迅速回道:“按照俘虏的交代,乌林港处还有大量的船支,对岸的赤壁,以及赤壁后的沙羡、柴桑、樊口…所部兵马均不足三千,整个东吴的后方,唯独这益阳城囤积着大量兵力!”
“正好…”关羽一丝不苟的颔首,继而抬眸,“吕公车摧城拔寨是厉害,可却太过笨重,不好拆卸,更不好运输,倒是那双钩车更好,拆解下来,运输也方便,沙羡、柴桑、樊口兵力不足,就无需吕公车,直接带双钩车,助力我关家军破城即可!”
说话间,关羽的眼眸望向廖化,俨然…能送来这些神奇的军械,这一仗破益阳,廖化当居首功。
听得关羽的吩咐,廖化连忙张口:“末将已经派人去拆解双钩车,辎重队伍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即便跟不上二将军大军的速度,但料想也差不了太远。”
随着廖化的声音。
关羽再度颔首,只是,点头之间,他那丹凤眼骤然开阖,“传我军令,半刻钟之后全军开拔杀往赤壁,先渡过这长江天险——”
“诺——”
随着众人铿锵有力的回应,整个此间的气氛激昂、振奋了起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关家军替关麟打了这么久的辅助,总算能当一回主力了!
再加上新的攻城器械,加上一日下两城的壮举,整个关家军士气高昂,气势如虹。
——这把直插东吴心脏的匕首…
——如今,正泛着最凌厉的精芒。
…
…
长沙城,两千守五万,这里是兵力最悬殊,也是看起来…最艰难的一处战场。
好在为了这一天,郝昭已经整整准备了半年,擂木箭石,理论上,似乎是储备充分的,但…依旧经不住,这样规模的往城外砸呀。
再加上,郝昭面对的是以吕蒙为首的,也是为进攻长沙,整装待发,筹备了整整四个月之久的东吴“最不要脸”的军团。
他们为了夺下长沙,可以践踏一切的道德,可以使出一切卑鄙的手段!
故而…
两日的攻守…吕蒙是绿出奇招,可郝昭是见招拆招。
但…箭矢、擂木、石块,乃至于鱼油、八牛弩矢的储备…消耗的速度极快。
不得以之下,军民已经开始拆毁房子,用这些木材…补给守城消耗。
反观,东吴的军帐处。
吕蒙在分析过这两日攻城屡屡受阻的原因后,他总算得出了最睿智的决定,做出了最新也是最靠谱的命令。
“——长沙城新旧两城,共计四个城门,一条辅道…我军之所以屡屡受挫,是因为兵力分攻此四门,造成兵力分散,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若要破城,只需集中一点,足以!”
说到这儿,吕蒙的声音愈发高亢,“新旧两城,故弄玄虚,只需破敌一面,长沙城即刻陷落…”
说话间,吕蒙的手指指向长沙城新旧两城之间那条狭窄的辅道。
“朱治将军,由你正面进攻新城,蒋钦将军,由你佯攻旧城,丁奉将军,由伱轻装简行,潜入此辅道之内,寻找守军的视野盲点,想办法从此处架起云梯,先登夺城——”
主攻、佯攻、辅道…
吕蒙已经把他的统率发挥到了极致。
而在他的这一条命令中,丁奉进攻的辅道,乃是关键之关键,是兵行险着,是不成功就成仁的关键。
而则辅道…
顾名思义,是连接新旧两城之间那条狭窄的小道。
按理说,若是以这里进攻,那新旧两城的弓弩手,悉数可以射杀这辅道的敌人。
换言之,这里才是最危险,最容易当成靶子的地方。
但吕蒙最擅长的就是攻于心计。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敌军兵力有限,既要顾四处城门,那必然没有多余的人手,能顾得了这中间的辅道…所以,这里一定会有盲区!”
吕蒙的目光变得犀利异常。
丁奉当即褪下了厚厚的铠甲,他只着一道单衣,拱手道:“只需要百息时间,我便能先登城楼——”
果然…
当夜攻城,局势急转直下,因为夜风大,辅道处的火把熄灭了几盏,再加上…敌军攻城,慌乱之下,根本没有守军能补给上这片火把…这使得辅道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盲点。
当然,这时疏忽!
也因为这个疏忽,在丁奉的率领下,吴军兵士悄悄的将云梯架在了新、旧两城之间的副道上。
这处副道只有两人宽…
任凭谁也不会想到,东吴的兵士竟能从这里冲杀上来。
为了速度,这些兵士也与丁奉一样,放弃了厚重的铠甲。
一时间,数不尽的吴军从背后冲杀了上来。
发现了他们的荆州军,吓了一跳…正面战场已经拼的刺刀见红,这种时候,数百吴军突然从背后杀出,后果是毁灭性的。
“杀进去…杀进去…”
丁奉的声音不断的扬起,鼓舞着一个又一个先登上城的吴军兵士的战意。
江风刺骨,夜幕寂寥,他裸衣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短刀劈砍的身形,让每一个吴军的兵士振奋不已。
眼看着,这支先登兵…就要立下大功。
就连一向气定神闲的韩玄,此刻也慌了神儿,他与巩志赶到城楼上时,已经见到无数兵士在争夺城门的开关…
即那城头正中的“铁索”与“绞盘”…
“嘎吱…”
调桥放下又拉上,城门打开又阖上。
整个城头上…对“铁索”、“绞盘”的争夺陷入了白热化…
战局也陷入绝对的火爆与糜烂。
“郝伯道啊郝伯道…”长沙太守廖立扯着嗓子朝郝昭大喊:“敌人眼瞅着就攻到这望楼了,你…你倒还是这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该怎么办?你…你倒是说句话呀!你不说话,就是…就是放个屁也行啊!”
两日的据守,无数次将攻城的吴军击退…
如今的郝昭俨然成为了长沙军士们心中绝对的信仰。
韩玄、巩志,无数城头的兵士,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郝昭,所有人都无比期盼着他的回应。
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郝昭笑了,是那种极致从容的笑。
就像是他从始至终的心情,一如既往的如同湖水一般波澜不惊,就连分毫的涟漪都没有。
“吕蒙学聪明了,他这是要集中全力攻新城的外城…”
说话间,郝昭的语气平静,他的笑容,更是让人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他接着说,“既吕蒙这么想夺下外城,那…就给他好了——”
话音方落,郝昭当即吩咐,“传我军令,所有军士从城楼上的辅道,退入内城城头…”
这…
俨然…郝昭的回答在廖立太守听来,有点儿不靠谱啊,外城破了…那内城还远么?难道…内城破了,再退入旧城?然后旧城的外城破了,再退入旧城的内城?这…郝昭这是给这儿套娃呢?
“退?这不是办法呀!”
廖立的声音无比的急促。
郝昭一边往内城城楼退,一边轻声的解释道,“长沙城,新旧两城,内外两墙,他吕蒙还是把这攻城想简单了…他要攻下这长沙城,至少得打下来四次,而我郝昭,或许会犯错,但绝对不会犯四次错误——”
说到这儿,郝昭的眸光一冷,他指着那远处城楼上正拼杀的兵士,“传我军令,把铁索与绞盘让给他们,全军悉数撤离…”
“真的要撤?”
这次是巩志,他忍不住问道。
是啊,以区区两千人的兵力守四个城门,能两天内挡下吴军的四次攻城,这已经是不可思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郝昭会挡下第五次时,他竟然退了…这…这…
故而…巩固这一句“真的要撤”几乎是说出了所有兵士的心声。
“呵呵…”
郝昭一边撤离,一边浅笑着回答,“方才,我说了,他吕蒙要打下这长沙城,至少得打下来四次,而我不可能犯四次错误,同样的…他吕蒙也不可能做出四次正确的决策,依我看…他的下一次决策,就足以葬送大半的东吴兵士!”
郝昭的话,永远带给人一种“笃定”的感觉!
就像是,吴军四次攻城,郝昭已经布下了不少于四次的陷阱——
让人无比拭目以待的陷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