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番血战之后,朱铭一直在增补整编麾下骑兵。
士兵补充来源,多为京畿良家子。
特别是陈与义募兵守陈留,许多良家子主动投军,其中就不乏骑术精湛之人。
随即朱铭又发布招贤令,在惠民河、蔡河、汴河、郑水、汴金河、广济河沿岸城市张贴告示,鼓励懂得骑射之人踊跃投军。
如今,邓春麾下的汉羌骑兵,已重新补为三千满额。
耿仲年麾下的河北骑兵,补至一千五百之数。
陈子翼麾下的具装重骑,补充到八百七十二人。战马和重甲,皆缴获自合扎猛安。
就连郭药师的骑兵部队,也补充到八百整数。
“统统射死!”
一员小将领着十余骑过来,看到船上有金兵,立即下令骑兵放箭,根本不知道船上有皇帝。
船上二十多个金兵,也挽弓还击,同时勒令船夫加速靠岸。
随着号角声不断吹响,聚过来的游骑数量增加,但距离此地最近的也有数百米。
“皇帝快上来!”王濬骑马大喊。
赵桓却跟皇后、慎妃、太子一起,躲在船舱里瑟瑟发抖,死活不愿踏出一步。
眼见敌骑包围过来,王濬大怒:“废物,连逃命都不利索!”
朱孝孙也对皇帝深感无语,又重新钻进船舱说:“陛下,趁着贼骑不多,快快上岸逃命吧!”
“朕降了,朕降了!”赵桓惊慌失措道。
朱孝孙一副你特么逗我的表情,气得拔刀掷地,就坐在旁边等着被抓。
王濬已经气得肺都快炸了,朱贼的骑兵正在聚集,赵桓却耽误时间浪费突围良机。
对射一阵,王濬呼喊道:“不管宋国皇帝了,冲过去!”
王濬虽是金国文官,却也懂得骑射,率领三十多个金骑,朝着黄河方向边射边逃。
带兵追敌的小将叫张宪,正是历史上岳飞的部将。
他在朱铭分兵攻打阆中时投军,先是隶属于白祺的部队,由于精通骑射又被调到邓春麾下,前番还在战场上杀死了两个合扎猛安。
张宪并不跟金兵拼命,只是带兵射箭跟随。
等金人冲至黄河大堤时,张宪麾下的游骑,已增加到四十多人,另有数十骑还在往这边赶。
王濬已吓得魂飞魄散,因为情况大大出乎他预料。
为了防备金人渡河,朱铭把游骑撒得很散,上下游二十里都派游骑巡逻。因此密度不大,只以侦察为主,不可能像此刻这样快速聚集上百骑。
情况变化,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朱铭确定金人不会过河救援,把游骑收拢起来使用只在东京城附近游弋。
王濬若知道是这样,他才不会冒死带皇帝走呢!
当汉羌骑兵聚集到六十多骑时,王濬被迫发起反冲锋。他必须杀死眼前的小将,否则敌骑越聚越多,只是射箭也能将他给玩死。
张宪麾下的骑兵,是金人的将近两倍,却根本不与这些金骑交战。
他们交替掩护射击,不断的拖时间,等待更多友军过来汇合。
直至聚兵近百,张宪才打出旗令,变换战术伺机冲杀。
三倍兵力,把金人玩得晕头转向,彻底扯乱敌军阵型,张宪终于吹号冲锋。
胯下那匹战马,已经从西南矮马,换成缴获自金人的北方战马。张宪特别喜欢这匹马儿,平日里极为爱惜,每天都要亲自照料。
嗖!
冲锋之间,一箭射出,立有金人落马。
张宪手里的弓箭,并非军中制式,而是自带的硬弓重箭。换成普通人,别说骑射了,就连站着都不好拉开。
眼前的金国骑兵没穿重甲,在近距离射击之下,直接被他射穿甲胄。
“呔!”
张宪和王濬错马而过,三米多长的骑枪,重重扫在王濬身上,活生生将其从马背上拍下来。
九十多汉羌骑,打二十多金骑,战斗很快就结束。
张宪麾下的骑兵,除了一人不幸战死,另一人手臂骨折之外,其余二十多人都只是轻伤,便将这三十多金骑全部解决。
双方的武器、甲胄相当,在兵力优势之下,仅张宪就独自杀伤六人:游弋时射伤三个,交战时射死一个,近战再干死两个。
长期的战术阵型训练,此时显露出惊人效果,汉羌骑兵配合得无比默契。
战死和重伤的那两个,全是新补充进来的河南骑兵。
张宪让人打扫战场,并把伤兵送回去医治,自己骑马来到护城河边,呵斥道:“船上之人,立即过来!”
喊了半天,无人应答。
张宪又大吼道:“再不下船全部杀死!”
终于,赵桓战战兢兢出舱,走路时双腿发软,还得靠朱孝孙扶着。
倒是皇后朱琏颇有胆色,始终护着已经八岁的太子赵谌,一副要跟张宪拼命的架势。慎妃朱璇,则抱着只有四岁的柔嘉帝姬,低头不敢跟这些骑兵对视。
张宪终于感觉到不对劲,问道:“你们是谁?”
眼前这些人还未回答,范琼已经找到船只过河,跪在张宪面前说:“罪将范琼,拜见将军。好教将军知道,这几个是暴宋的皇帝、皇后、慎妃、国舅、太子和帝姬!”
张宪的嘴巴缓缓张开,而且越张越大。
自己只是奉命侦察,防备有重要人员逃跑,居然把赵宋皇帝皇后一锅端了?
“将军饶命!”赵桓已被吓破胆,竟然当场给张宪跪下。
张宪连忙避让,他可当不起这个。
朱琏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手护着儿子,一手搀扶皇帝,低声劝道:“官家,就算朱贼要杀咱们,也不是现在就动手。眼前这个贼将,非但不会杀人,反而怕咱们出意外。莫要……莫要失了体统。”
赵桓本来就是聪明人,听皇后这么一说,瞬间就恢复理智。
他站起来整理衣襟,迅速恢复皇帝风度,负手而立道:“带朕……带俺去见朱元帅,俺要禅位给他,只望他能善待百姓。”
“用得着你这昏君说善待百姓?”张宪讥讽道。
张宪出身阆中富户,但近些年家道中落,他把这一切的根源,都归结于赵宋残暴、官府盘剥。
就在张宪押送皇帝一家子回营时,羌将杨云带着骑兵过来:“可有恶战?”
“嘿嘿,俺抓到皇帝皇后了。”张宪乐得合不拢嘴。
杨云一怔,随即骂骂咧咧:“直娘贼,伱这厮倒是运气好。”
就在两人扯淡之时,城中突然冒起滚滚浓烟,继而传来越来越杂乱的叫喊声。
范琼说道:“定是皇帝出逃消息传开,城内军民乱起来了!”
杨云对张宪说:“你押送皇帝回营,不得有丝毫闪失。再派数骑,全速回去告知元帅消息。”又对范琼说,“你随我进城弹压暴徒,这东京城里乱不得!”
“是!”
张宪、范琼二人领命。
东京虽然已经瓜熟蒂落,朱铭却迟迟不攻城,就是在等金人渡河来救。甚至故意不把通道堵死,纵容金国使者出入城中。
昨晚确定金人不会过河,打算今天上午总攻,这才让骑兵堵死出城路线。
谁知义军主力还未出营,东京城内就陷入混乱。
先是家人尚存的太监和宫女,在皇帝一行逃跑后,把皇城里的粮食和财货搬回家。他们的举动被百姓发现,越来越多百姓往皇城冲,都说皇宫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
逃回家的宫廷禁卫,也惦记里面的宝贝,纷纷带着兵器返回。
被招安的山东勤王大军,由于成分过于复杂,而且扎营地点离皇宫还不远,也加入了洗劫皇城的行列。
继而,东京兵和陕西兵也来了。
眼见洗劫皇城的人太多,后来者转而冲向权贵之家。反正皇帝都跑了,那些宗室、勋贵、重臣、富商也没了威风,他们家里肯定有粮食,先去抢一点填肚子再说。
亦有人趁机报仇,不但抢劫钱粮,还杀人放火!
张叔夜火速骑马赶来,根本就无法约束部下,宋江、孙列的部队正在皇城里撒欢。
种师中的军队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一大半是临时编练的,正在就近洗劫几座王府。
新任开封府尹王时雍,还在府衙后宅睡大觉,便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声。他吓得衣服都来不及穿,扔下小妾躲到花园假山之中。
开封府士曹掾赵鼎对面色惊恐的官吏们说:“尔等不要慌乱,保住开封府文书不失便是大功。”
“城内乱了,俺想回去保护家人。”一个属吏说道。
赵鼎怒斥:“糊涂,外面乱兵乱民无数你一个人回去有甚用处?你便有家人,我就没有吗?就要改朝换代了,开封府的文书籍册宝贵,保住了这些才有立身之本。去几个人,把府尹抓出来,扔到街上给百姓泄愤,免得他们往衙门里冲!”
众官吏觉得有道理,于是拿起武器去堵门,又有人冲进后宅抓开封府尹。
躲在假山里的王时雍,终究还是被衙前吏逮到,连同几个儿孙一起被带出。
愤怒的东京百姓,正在撞击府衙大门。
赵鼎搭梯子爬上围墙,让吏员把王时雍推上来,朝着外面大喊:“开封府尹在此!”
接连喊了十多声,围墙下面的百姓才听到,陆陆续续有二三十人抬头看来。
“莫要害我,莫要害我……”王时雍苦苦哀求。
赵鼎才不管这些,直接将王时雍推下围墙,还笑着说:“今日痛快!”
“打死这厮!”
东京百姓最恨的就是开封府尹,不管谁来做这官,都是背锅的对象。
无数百姓围着王时雍殴打,站外边的挤不进来,就呼喊着为里面的鼓劲加油。
这位“金人外公”,被活生生打死在墙下。
赵鼎害怕府衙大门被冲破,又喊道:“再来一个。”
于是,王时雍的儿子被推上围墙,继而又被推着摔出墙外。
愤怒的百姓也不问是谁,反正肯定是贪官污吏,当即见着了就打。
而府衙内的官吏,正在不断搬来桌凳,把大门给堵了又堵。
“有人爬墙进来了!”
赵鼎连忙遛下围墙,持刀护在几间屋子前,对翻墙进来的百姓说:“这里面都是文书籍册,不能吃,不能穿,抢了还要被朱元帅砍头。尔等且去府库,那里财货虽剩不多,却还有一些珍宝金银。来人,给他们带路!”
却说范琼跟随杨云领兵进城,他正准备召集城内部队,才得知自己麾下将士,大部分都跑去抢劫了。
这货沿途收拢乱兵,发现根本没人听话,干脆破罐子破摔,带着亲兵往郓王赵楷府上冲去。
一来抓捕郓王可以立功,二来郓王家里有金银财宝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