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6【讲学洗脑】(为企鹅大佬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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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铭拿出一本,交给魏氏兄弟自学,有什么疑问就到州衙请教。

  魏应时比较听话,欣然接受。

  魏应物却问:“此书是新学吗?”

  朱铭微微一笑:“很新,比舒王的学问还新。也很老,直追孔孟真义。精通此学问,上可扶社稷,下可安黎民。”

  兄弟二人颇感惊讶,又问几句,便行告退。

  他们回到刚租的房子里,迫不及待拜读起来。

  读完几篇,魏应时惊叹:“此真济世救民之学也!”

  魏应物却说:“与科考无甚益处。”

  “兄长何出此言?”魏应时当即反驳,“如今奸臣当道,便是科举做官,又能有何用处?祖父便受荐举,也拒绝入朝。我等应该修身治学,待时机已成,再去科举做官。此书虽无益于科举,却是做人做事的好学问,假以时日必为天下显学。”

  魏应物撇撇嘴,懒得辩驳什么。

  却说朱铭回到后宅,把结亲的事讲与郑元仪听。

  郑元仪早知有这一天,但心里还是有些憋屈,强颜欢笑道:“相公今年及冠,是该娶正妻了。”

  朱铭握着郑元仪的手,本想解释安慰几句,又觉那样太虚伪,干脆牵着她站起:“陪我去卧房喝酒。”

  “相公不必愧疚。”郑元仪说道。

  朱铭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除了饮酒,还可做别的事情……”

  郑元仪听完脸颊绯红,左右看看:“这时才下午,还是白日呢。”

  “走,饮酒去。”朱铭笑道。

  郑元仪跟着丈夫跑,又回头喊侍女:“妙妙,把酒拿进来!”

  ……

  朱铭家中有长辈,婚事还须朱国祥出面,等对完八字再正式下聘。

  书信还没送到洋州,新任金州州学校长就来了。

  “州学教授常同,拜见太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作揖道。

  朱铭问道:“你是今科进士?”

  常同回答:“二甲进士。”

  “二甲也做教授?”朱铭其实很想问,现在的进士这么卷了吗?

  常同解释道:“家父早年间得罪蔡京,被打为元祐党籍。后来幸得官家开恩,从元祐党籍中划出,但并未再起复授官。在下考得二甲进士,本来授官主簿,出京之时忽又改为教授。”

  这是他爹常安民,把蔡京得罪得太狠,当面骂蔡京是无耻之徒:“今日之患,莫大于士不知耻。”

  蔡京还没彻底掌权时就已把他爹贬去收酒税,后来干脆打入党籍一撸到底。

  朱铭问道:“你学的是哪派?”

  常同低头说:“新学。”

  “你一个蜀人,真的会修新学?”朱铭笑道,“我有更新的学问,伱愿不愿共同探讨?”

  常同拱手:“愿听太守教诲。”

  朱铭说道:“金州文风不振,连个进士也不出。我欲振兴金州文脉,休沐日亲往讲学,无论是否州学学生,皆可前来听讲。你觉得如何?”

  常同哪敢拒绝?当即说道:“此金州士子之幸也。”

  宋代官员休沐,每月固定放三天旬假。

  元旦、冬至、寒食放七天假。其中两天为朝假,即不用上朝。剩下五天为休务,即不用办公。实际只放五天。

  圣节、上元、中元放三天假。其中两天朝假,一天休务,实际只放一天。

  其余什么夏至、腊日、春社、秋社,说起来要放假,但都是放朝假。不用见皇帝而已,该办公还得办公。

  宋真宗之后,皇帝喜欢创造节日。

  比如宋徽宗在春天搞出个开基节,即各种土木工程,破土动工的日子。又搞出天应节,即沟通感应神灵的日子。反正非常符合宋徽宗的人设,这些节日实打实的要放假。

  朱铭打算利用节假日,亲自给士子们讲学,传播那套道用论思想,说白了就是给读书人洗脑。

  如今,州学的学生参加科举,已经没人来干涉了。

  就连太学生,都可以参加科举。前提是要回家考上举人,且在科举期间,如果耽误太学考试,那么后果自己承担。

  数日之后,旬休。

  朱铭早已提前张贴告示,近三百人云集于州学。除了官学生,还有民间士子,甚至有官吏跑来聆听。

  张根亲自到场,李道冲则派亲随探知。

  州学里有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可以遮阴。

  朱铭站在树下,众人环于四周。

  洗脑也得讲究手法,直接讲道用论不行,开场就让大家学习数学、物理更扯淡。

  朱铭一上来就高举王安石的大旗:“舒王之新学,那是极好的。近日读,若有所悟,便与诸君探讨。”

  是什么书?

  别说金州士子没听过,就连许多官吏亦不知。

  州学校长常同忙问:“舒王真有一书?”

  “有的,”朱铭笑道,“张团练肯定看过。”

  张根回答:“看过一些,颇为……偏激。”

  王安石的新学教材,首推和。

  而他的,因为不利于君王治国,就连蔡京都不敢推广。这本书,只在小范围传播,后世已经失散,仅剩少部分散碎篇幅。

  朱铭当即问道:“仕而未有禄者,君有馈焉曰献,使焉曰寡君,违而君薨,弗为服也。这句话怎么解?可有治的士子试解之?”

  一个士子站起来说:

  “做臣子的,即便没有获得俸禄,有宝物也该献予君上。”

  “如果出使他国,也该像有俸禄的臣子一样,称君上为‘寡君’。”

  “若君上施政有误,再三劝谏不得采纳,可以礼去职。有俸禄的臣子,即便去了敌国,也该为旧主服丧。没有俸禄的臣子,去了敌国可不为旧主服丧,这是因为他受恩较轻。”

  朱铭环顾四周,问道:“诸君以为然否?”

  “然也。”众人点头。

  朱铭又拿王安石说事儿:“舒王的,却不是这样解的。”

  张根顿时扶额,他老丈人是变法派骨干,他曾经读过。

  王安石对于这段的解释,非常生猛!

  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朱铭说道:“舒王白纸黑字写到,孔颖达解错了。君有馈焉,不能解为有馈于君。臣子送给君上礼物叫做‘献’,这是应有之事,怎还会问有没有俸禄?”

  士子、官吏们茫然,又下意识点头认可。

  特别是治之人,按照主流的注解,这段话非常矛盾,根本就读不通。但他们平时读书,不敢对此多问,因为刨根问底之后,得出的结论极为可怕。

  朱铭却把可怕的结论说出来:“此句该是这样解……”

  “已经做官,却没有俸禄的人,国君送他东西不该说‘赐’,而是该说‘献’。献者,本为祭祀所用肥犬。郑注曰:献犹贤也。献得训贤者。”

  “这句话的本意,是国君与臣属应互相尊敬。臣属未得国君的俸禄,国君就不该居高临下。就连赠送礼物,都不能说赏赐,应该称献予,以表达国君对臣属的敬意。”

  “这样解之后,剩下几句也就说得通了。没有俸禄的臣属,奉命出使外国,须称国君为‘寡君’,跟有俸禄的臣属相区别。国君驾崩,没有俸禄的臣属,不必为国君服丧。”

  此番言论抛出,众人皆有惊骇之色。

  惊骇之余,又若有所思。

  因为这样解释,逻辑上才说得通,主流解释反而在闪烁其词。

  这还牵扯到花石纲臣子和百姓,有没有义务“进献”。

  按照主流解释,臣民就该进献国君,进献花石纲便有了理论支持。

  而朱铭这样解释,臣民是否进献国君,并未规定相关义务。可以献,也可以不献,强行索要花石纲就是违背道理的。

  众士子面面相觑,他们倾向于朱铭的说法,但科举考试肯定不敢这样写。

  朱铭问张根:“张团练以为然否?”

  “然也。”张根非常厌恶花石纲,他当然得支持这种说法。

  李道冲派来的心腹,暗暗记下朱铭这番言论。

  朱铭打着王安石的招牌,又说了一番道理,终于来到正题:“吾虽不才阅读儒家经典时,也略有一些心得。我认为学子开蒙之后,应该先读,完全可以单独成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学者,大人之学。明德者,人具众理而应万事。亲民者,可读新民。明白了道理,就能吐故纳新,德行和才学随之精进。不断精进,就能止于至善。这是的纲领,也是做人做事的纲领。”

  “……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之法,我亦有所领悟,今后讲时会详谈。”

  “我辈读书人,当以大学之道为根本。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李道冲派来的心腹,再次记下朱铭言论。

  之前还算有王安石背书,此番说法却属于洛学,二程首先把单独成篇的。这已经犯了徽宗朝的学禁!

  洛学并未传播到金州,特别是宋徽宗学禁之后,就连进京赶考的金州士子,都对二程的学问没有什么了解。

  此时听朱铭说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士子们都感到热血沸腾,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人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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