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六、七日的脚程,林满六、叶当听等人快要接近岳州边界。这快数十人的队伍最前方,那车驾之中托起一口棺木。随行一众人等,臂膀位置皆系白巾,连同马车在内,也是披上素缟。如此光景的行路队伍,无一人敢上前拦阻。不过金乌门的弟子,连同白梓却不在其中。自杭州城外聚首后,两批人马便分道扬镳,弈剑山庄行于明面,而金乌门则是继续隐藏踪迹。二者会以不同的山路前行,直至岳州必要时刻,才会重新汇聚。林满六御马行至人群前方,看着熟悉的风景,心中难免会回想起自己远行的过往。虽然此刻那些春夏时,浓艳盛开的花朵,或是苍翠高大的树木,皆是早早地裹上了银亮。枝头上也不见那些许新绿和红艳,独独剩下了那节枯枝,还有霜寒。但此刻又何尝不是一种风景呢?四季轮转,是必然的,并且不可逆。以前老骗子便说过,自己初学《山水养剑决》时,心气不稳。险些春倒冬去,逆行冬末之法。若是没有他的及时提醒,恐怕就会气滞不畅,轻则四肢再难调理,重则一命呜呼了。看着少年的若有所思,叶当听打趣出声:“是想学着书本里的那些先生伤春悲秋?今日要在这冬雪天里赋诗一首?”叶当听这番话,是等着少年反驳自己,好继续出言戏耍他的。可不曾想,林满六竟是没有回嘴,只是晃了晃脑袋。随后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少年的言语:“老骗子,谢谢你...”这毛孩子,突然谢我干啥?心里带着这样的疑惑,叶当听着实好不自在,赶忙扯了扯自己披着的皮草。“林大侠,有屁快放,稍后就要进入岳州地界...”“没啥事,突然想起先前的日子了!”林满六侧头看着黄衫老骗子,叶当听也歪头看向了少年。两人对视良久,好像他们俩以前都没现在这样正经过。随行队伍后边的十一、季汀等人,也将目光看向了他们。季汀沉吟出声:”其实当听和满六正经起来,俩人都挺像回事的...“十一斜瞟了一眼后,就扭头不再看向两人。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是没个正形!”果不其然,前方的光景并未持续多久,就听到了叶当听的笑骂声。“林大侠莫不是嫉妒咱这脸上的胡茬?会长的!会长的!要不趁着这会给你刮刮?”“老骗子!我可去你的胡茬!”林满六立刻回嘴一句。季汀看着眼前这一幕的转变,也只能叹气一声,跟着身旁师妹们掩嘴发笑。果然如十一姑娘所说,两人都没个正形。前方一大一小的两人言语同时,少年抬起一脚就要踹向黄衫身影的马腹。叶当听岂会就此受制于林满六,也跟着抬起脚,将少年的攻势全数拦阻下来。你一脚,我一脚。你踢腿,我横拦!我回踢,你斜撂!一来二去,过招十数次,谁也没胜过谁,最后以少年率先服输收场。林满六向后退去时,嘴里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叶当听也跟着还嘴喊道:“哎,林大侠慢走!下次还来啊!”......在弈剑山庄等人行路的这些时日里,别有用心之人,自然是也收到了消息。对于弈剑山庄此次西行的动机,以及行路进程都在他们掌握之中。寻寒山议事主殿,今日除了一些已有安排的长老、执事,基本全数到场。位置靠前的坐有两人,一人坐于主座,一人坐于左侧稍前。是那位图大山主,与问剑湖的适长老二人。两人举杯共饮数次,其余长老、执事也跟着一同向这位问剑湖的贵人敬酒。图斗兴致高涨,开口呼喊道:“原先图某还怕贵宗暗中协助弈剑山庄,罪过!罪过!”那适长老将杯中酒水饮尽,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些。“图山主如此推心置腹,我问剑湖定然更想与寻寒山结交啊!那陆风白狂妄至极,如何能结同盟之谊啊!”图斗又一举杯,所有寻寒山的长老、执事也跟着一同举杯。“甚好!待日后吃下弈剑山庄那块肥肉,我图斗定当第一个拜谢明宗主,然后替适老弟美言几句”图斗开怀大笑道。适长老,变为了适老弟。脸色微红,像是已经饮至醉酣的适长老眼前一亮。再一次举起了那空落落的酒杯,他朗声开口,似有酒气漫出。“哎!图大哥在上,适某再敬图大哥一杯!”图斗笑言:“好说!好说!来啊,给我兄弟满上!”一名寻寒山的末席长老,立即起身提起酒壶,给那位问剑湖的适长老重新倒满酒水。图斗大笑出声,这位适长老也跟着大笑出声。唯独那转身的末席长老,脸上却是呈现出一种怜悯的神色。往后,若是图山主决心与问剑湖交恶,最先杀者,必是这位故意卖弄的适长老。山门之中,过往除了展铿长老敢与图山主笑言对饮,再无一人敢行此事。今日你一个外人,自以为帮了寻寒山一个大忙,就敢攀附起山主。并且想要借此机会,博得在问剑湖之中的地位。看来问剑湖中,有脑子的人不多...也就那位首席供奉兰无求,和他们的宗主明兮了吧。......弈剑山庄此行打出的旗号,正是要问责风雪大观楼。作为此次的对象,他们又如何不知其动向呢?可如今的风雪大观楼,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武林之巅,也没有了所谓的天下第一坐镇。对于弈剑山庄的侵扰,此时都还未做出一个合理的应对办法。风雪大观楼楼内,议事厅中。主位坐着的独臂老人,便是如今暂代楼主之职的李思旻长老。而此时的议事厅中,连位置都坐不全。曾经的那些长老、客卿、供奉,因为两度易主或死或散。最先响应齐轩,倒戈屠恶门之流,都被那名少年送至扬州问剑湖赴死,十不存一。而后一些立场摇摆不定之人,在却邪接手之后,都还未摆明立场,就又被其诛杀殆尽。如今剩下的,就只有那些从始至终坚守风雪大观楼之人。长老连同李思旻在内,只剩三人。李思旻看了看左侧空悬的坐椅,那是陆清的位置,只得缓缓叹气出声。昨日得知消息时,他曾前去问过陆清,可有决断想法。而那位仅存的亲传弟子,只是轻轻打开屋门,说了一句:“弟子全凭李长老安排,唯独风雪大观楼不可灭!”不可灭,是可降乎?难道这过往独立江湖武林的高楼,就要毁于他李思旻之手?不该如此...李思旻收回心绪,看向了在座众人。“如今还留在楼中的同袍,我李思旻知道,都是为了风雪大观楼可以赴死之人!但如今局面,不是让我们将家业付之一炬的!”他话才刚说完,立即有人拍桌而起,反驳出声:“李长老此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效仿齐轩那贼子小儿嘛!”“不得无礼!听李长老说完...”那名弟子身旁的长老立即出声训斥。李思旻朝那名故旧颔首以示,接着就看向厅内所有人,他拱手向众人行了一礼。等到躬身过半后,李思旻才重新站直身形。他开口说道:“此事大家都知道,定是有歹人陷害,但我们根本无法自辩,所以才必须与那弈剑山庄相拼...李某斗胆,相拼之前独自一人,前去游说解释!”李思旻要独自一人前去会面弈剑山庄?在座的一些人,是跟着柳梅一起前去南疆的,当时李思旻的断臂之誓,他们都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位暂代楼主之职的李长老,是要为了风雪大观楼赢得一线生机,将自己颜面扫尽,最后慷慨赴死嘛?先前呵斥弟子的那位长老,听得此言根本顾不得形象了,直接开口发问:“李思旻!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嘛!”李思旻惨笑出声,他听得出自己好友的劝慰。他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接着伸出仅存的右手,拍了拍腰间剑鞘。看着他这闲适神情,那位反驳的长老怒意再生:“你清高!你了不起!觉得自己活够了是不是!你李思旻要去,老子奉陪到底!”在座的其余风雪大观楼弟子,像是被引动了情绪,也跟着起身想要请愿一同前往。可突然人群的叫喊声中,响起了一连串的巴掌声。啪!啪啪!!啪啪啪!!!声音急促并且显得极为响亮,众人的呼喊声也随之戛然而止,目光都看向了拍掌之人。是一名身着黑红衣物的少年?李思旻认出了此人,刚要出言介绍。却是被少年抢了先,那人开口说道:“风雪大观楼的诸位都是真性情,但是不是忘了,如今风雪大观楼还需听命于我却邪安排?”李思旻等少年言语完后,才出声接话:“不知孟少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今日议事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名少年是从何处出现的,连同李思旻在内。少年听得此言,才伸出一根手指头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忘了与诸位自荐,在下却邪孟岫烟,今日来此便是解弈剑山庄来犯之难!”孟岫烟笑言出声。先前与李思旻叫板的长老,听他提起过此人,但不知是一位少年。随即就呼喊出声:“会些隐匿手法的小子,就这般狂妄?”李思旻立即出声提醒:“不可!”但终究是慢了,只见那袭黑红衣物的少年,已经不知何时闪身到了那名长老身后。手中更是提有一柄短剑,悬在了其脖颈之上...在场之人,无不惊叹少年身法,那位长老也是震惊不已,斜瞟向了身侧之人。孟岫烟身形又是一闪,接连数下坐到了一处空缺位置上。他看着李思旻说道:“可以好好聊聊了!”李思旻嗯了一声,向自己门下的一位弟子喊道:“去请陆清师侄,前来议事!”记着再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又是开口:“烦请孟少侠稍等片刻!”孟岫烟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满意地点了点头。“等管事的到了,再谈也无妨!再那之前,想要动手的大可试试...”少年言语完后,觉得没有魄力,眼珠子一转。“或是你们可以猜猜,却邪收入囊中的东西,你们实际能够把握的...还有几成?换言之,能杀我的机会,又有几成?”孟岫烟的话语才说完,议事厅后方偏门位置,就出来一声略微清冷的声音。“尚有一成...”少年扭头看去,脸上已无先前的玩闹笑容。“陆师姐自是要比先前,好看了些!但这一成...不还是却邪给的嘛?”
第二百八十八章 几方角逐几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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