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名被唤作阿昭的弟子极力呼喊下,紫袍大袖的文士无奈,只得从书案上捻起其兄长的结课答卷。
可纸卷才入手中,紫袍文士眼神就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那纸卷之上,开篇写就八字“生死流转,六道轮回”。
再观其中见解,对于三善三恶,皆抒有其内心想法...
“阿旭,写就这些见解,意欲何为啊?何为菩提行?”紫袍大袖的文士言语出声,可不曾从书卷上移眼半步,还在看着卷上写就的个人想法。
那名被唤作阿旭的少年,正襟危坐,向先生方向拱手行了一礼。
而后才出声说道:“弟子以为,初涉佛法者,不论大乘小乘,都需从三恶之中受尽穷苦,才可初发出离心...”。
“继续...”。
“而后,学修大成者,凭借先前的三恶之苦,才可发出菩提心,由此,才可入菩提行...”。
紫袍文士对于少年的回答,点了点头。
而阿昭却站起身子,不解得出声说道:“阿兄所言,不也是虚无缥缈!为何先生能够接受,而弟子的御敌之策,却不能入先生耳!”。
“阿昭...不得无礼!”见形势不妙,那名被唤作阿杳的少女立即出声,想要制止少年的愚笨行为。
“你于阿旭之别,便就在于此,你对他所言的三善、三恶,将信将疑,本就不认同佛法之说,而阿旭反之...”紫袍大袖的文士,将手中纸卷方向,看向了阿昭。
“那是否弟子,往后投身于行伍之中!将今日御敌之策,贯穿其中,先生便也能信服弟子!”阿昭继续出声喊道。
紫袍大袖的文士,并没有立即回答,正要伸手示意其坐下。
忽然,先前被他们捂得严实的屋门开了...
凌厉的风雪从屋门位置吹来,本就挤在一起取暖的弟子,那能经受得起这突然袭来的极寒。
“额...抱歉,不知墨先生还在讲学...还望先生见谅,以及诸位学子见谅!”从屋门外走进来一人,向自己的莽撞开门出声致歉。
他的两颊被冻得通红,身上的衣衫也有些单薄,不知是在外面站了多久,已经冻成了这般模样。
紫袍文士想要起身相迎,却被男子抬手虚按。
这位墨先生只得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翻阅书案上的纸卷。
“既然尚有学子结课答卷,墨先生还未审阅完毕,我也在一旁听听!”这名男子嬉笑一声,见着一处空位就钻了进来。
可他不曾想到的是,这最边上的竟然是位少女?
就这样两颊通红的男子,跟那名年岁尚小的阿杳,挤在了一起。
男子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免心中有些疑惑,墨先生是何时收了位女弟子...
“这位是...”紫袍文士见着眼前尴尬景象,正准备出言解释。
“学宫里新来的先生!”男子急忙接话说道。
阿杳却是对眼前的这名莽撞男子,好感骤降...学宫之中的先生,虽不是人人都若墨先生一般,但曾会有你这样的鲁莽之人。
但即便如此想,阿杳也只能跟着其他学子,一起向身旁的男子拱手行礼,言语了一句,先生好。
“哎嘿...你们好,你们好!今年不知道是谁要留下来,跟先生们一起扫雪啊!”男子笑言出声说道。
“是我...”阿昭耷拉起了脑袋,撅起了小嘴,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委屈不堪。
“哎!多大事,想当年先生我啊,可是年年被留下来扫雪!”男子双手在身前拍了个巴掌,引来了所有学生的注意力。
“先生往年都如此?最后也能在学宫之中,当了先生?”阿昭立即出声说道。
“也不全是...反正刚学的几年里,都是如此!”男子咧嘴笑起,双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线。
听到了学宫里的先生都是如此言语,阿昭心里顿时好受了些。
紫袍大袖的文士,看着眼前此景若是再不制止,恐怕屋内就无人有心作答课业了,随即咳嗽了两声。
“呃...课业重要,墨先生先审阅...”男子立即反应过来,急忙出声。
紫袍大袖的文士从桌案之上,又捻起了一张纸卷,开始细细端详起来。
紫袍大袖手中的纸卷上,开篇写就四字“见招拆招”。
少女看清了纸卷上,是自己的笔记,立即低下了脑袋,脸颊开始渐渐泛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身旁的男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阿杳的异样,也猜出了为何如此,他便立即正坐,等待着墨先生的出言问话。
这一次的墨先生,看了很久,一直没有言语。
阿杳也不知先生为何久久没有提问,低下的脑袋微微抬起,想要看清先生的表情。
可也就在这时,墨先生出声道:“阿杳以为,若对剑者出招,千变万化,可还能做到见招拆招?”。
“弟子以为,可以!”少女只是思量片刻,便立即出声说道。
“那如何破其千变万化之招式?”紫袍大袖一挥,纸卷从其手中递出,飘落至少女身旁的男子手中。
“不论习剑之人与否,武技皆有穷尽之时,并且依照那人心性、习惯、生平、过往,就可寻出其出招手段,再施以对应之法,就可破!”阿杳出声说道。
“继续!”这次不是墨先生言语,而是少女身旁的男子言语出声。
在他言语的同时,正在细细端详起,纸卷所写就的见招拆招之法。
少女心中有些鄙夷身旁的这位先生?
对于他的呼喊自然是有些不愿接话,可墨先生也并未出声,让自己停止。
她只得继续言语出声:“并且,不论是江湖中的天下第一,还是行伍之中不曾败过的将军,定有其克敌制胜的一套定式,即便他们再如何隐藏、遮掩,终究不会跳出定式之外!”。
“以你之见,便是只要寻得其定式为何,便能以他法将其化解?”男子出言说道。
“自是如此!”阿杳轻哼一声,出言说道。
男子没有继续出言,看向了主位上的墨先生,之间紫袍文士微笑地点了点头,男子也跟着轻哼了一声。
正准备继续出声与阿杳辩驳...
“你学我作甚!”阿杳却是直接出言。
这让男子有些发懵,先前观这少女不论是与墨先生言语,还是自己坐于身旁之后,都没有这般举动,可此时为何?
他脑袋里思考着这些,一时间有些没接上少女的话。
阿杳又是轻哼一声:“这就是我的答案!”。
说完后,少女就学着先前男子模样,咧嘴笑起。
幡然醒悟的男子,伸手敲打起了自己的脑袋,自顾自言语出声:“好一个见招拆招啊...”。
两人的古怪对话,阿昭同样有些发懵,他扯了扯身旁宴笑的衣角。
“他们二人,是怎么回事...”。
“额...这位先生,着了阿杳的套...”。
“啊?”。
“少见多怪,一会我与宴笑先行回家了,你自个在这留着吧”阿旭言语出声,极其嫌弃自己的这位弟弟,曾就不开窍呢。
紫袍大袖的文士,再一次轻咳出声,使得众人再次看向了他。
男子也将阿杳的课业答卷,递回给了墨先生,继续正坐等待其审阅结课之作。
随后的一炷香里,所有学生连同男子在内,都听眼前的墨先生,翻阅遍了所有答卷。
有几人如同阿昭一般,不得先生满意,已经做好了留在学宫扫雪的想法。
可紫袍大袖的文士,在审阅结束之后,却是起身言语了一句:“今年往后,定会大雪封山...便不留大家在学宫之中了,早些时日回家,与家人团聚...”。
众人听从言语,都极为激动!
特别是以阿昭为首的那几名弟子,不用留于学宫扫雪,是何等幸事!
随着墨先生的起身,一些弟子开始与先生道别,准备返回家中。
没多久的功夫,原本人满为患的屋子,一时间就只剩下了最开始审阅课业的几人。
阿昭、阿旭、宴笑三人一同向墨先生行礼,又向那位陌生的男子行了一礼,等到紫袍大袖的文士点头之后,三人才一同离去。
直到最后,屋内只剩下了那唤作阿杳的少女。
“阿杳啊,随后我要与这位先生手谈几局,你是自行回屋歇息,还是留在此处,看我与这位先生下几局棋啊?”墨先生笑言道。
这名唤作阿杳的少女,自小便留在尚水学宫之中,是早些年墨先生,在一处街边坊市里遇到的孤儿。
当时他看到阿杳时,少女就快要饿死了...是他带着少女走回了学宫之中。
本来只是想安排些差事,以此让其能够温饱...
但却意外发现了这名少女,竟是有那异于常人的思想,并且对于他平时授课的知识,也比这些门阀弟子,学的快的多。
后来,他便就改变了想法,让阿杳也跟着一同进屋研习课业。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往后年岁里,炎阳定能出一名了不得的女先生!
“今日雪大...便就在先生屋中多蹭会炭火之温!”阿杳小心翼翼地说道。
而紫袍大袖的文士却知道,即便少女返回自己住处,也是翻阅研习圣人典籍,此时留在此处,才是让她好生歇息。
“唉!那便请墨先生开局!”男子嬉笑一声,向紫袍大袖的文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随后两人便在那棋盘之上,厮杀而起!
可两人棋力极为悬殊...
六十手以内,男子必败。
即便有幸突破六十手,那也是先前男子悔棋数次,才能侥幸突破。
在阿杳眼里,这名男子就是一个臭棋篓子!
连输十余盘的男子,垂头丧气,耷拉起脑袋,嘴里碎碎念着,怎么也下不过墨先生。
可如此,紫袍大袖的文士,依旧不曾让其赢得一盘,男子竟是冲阿杳哭闹起来?
“怎么才能下过墨先生啊,你可有办法?”。
阿杳哼了一声,不想理会眼前此人,可男子实在心烦的很。
少女只得摆了摆手,随后说道:“先生不想让棋于你,便是想要你增进棋力,而不是在此哭闹个不停!”。
“那我能怎么办嘛,便是如何都下不过墨先生啊!”。
“我有一法,可敌先生!”阿杳出言说道。
“是有何法!烦请小友传授于我!”男子突然严肃出声。
“我...因为常年观先生下棋...自行钻研了一局定式,先生可愿看上一手?”阿杳支支吾吾出声说道。
“可!”墨先生点头说道。
“此局名为,厉虎火狼...”少女说着,便将先前已经收入棋盒中的棋子,重新摆回了棋盘之上。
没过多久,便是一盘棋局出现在两人面前。
“烦请墨先生执棋黑子,我与...这位先生执棋白子!”阿杳出声说道。
紫袍大袖的文士,看了一眼棋局,满意得点了点头,随后从黑棋盒中,捻出一子后,落在了靠近天元的位置。
男子与阿杳并排而坐,一同对敌手执黑棋的墨先生。
三个人对弈,就此开始...
前四十手,一直是黑棋乘胜追击,可就在阿杳捻出白棋,正准备朝一处落子时。
她竟然发现,男子先行一步,指出了自己要落子的位置。
阿杳有些惊讶,眼前男子是巧合,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探出了行棋之法。
而后,两人想法出乎意料的一致,都不用阿杳举起何处,男子便以指出下一步在何处。
直至九十七手,紫袍大袖的文士轻笑出声,随后,投子认输了。
阿杳心中有些开心,这是她第一次赢墨先生,或是第一次见到墨先生输棋...
虽然是在她提前定好的棋局之上,但如此,也能让她惊喜万分了!
“不错!”紫袍大袖的文士赞许出声。
男子咧嘴笑道:“没成想!只能胜过先生!”。
不过直到此时,阿杳也醒悟过来,眼前的男子并不是什么棋品不行的臭棋篓子。
光凭男子一人行棋,定也能胜过先生,只不过是他还不熟悉先生的棋法之中的规律。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姓夏!不知,姑娘芳名何许?”。
“苏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