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虎一惊,悄声道:“朕先去应付一下,你赶紧挖,挖好了轻轻敲三下屋门。”一指李过:“你随朕出去。”“奴婢明白!”王承恩挽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李过不敢怠慢,双臂用力竖起衣橱,战战兢兢走了过来。“出去后你知道该怎么做?”赵君虎二话不说,将碎玉剑架在李过脖子上。“小人知道,这里的秘密绝不透『露』一个字。”李过连连点头,状如捣蒜。“算你聪明,你如果有任何暗示或者小动作,有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陛下放心,小人以『性』命担保,绝不会有此事发生,只是……”李过偷偷看了看赵君虎,似乎有些犹豫。“只是什么?”赵君虎手上一紧。“时候一久,小人会忍不住眨眼睛,请陛下不要误会。”“只要朕认为你有暗示的意图,便立刻杀了你!”赵君虎厉声喝道,忽又放缓语气,“朕不想杀你,李将军千万别『逼』朕。”“是,是!”李过觉得皇帝不讲道理,此时不敢据理力争,又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不眨眼睛,心中满是担忧。赵君虎胁持李过走到院门口,示意李过搬开石头,打开院门,见门口的大顺士兵层层叠叠,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刘宗敏、牛金星等人簇拥着李自成站在中间。他暗暗心惊,朗声笑道:“李自成,你带这么多人迎接朕,实在太客气了!”李自成等人在慈宁宫,听李过被崇祯抓住,大惊失『色』,忙一齐赶来。刘宗敏也不顾伤情,跟了过来。一路上李自成忧心忡忡,李过对他实在太重要了,有些懊悔自己不该轻视崇祯,进宫之后本应立刻搜捕,免得惹出这么多事情。不过事已至此,如果李过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要让崇祯痛苦一辈子,他还有王牌在手。此时见李过完好无损,除了胳臂上有条伤痕,只是双目紧闭有些古怪,似乎并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认真打量这个老对手。刘宗敏抢先骂道:“你这狗皇帝,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快快受死吧!”他和明军打了这么久的仗,也是第一次见到崇祯,想起昨夜险些被崇祯杀了,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大胆,朕与李自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再敢多言,李过小命不保!”赵君虎的剑锋已经贴紧了李过的颈动脉。李过只觉脖子上的森森寒意,生怕皇帝手一抖,自己便一命呜呼,吓得大叫道:“刘宗敏,你是不是想趁机害死我?我死了,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他说话时眼睛仍然闭着,像雕塑般一动也不动。大顺诸将甚是奇怪,却不知道他担心崇祯误会他搞些眨眼之类的小动作,索『性』闭上双眼。李自成见此情形,虽身经百战仍不免有些慌『乱』,忙道:“汝侯不要多说话,朕自有道理。”刘宗敏被当面斥责,顿觉脸上无光,火冒三丈,看了吕一飞一眼。吕一飞心领神会,身子刚动,却听赵君虎道:“吕将军切莫轻举妄动,李过脖子上是人体的大动脉,只要一切断,即刻死亡,神仙来了也没救。朕的碎玉剑想必你是领教过的,你觉得你能快过朕?”赵君虎别的人可以不看,却一直盯着吕一飞,又笑道:“朕知道了,其实你希望李过早点死,免得挡住你升官发财的路,对不对?”他觉得这人实在可怕,先来个杀人诛心,制住吕一飞再说。吕一飞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引发混『乱』,让崇祯杀了李过,然后大家一哄而上砍死崇祯,到时李自成追究起来,便推得一干二净。此刻被赵君虎说破,虽明知是诬陷,却也不便辩解,只好停住。李自成听不懂什么大动脉,也知道此言非虚,狠狠瞪了吕一飞一眼,怒喝道:“谁都不许动,不然老子杀光他全家!”赵君虎笑眯眯道:“这就对了,有事好商量,不要动手!”“只要你放了李过,朕担保即刻放你出城,绝无人敢伤害你。”李自成开门见山,暗自盘算先忽悠崇祯,只待李过一脱身,谅崇祯跑不出他的手掌心。赵君虎本想东扯西拉地说上一通,拖延点时间,见李自成这般直接,冷笑道:“担保?你怎么担保?”“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李自成掷地有声。“好一个金口玉言,朕问你,你入城后说有伤一人者立斩,并『射』箭为令,不知城中军纪如何?可有士兵欺压百姓?”赵君虎虽未亲眼见李自成『射』箭,想起历史记载总是不会错的。只是不提细节,免得与历史有出入,让李自成看破。大顺诸将暗暗吃惊,只觉崇祯似乎在现场观看一般。问题是李自成『射』箭是进城时,随后刘宗敏已派人守住皇宫,崇祯绝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从城门跑到皇宫。李自成也知道城中有士兵扰民,不过他当时正忙着吃酒,没放在心上,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一通,实在开不了口,便呐呐无言。“李自成,你说话不算数,让朕如何信你?”赵君虎见李自成不答,便知道自己说中了,更加振振有词。牛金星见李自成被说得哑口无言,忙上前解围道:“两军交战,有些官军躲到百姓家里,士兵进去搜查,难免有些误会。”刚说完便觉不妥,此刻自己才是官军,怎么称明军为官军呢?“一派胡言!莫非昨晚那两个宫女也是官军?”赵君虎先前只是缓兵之计,此刻越说越恼,“李自成,你要争夺天下便也罢了,为何偏偏和几个弱女子过不去,这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你有本事就去和鞑子斗一斗,别成天欺负老百姓!”李自成等人虽占尽优势,却理不直气不壮,被骂得不敢接话。“莫非你当时就混在侍卫中,然后意图行刺汝侯?”吕一飞咳簌一声,想起昨夜情景,他出门时看见侍卫东倒西歪,当时觉得有些不对,但不敢得罪李自成的人,是以没有上前细查。“不错,这刘宗敏滥杀无辜,天理难容,朕不除了他,实在于心不安。”赵君虎一指刘宗敏,“你给朕记住,朕早晚取你的狗命,以祭两位宫女在天之灵!”全场鸦雀无声,时值『乱』世,莫说是宫女,就算是天潢贵胄也不过是贱命一条,谁也没想到崇祯竟为了区区两名宫女,甘冒风险行刺刘宗敏。刘宗敏有些想笑崇祯小题大做,忽觉脸上有些疼痛,又想骂崇祯一顿,见崇祯神『色』严厉,不敢说话。李岩更是惊诧莫名,他只道崇祯是大顺的死对头,时刻欲除之而后快,却不想崇祯做的事情恰恰是自己的心愿。如果不是双方敌对,自己真想欢呼几声,心情便有些矛盾,也不说话。“李将军,朕久闻你是谦谦君子,指望世间有公理,一心救人,只是讲公理也要看地方,强权之下哪来的公理?”赵君虎见李岩神情,想起那日殿上李岩的行动,忍不住出言提醒,“两名宫女之死与你无关,望李将军不要自责,更不要因此自暴自弃,同流合污,反倒让刘宗敏这种人遂了心愿。”他本来还想劝李岩另择明君,只是担心因此给李岩带来麻烦,反而不美,便点到为止。李岩听崇祯言辞恳切,句句打在他心上。他那日总觉自己害死了宫女,回去后才意识到这是刘宗敏的陷阱。只是事情已发生,便觉做君子毫无意义,世间并无公理,这才有了后来直接斩杀违纪的士兵,当时心中一片畅快,再也不想受到任何约束。听得崇祯之言悚然而惊,自己就这么随心所欲地杀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只怕也会变成嗜杀之人,与刘宗敏又有何区别。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崇祯,他一定引为知己,畅谈个三天三夜,可惜此时他无法开口,又想起刚才一心想抓住崇祯,颇有些歉疚,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大顺诸将却人人都已看出,李岩听了这一番话,以后怕是要做华容道放跑曹『操』的关羽了。李自成生『性』多疑,此刻已然不再信任李岩,只是无暇顾及,见僵持了许久,不免有些焦躁,怒道:“你既然不相信朕,那就别怪朕不客气!带上来!”赵君虎很是好奇,只见两名士兵压着一个少年上来了。那少年生得面如冠玉,锦衣华服,头戴一顶玉冠束发,上面『插』着一支玉簪,颌下有一颗明珠,束住玉冠的两根飘带,更显大气华贵。“儿臣参见父皇!”少年看见崇祯,连忙躬身作揖。赵君虎一惊,此人居然是太子朱慈烺。史书记载,京城陷落后,朱慈烺落在李自成手上,后被封为宋王。其后李自成在一片石大败于吴三桂和清军,朱慈烺在『乱』军中不知所踪。李自成对这张王牌很得意,他自然不知道面前的崇祯与朱慈烺并无父子之情,“用你的太子换朕的侄儿,朕亲自护送你二人出城,你看如何?”
第二十九章 知己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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