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生命,施主可否将此盆栽,交于小僧,让小僧为其超度一二。”
一驿道上,一凉亭内,一奇怪的和尚,耳朵上,还插了一只不知从哪里采来的花朵。
这花朵,又像是被饿了几天,花瓣边缘处,已是有些焦黄。
也正因为如此,焦黄的花,卷缩起来,藏于和尚耳朵处,没被发现,才不至于让人感到如此唐突,但即便如此,其身旁那漂亮的年轻女子存在,也颇为让此事、此人,怪异非常。
听到这和尚如此说,少女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或许觉得不是时候。
通常,少女没说什么的话,那么凉亭内,一位老妇就有话说,只见她道:“大师来自何处啊?”
这种奇怪的造型,这样奇怪的人,自然是无禅,而旁边那位姑娘,自然也就是陈姑娘。
无禅道:“小僧来自栖霞寺。”
听此,老妇捂住嘴巴,激动的手,与她的嘴唇,一起颤抖,欣喜道:“我曾经去过那里,那里的菩萨真是灵验,我跟你说,我那儿子和儿媳一直怀不上,那次老身去栖霞寺,就去拜了拜送子观音,为这儿子儿媳祈福,没想到儿子儿媳没成,老身倒是又怀上了,就是这孩子。”
说到这,指向旁边一位小男孩,接着道:“既然如此灵验,然后我又让儿子儿媳去试了试,没想到,没多久儿子儿媳也怀上了,就是这孩子,你说,这是不是老身与栖霞寺的缘分。”
说完,又将一位更小的孩子,介绍到无禅面前。
老妇像是有许多话,从这个孩子,一直说到场间的第五个孩子,直到无禅也捂住了嘴巴,他在栖霞寺这么多年,也未曾想到,栖霞寺还有如此功能。
“现在啊,老身老了,这些孩子呢,也在慢慢长大,你说怪不怪,没孩子的时候,奢望有孩子,但有了孩子之后,又向往一个人的生活,大师,你是不知道,这些孩子有多顽皮,你稍微一个眼神不注意,就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你想,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怎受的了这些小兔崽子的折腾与摧残.........”
老妇发现这大师面目和善,不仅没有一丝不耐烦,而且还不再说话,像是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听众,双手紧握住大师的手,继续拉她的家常。
此时无禅已有冷汗,从额前流下,他没想到,自己这随口的化缘,换来的却是如此,但又不好说什么。
倘若一个人饿了几天,也定是不想说话的,他只是望着凉亭栏杆上,那盆娇艳欲滴的花朵,硬是吞了几次唾沫。
至于少妇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心思听。
或许真的太饿,美食又当前,就像一个色胚,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位赤裸的美丽女子,怎么把持的住?怎么做到无动于衷?
无禅也是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所以那管的了那么多繁文缛节,抓过那株盆栽,一把扭下那花柱,张开大嘴,顺势吞了下去,喉结处,上下一动,此花便消失不见。
老妇的絮叨,终是被这举动打断,而接下来要拉的家常,都变作了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大师,你干什么你真的是栖霞寺的高僧吗你之前跟我说任何事物都有生命,你就是这样超度它们的吗?你知道这兰花有多贵吗?你......你栖霞寺高僧是假,骗我兰花才是真,你这个骗子和尚,你还吃........你........你听我说...........你听到没有...........老身跟你拼了。”
说到这,老妇就扑了上去,刚才还在说,自己老胳膊老腿,但揍起人来,却毫不含糊。边走还边喊道。
“你还吃,你还吃.......叫你吃,叫你吃.........”
似是这种情况见了许多次,陈姑娘也不感意外,静静看着这老妇的厮打。
凉亭不仅可乘凉,同样还是个避雨的好地方,天空刚才还晴好,现在却乌云密布,已是有雨点慢慢的洒了下来,像是预警,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凉亭内,也因此多了两人。
两人像是负笈游学的学子,各自背着书囊,虽一眼就看到了场间的情况,但也没去在意这事,说不得人家老妇教育自己的儿子,还是不打扰为妙。
许是一众孩子以及老妇挡住了这两人的视线,也挡住了无禅的袈裟以及光头,让他们如此想着。
避雨,自然就闲来无事,只见其中一位年轻人道:“程师兄,你说这次岳麓书院是不是有点不公允。”
这位被称为程师兄的年轻人,怀疑的“哦”了一声,道:“兰师弟,你且说说,有何不公允。”
兰师弟道:“这次齐云新人榜前几名给出的理由都不错,莫如是自不必说,那范举一跃而成为第二,是因为其进阶到‘时间之子’的缘故,这我没话说,假以时日,这天下自然能有他范举一席之地,这沈公子也不说,毕竟成名已久,但这妖都少主、南疆巫女和那阎竹青怎会就排到了无禅师兄的前面,要知道,在我心目中,无禅师兄可是这前三甲的人物,这次居然只排了个第九。”
程师兄道:“这我也不解,也一直奇怪此事,名头那么响亮的无禅师兄,为何年年这齐云榜排的都如此之低,我曾有幸见过莫如是师兄,他说起当今天之骄子中,无禅师兄绝对是一位不可轻视的对手。岳麓书院以制榜公平著称,难道仅对无禅师兄有偏见?”
兰师弟道:“这点我同意,你说一次也就算了,接二连三如此,就值得商榷了。”
程师兄道:“真是为无禅师兄感到不值。”
话音刚落,老妇也好像力竭了,退了开来,想必是再揍下去,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会散架,而更大的原因则是,这可恶的和尚已把自己珍贵的兰花,吃了个干净。
程师兄和兰师弟也因此看了过去,瞪大眼睛,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此时将这被揍之人,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贴合,不错,除了眼睛鼻子紫青之外,其他都如出一辙,正是无禅师兄,无疑。
像是还未发泄够,老妇忿忿道:“你这贼秃驴,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似是打了还不过瘾,老妇此时正骂个不停,直到骤雨初歇,才领着孩子,骂骂咧咧而去。
陈姑娘道:“见你这样,今日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了,就当是赔你的医药费,记得以后还是提点内力,稍微防御一下,你怕伤着别人,别人可不怕伤到你,既然花也吃了,我们走吧。”
有点埋怨,又有些关心,说不清楚,这时无禅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有着极大的负罪感,跟着陈姑娘身后,不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了驿道的尽头。
留下目瞪口呆的程师兄和兰师弟。他们本可以去打个招呼,至少事后可以在好友身前吹嘘一番,但此情此景,怎可去?怎能去?
兰师弟似是还有些相信,梦呓道:“师哥,那真的是无禅师兄?”
程师兄道:“耳朵上别着花,标配的陈姑娘,这还做得了假?”
兰师弟道:“那你还觉得岳麓书院有失公允吗?”
程师兄道:“有待商榷。”
.................
演武城,又叫林家演武城,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林家在此经营多年,至于到底多少年,即便生活在此的人们,大多已是记不清了,听老人们说,有了林家,才有了这演武城。
当时这里,并不叫演武城,只是林家的一个演武堂,是林家招收外门弟子的地方,这演武堂在巅峰时期,曾一度是让整个修行界都为之颤抖的庞然大物,这还仅仅是一个演武堂,而不是林家全部,所谓盛极必衰,这演武堂慢慢势弱,一去不返,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是比马大。
在演武堂建立初期,这林家也没想到,会慢慢演化为一座城市。
当时有许多弟子慕名前来学艺,有贫穷的,富贵的,年老的,年幼的,有远的,有近的,有男的,有女的,各色不一,自然而然就衍生出了许多产业,跟着就有引车卖浆的,开店立铺的,慢慢就有了城市的雏形,随着演武堂的发展,竟慢慢衍化出了一座城市。
须知演武城,曾经可是大陆最大的几座城市之一。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区分的修炼方式,一看便知,这功法和资源会分配不均衡,也直接导致了演武堂的衰落。
与这衰落对应的,则是各大门派的兴起,也因此,以家族为轴心的武学修炼体系,像是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
就像一个胖子,突然有一天变瘦了,那么之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就会显得不合时宜,而演武城,则就像一个曾经胖过的瘦子。
如果你从前门看去,你会发现,这里依然如初,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但如果你从后门看去,你又会发现这城市的荒凉,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如果不是经常住在这里的人,则给人一种废墟之感,也正因为此,演武城有了前城和后城之分。
像是每个地方都有岳麓书院的探子,这里也有那张似曾相识的告示墙。而一众人,则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前听到的喧哗声,大多就来自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