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惰’不是......死了吗?”李泽心里一震,似乎察觉了什么。但摘楪希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的灯火。李泽捕捉不到摘楪希脸上的表情,毕竟他们同坐在一排座位上,可他感受到了,那种似乎无助的孤独。那有过的,关于幸福的愿望,犹如一场大梦,梦醒之后,她,全是心碎的声音。李泽忽然恍惚,恍惚得仿佛也做了那个梦,梦中似乎是在贝加尔湖,摘楪希静静地坐在船上,行至湖泊中央,起身轻俯,与水下的女孩隔着水纹接吻,那吻感像是羽毛,轻轻地挠着他的心芳。他觉得画面是那么美好,不似观影的毛头小子,也不似单纯喜好这口的人。眼中全是波光云影,如有杯酒,酒香让整个人都要醉,刺目的阳光,打采在单薄的衣裙上,丝缕的雾霭,不合时地盖住脸庞......他如在看一幅出自高人手中的画,画的是女孩与女孩间最真挚却单方的爱。然而一瞬间,梦境的画面被打碎,他被独自丢进黑洞洞的夜,头顶没有光,只有疾驰的寒风和冷冽的冰雨砸在他的脸上,他觉得痛,又很慌,忽然拼命的喊出一个人的名字:风音摘楪希......回应她的,却只有远处突显的血色。尚未被啃食的脑袋和仅存的脊椎,高插进山顶,而这座山却是由人的尸体搭建起来的山峦,一侧的小鬼捏着一根还没进嘴的手指,另一侧的人鱼则怀抱着热气腾腾的肝脏。“怎么样,哥哥,死得很惨吧?”夏弥尔的声音正在回响。她就像电影的解说员,时不时蹦出一句让人陷入理解最后崩溃的话。李泽站在山下,身边的尸体都被吸干了血液,没有血液润养,尸体除了惨白还有可怖。一点儿不像放血后的尸体,脖颈的血洞与没有血丝的皮肤,简直像把所有的血液全部抽干,而肉就这样弃之不管......除了山顶的女孩。他托着沉重的步子,踩着尸体一步步走上前去,尸体像故意搭建好的云梯,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身着片缕的女人锁骨上纹着一个花纹,那是鸟羽院的标志,他在衣柜中看见摘楪希也有这样花纹的衣服。摘楪希没有骗他,不仅是她,整个鸟羽院的人都会殉葬,“之前好像讲过,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记住,那就再讲一遍。”夏弥尔的影子出现在李泽身边,像恭敬的小厮,陪同身旁,“这是‘愤怒’的诅咒,美德与原罪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王,只要王才能灭王,但美德与美德之间或是原罪与原罪之间,也能相互厮杀,只是那样意义并不是很大。但‘愤怒’要从封印中解脱,所谓的情谊也只是口舌之快,他要给的东西,他根本没有,他正是利用了‘色欲’的爱慕,套牢了‘色欲’。这个诅咒导致脊椎和脑袋全是毒物,包括了鸟羽院的众人,所以,这样的场面,哥哥你以后会更加常见。”李泽走到山顶,蹲在脑袋面前。他从尸堆中拔出了固定的脊椎,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根本不存的身体。有栖葵。他认出了她,和摘楪希给的那份日记中唯一的照片一模一样。忽然李泽开始哭泣,不是号啕,而是隔很久才抽噎一下,像是婴儿闭住了气,怎么都缓不过来。这不是梦,夏弥尔根本没有带他去和周公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麻将,而是带他重新看了一遍纪录片,就好像当年,她有意拍摄下来一样。他没来晚,而是早就发生的事情,而这场悲剧,会在一段时间后,再次发生。“哭什么啊?你跟她又没什么关系?睡在同一张床上,连那种事都不敢近一步。”“哥哥你还跟我说什么水泥封心,你看,一个好看的温柔的美少女上贴,你还不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流眼泪,有什么用?你又救不了她。”“她的死是必定,哥哥可别妄想让我改变这个还未发生的事情,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感觉和风音家主发生点儿什么。浴室里风音家主的身体很好吧?赶紧趁她的身体还在,好好享受一番。”没有任何价值的唠叨和抱怨,可她的声音就在背后,听起来就像出谋划策提前上车的损友以及愁眉苦脸的老妈子。“闭嘴。”李泽轻声说。夏弥尔耸耸肩,轻轻拍了拍李泽的肩膀:“其实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那把枪,作为防身工具,但别想着能用那把枪解决萨麦尔,能解决萨麦尔的,只有姐姐......当然,还有个小东西,在你的手机相册。”场景回到摩天轮,摘楪希仍然看着窗外。李泽打开相册,里面的照片日期显示今日。他和摘楪希在过山车上高举双手,十指紧握......他和摘楪希在旋转木马上两人亲昵,一眼万年......他和摘楪希在摩天轮上彼此靠近,相视而笑......这是夏弥尔的杰作。李泽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和摘楪希作出这些姿态动作,这种像是热恋情侣的动作,他根本没有。可他笑了,居然有人相信了这种滤镜加p图的照片,真心实意地笑了,虽然苦涩,但他伸手摸了摸照片上多出的身影,年年。“只有美德能杀死原罪。”摘楪希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摘楪希扭头,疑惑后释然:“‘贪婪’后就是‘色欲’了,我再和你说说‘懒惰’的事情。他和‘愤怒’一样,被同一个人封印,有着极高的怨念,但相比之下,‘懒惰’的智商显然比‘愤怒’高出不少。在不少教义中,‘懒惰’也被称为病原灾祸,现今世界有记录的人类因病原死亡的历史事件,都是‘懒惰’的杰作。智慧,就像一条电脑程序的bUG,虽让程序继续运行,但这条bUG,衍生出了更多的bUG,人类因为这条bUG,在众多生物中脱颖而出。但基因链上,因为这条错误出现很多科学也无法解释的问题,比如人类同食会引发朊病毒,人类的基因上拥有更多病症存疑,人鱼的进化病毒,也是由‘懒惰’对人类基因研究出来的病原,他很喜欢研究这些东西。”“我想知道......那时候的你,会不会痛。”摘楪希准备继续,却被李泽的这句话弄得愣住:“什么?”“如果是我,我想我可能会大叫。”李泽想象着身体被撕裂的感觉,“哀嚎,或者是痛哭,直到把嗓子叫哑,再也喊不出声音。我承认我是个怕疼的人,刀在手上划破一个口子,没流血我都会叫个不停。”他有些跌跌撞撞地靠在椅杆上,无力却伸手握住摘楪希的手:“你知道为什么它叫年年吗?”摘楪希不自觉地抿唇,没想到笑容牵动到太阳穴的伤口,她疼得冷不防哼了一声。眼下的红痕还未散去,就像滴水的花蕊,外面的灯海恍了眼,没有流泪,摘楪希的身影却在灯海中支离破碎,像碎掉的钻石,一颗一颗缀在他的眼前。“明天可以带我去个地方吗?”摘楪希微笑。“在此之前,有一件事。”“什么?”李泽掏出耳机,夏弥尔是个贴心的助手,他很享受这种哆啦A梦的能力。他把一只耳机塞进摘楪希的耳里,另一只自己带上,打开音乐软件,创建新的歌单:“这个歌单,是你的,也是我的,以后我们都不要哭,只能笑,如果要哭,就向这个歌单里塞一首歌,另一个人就能听到,好不好?”摘楪希听着他乞求又近乎讨好的声音:“我要塞满一百首歌!”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歌单下的怯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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