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能以魂相之身伤到我。”
天一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何小怜身旁，狠狠一脚踩在他胸前的伤口处，“小子，你姓甚名谁？”
“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何小怜只觉一阵钻心剧痛袭来，眉头紧紧锁住，面色惨白如纸，却还是咬着牙答道，“乃是神女山棠溪剑神座下弟子，何小怜……”
话未说完，他只觉胸口一甜，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身上气息登时弱了一大截。
“何小怜？”
话音刚落，远处的小阎王忍不住笑着嘲讽道，“好好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取了个娘们的名字？”
“放你娘的屁！”
何小怜不禁勃然大怒，张口便骂道，“你才娘们，你特么全家都娘们……噗！”
情绪激动之下，伤口遭到拉扯，他忍不住再次吐出一口血来，呼吸愈发急促，仿佛随时就要闭过气去。
“住、住手！”
何小花见状大惊，强忍着胸口剧痛娇喝一声道，“你、你们冲着我来，莫、莫要伤他！”
“这么紧张他？”
小阎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口中嘿嘿怪笑道，“莫非他是你男人？”
“他、他是我弟弟。”
何小花胸膛已经被穿透，双手却死死抓住他粗壮的臂膀，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要、要杀就杀我好了，莫、莫要伤他性命！”
“姐弟？”
小阎王愣了一愣，本能地右臂一振，将她甩在地上，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同样是对待弟弟，怎么差别那样大？
换作我那兄长，莫说为我而死，怕是恨不得要把我顶在前头当盾牌使。
这就是阳世生灵之间的亲情么？
这一刻，性情粗犷暴躁的小阎王竟然莫名多愁善感了起来。
“你自然是要杀的，可我又凭什么要放过你弟弟？”
天一却已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浮现出一滴晶莹水珠，面无表情，嗓音森冷，“留他一命，日后好来找我报仇么？”
“不、不会的！”
何小花心头一惊，右手死死捂住胸前伤口，强忍着痛楚道，“我、我让他发下毒誓，这辈子都不会向你们寻仇，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闭嘴！”
话未说完，何小怜已然咬着牙怒喝一声道，“何小花，你给老子闭嘴！”
“女人，你这是在求我么？”
天一缓缓转头，眸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直视着何小花几乎没有血色的俏丽脸蛋，嗓音寒冷若冰，“好歹也是个混沌境，求人应该怎么做，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我……”
何小花的脸色登时难看到了极点，嘴唇不住哆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我、我求、求求……”
言语间，她双膝微微弯曲，竟似就要跪倒在天一跟前。
“何小花，你不许跪……噗！”
何小怜见状，一时间气急攻心，刚要开口喝止，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向神族余孽求情，我宁愿去死！”
“你、你是我的亲弟弟。”
何小花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透着一丝绝望，一丝悲凉，“是咱们何家仅剩的男丁。”
“那又怎样？”
何小怜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磕出血来，“若是为了苟活下来，连尊严都不要了，你我该如何面对何家的列祖列宗，又怎么对得起曾祖母‘不老仙姑’的威名？”
“可、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你。”
何小花心头一震，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本就重伤的娇躯再也无法支撑，终于软软地瘫倒在地，泪水自眼角缓缓滑落，口中兀自不住地喃喃道，“我、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
“人生自古，谁无一死？”
何小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站着死，也好过跪着生，咱们姐弟今儿就死一块，黄泉路上有个亲人作伴，岂不美哉？”
这小子！
实力不怎么样，倒是颇有几分英雄气概！
这番慷慨陈词引得小阎王等人纷纷侧目，不自觉地在心中对他高看了一眼。
“不老仙姑？”
听见这四个字，天一却是神情一变，脱口而出道，“你们是何九琳的后人？”
“不错。”
提及何九琳，何小怜神情登时柔和了少许，傲然答道，“你也知晓曾祖母的威名么？”
才刚进入天空之城，就遇见了何九琳的后人？
要不要这么巧？
天一打量着何小怜倔强的脸庞，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却还是开口确认道：“听闻‘不老仙姑’何九琳一直侍奉在圣女身边，从未婚配，如何会有后人？”
“当年我何家惨遭变故，几乎灭族，只剩下祖父一人，恰巧被路过的曾祖母，也即‘不老仙姑’何九琳遇见了。”
何小怜吃力地答道，“曾祖母见祖父年幼可怜，又恰巧与她同姓，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兼之自己并无子嗣，干脆便将他收为义子，不过这是咱们何家的事情，与你说那么多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我何小怜求饶，绝无可能！”
当初欠了何九琳一个人情，答应对她何家后人照拂一二……日后对上何家的人，能放就放一马罢……
天一的目光在何氏姐弟身上来回游走，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元一消失前的嘱托，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天一老弟，和他们啰嗦什么？”
一旁的小阎王开口道，“直接宰了便是，咱们的目标是圣女和长老，哪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天意啊！
天一沉吟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阎王兄，放了他们罢。”
“好咧，本王这就……啥？”
小阎王手臂已经举至半空，眼瞅着就要拍向何小花的脑袋，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转头看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表情当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放了？”
“欠了何九琳一个人情。”
天一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颇为尴尬，“若是杀了她的后人，岂不是恩将仇报？且留他们两条小命。”
“人情？有那么重要么？”
小阎王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垂下右臂，口中不住地嘟囔着，“真搞不懂你们这些阳世修炼者的想法。”
“抱歉。”
天一冲着他歉然一笑，随后翩然转身，大步而去，“走罢，覆灭神女山，就在今朝！”
小阎王瞅了瞅躺在地上二脸懵逼的姐弟俩，又看了看天一那步履坚定的背影，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追了上去。
“闹出这么大动静，神女山却并未来人增援。”
大宝笑嘻嘻地仰头望向后土娘娘，“想来是姨姨施展逆天手段，屏蔽了外界神识。”
“果然瞒不过你这丫头么？”
后土娘娘掩唇娇笑道，“姨姨我毕竟年长，正面拼杀或许不如你们年轻人，可论及这些旁门左道的小手段，却多少还是能出一把力的。”
“姨姨过谦了，您还年轻着呢。”
大宝咯咯笑了起来，“若是全力出手，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人能接下您一击呢。”
“你这小家伙，嘴巴越来越甜了。”
后土娘娘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白玉般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瓜，眸中满是宠溺。
“咦？”
正在此时，她忽然面色微变，缓缓伸出右手，轻轻托起数个飘浮在空中的细小颗粒，喃喃自语道，“这是……”
类似这样的颗粒还有很多，分散在空气之中，体积极小，恍如尘埃，若不细看根本就无法察觉。
“怎么了，姨姨？”
见她神色有异，大宝忍不住关切地问道，“有问题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
后土娘娘眸中灵光闪动，樱唇轻启，缓缓答道，“这些颗粒并非尘埃，而是一种昆虫的眼睛。”
“眼睛？”
“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后土娘娘对着掌心的颗粒轻轻一吹，口中小声喃喃道，“不过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话音刚落，她忽然大袖一挥，水葱般的玉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下一刻，弥散在空气中的细小颗粒居然统统消失不见，竟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
远在不知道多少万里外的神女山半山腰，长老风汐突然面色煞白，神情剧变，身躯猛地一颤，张口便吐出一道血箭。
怎么可能？
我的蚊眼竟然被发现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伸手擦了擦嘴角血渍，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表情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