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李青石成为琼州那支反军的领袖后，黄小统就一心想去琼州。黄小统与其他那些同龄人不同，同属于大仁王朝最底层的贱民，别人从小就接受父母谨小慎微的教育，打记事起不论遭遇了什么，都认为理所当然，一切都是自己的命，生来就已注定。黄小统与姐姐相依为命，不说他的姐姐艰难求生顾不上教育他，就连他姐姐自己那时候都还是个孩子，不知多少次愤怒于世道的不公。所以黄小统对造反这种事，远不如别人那般抵触与畏惧。他一直都在关注李青石的消息，成为老君山小师祖，大闹京都，城门留字，成为琼州反军领袖，再到如今率领江湖豪杰接连攻占那些江湖圣地的山头。每一桩每一件，无不让他热血沸腾，恨不得李大哥在做这些大事的时候，自己都跟在他身边亲身参与。可惜他不会武功。唯一能参与的，就只剩下造反了。他不知跟村长说过多少次，带着大伙一起去琼州投奔李青石，只是村长死活不同意，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只想守着这座山头过安生日子。能吃饱饭，又有遮风挡雨的住处，其他人也不愿去做那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黄小统本来都已经放弃，打算过几日把姐姐安顿好，自己一个人去。没想到大伙今日被逼上了绝路。村长却仍旧有些犹豫，沉吟许久说道:“一定要去琼州么？咱们这些年省吃俭用，还剩下不少银钱，可以再寻个别的去处，那可是造反，哪有那么容易能成的？要是败了，一个人都活不了。”黄小统道:“要是一定能成，咱们还去做什么？李大哥正是艰难的时候，他对咱们可是有天大恩情，连咱们都不去帮他，谁去帮他？”他看了众人一眼，又道:“再说，找个别的去处，就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如今这世道，我看早晚还是要叫人割了脑袋去领军功！”村长沉默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小统，实话与你说了吧，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带着大伙去送死，我是怕咱们到了琼州，非但帮不上李小仙师的忙，反而会给他添乱。”黄小统一愣，说道:“怎么会添乱？咱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天天打猎，起码射箭要比寻常人强些吧？退一步说，就算咱们没本事上阵杀敌，至少有手有脚，给兵士们做饭成不成？总有咱们能干的活。”想了想又道:“咱们偷偷的去，不跟李大哥见面，也不跟别人说咱们与李大哥认识，人家要是收，咱就在军中卖命，要是不收，那就再说。”村长又迟疑许久，终于缓缓点头。黄小统欢呼一声，撒腿就跑，他要赶紧去告诉姐姐。当啷一声，黄小兰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问道:“你说什么？”过了这几年，她已不似原先那般又黑又瘦，皮肤白净了些，也丰腴了很多。黄小统道:“我说村长决定要带着大伙去琼州了！”黄小兰呆若木鸡。黄小统看了她一眼，犹犹豫豫道:“姐，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想太多，我真觉得你现在已经配不上李大哥了。”赶紧摆手道:“我不是说你不够好，是李大哥太厉害了……”黄小兰脸蛋一红:“我……我才没这么想，你别瞎说……”说到这里才回过神来，板起脸道:“又来胡说八道，找打是不？”作势欲打，黄小统早已跑远，叫道:“我去收拾东西。”黄小兰目光追着他的身影，又有些魂不守舍，只觉一颗心似乎乱了，有期待，又有些胆怯……在大仁王朝的各个角落，与黄小统这些流民遭遇相似的人不知多少，老皇帝绝不会想到，他这次调遣军队，把不计其数的百姓推向了琼州。……景州鱼龙郡，聚朋楼中，金剑门掌门白武纪独自一人举杯小酌。从楼梯上来一人，笑道:“白掌门也在？几日不见，怎么一个人喝起闷酒来？”白武纪拉开身侧木椅，招呼道:“赵帮主不是也一个人？来来来，正好一起喝几杯。”赵帮主坐下道:“实不相瞒，我约了朋友，不过先陪白掌门喝几杯倒也无妨。”白武纪给他倒酒，顺嘴问道:“赵帮主约了谁，白某是否认识？”赵帮主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认识，都是老熟人，鱼龙郡地界混饭吃的朋友们。”白武纪哦了一声，不便打探他们的私事，便揭过话题，只是劝酒闲聊。喝了几杯，赵帮主又看了白武纪两眼，欲言又止。白武纪笑道:“赵帮主有话便直说，不必吞吞吐吐。”赵帮主压低声音道:“李小仙师的事，想必白掌门也已听说了吧？”白武纪朝四周瞟了一眼，同样压低声音道:“此事早已轰动江湖，白某自然有所耳闻。”赵帮主唏嘘道:“能叫五岳十二洞天这种江湖圣地望风而逃，连山门都不要了，古往今来，也只有李小仙师一人吧？”白武纪也有些唏嘘:“当日李小仙师救了大伙的命，大伙因此有幸与他结交，谁能想到他日后会做出如此壮举？不过比起这些，白某觉得盛仁城城门刻字，要更加豪气！”赵帮主犹豫一下，叹了口气道:“当初陆远庭包藏祸心，用下作手段挟制大伙，幸有李小仙师相救，可最终大伙还是没能逃的过去，赫赫有名的白玉山庄竟成了人家的走狗，实难预料。”白武纪摇头道:“说来惭愧，白某在白玉山庄胁迫下，着实做了几件违心事。”赵帮主道:“白掌门也无需自责，整个景州江湖都已被白玉山庄操控，人在屋檐下，谁又没做违心事？身不由己呀……”两人一时沉默无言，过了片刻，赵帮主声音压的更低，说道:“不知白掌门有没有听到消息，秦达奉了他主子的令，前些时日秘密率领白玉山庄好手外出，而目的，竟是去攻打老君山！”白武纪看了他一眼道:“是有这么个说法，结果李小仙师破局，他们反被逼着倒戈相向，这才有了那些江湖圣地弃山而逃的事。”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赵帮主终于试探道:“如今秦达不在景州，白掌门就没什么想法？”白武纪盯着他看了片刻，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若赵帮主想讨论此事，等你会完了朋友，来白某家里如何？”赵帮主见他真有想法，说道:“不瞒白兄，今日我约这些朋友，也是想探探他们的口风，白兄不如一起坐坐？”白武纪想了想道:“这里人多眼杂，这样，你把他们都带来我家，我先走一步，回家相候。”赵帮主道:“还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这么做是否妥当？万一有人泄露消息……”白武纪笑道:“无妨。”起身出了酒楼。他已打定主意离开景州，即便有人向白玉山庄告密，也只会扑一个空。
第三九五章 蠢蠢欲动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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