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良,
近日北风南下,天气渐寒,你那边一切可还安好?
转眼已是十余年不见,每每感伤时节,弟心里也是十分难过。
你用自己的一生作为代价,换回爱女如今的亭亭玉立、语笑嫣然。弟看到小逸,恍若看到了你。
人言父爱高如山,深似海,良兄对女儿的爱是这世上最高的山,最深的海。
弟知良兄每分每秒无不牵肠挂肚,弟若是兄,怕也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当年托付之事,弟谨记在心,不曾一日怠慢。
查姨待弟自幼亲如一家,如今又让小逸拜弟为义父,于情于理,弟当尽心竭诚。
弟膝下无儿女,本就对小逸颇为喜爱,今后以父女相称,更当倾全心全力。替兄守护她们祖孙平安,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请兄务必安心。
弟常挂念你的咳疾,又到季节更替,记得添衣。
想当年你我南屿山下摸蟹捉虾,鲸吞豪饮,何等方刚血气?现如今,粗茶淡饭一碗,却还念‘戒烟控酒’,可笑可惜。
人不服老,兄当多珍重,他日再聚首,实可盼可期。
今日破忌手书,只为嘱兄家里一切安好,切勿冲冲惦记。
心猿意马,千言万语再道珍重。
祝好不盼复。
」
老旧的台灯下,钟永林把信纸工整地叠好,放进信封。
常年出海让他的手脚都有些关节炎,天气一凉就会不灵便,再加上今天情绪确实有些激动了,他几次都没能揭下邮票背后的不干胶。
于是,他索性把信放下,慢慢坐进了摇椅。
昏暗中,红色烟头安静地燃烧,他在缭绕的烟雾中遥远地看着桌上那封信,就像他遥远地看着已经模糊的过去,和从未清晰的未来。直到烟卷烧烫了手指,他才恍然将烟头捻灭。
再次踱到桌子旁的时候,他摸出了火柴,掌心的星星之火又点燃了一根卷烟,然后,也点燃了写给阿良的家书。
不论火焰中的往事多么鲜活,片刻之后,什么都不存在了。
钟永林熄掉了台灯。黑暗中,摇椅里那颗暗红色的烟头依旧安静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