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年天灾，颗粒无收？”
听到这个说法，夏晖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生在一个和平年代的他从未经历过这等浩劫，但是通过种种史书的记载，可以想象得到这是何等恐怖的灾难。
对于一个地大物博的大国而言，还存在着靠着储备粮以及紧急调运物资赈灾的可能，但是对于一个本就资源匮乏，而且地处偏隅一角的教导圣国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非说的话，什么教导圣国，充其量就是一座稍微大一点的城池，抗风险能力很低，能够在那样环境下存在千年，本就是一个奇迹了。
而面对天灾的降临，历史上各类文明族群最可能的做法就是迁徙，但是偏偏，教导圣国没有这个选项。想必若不是这一回实在别无选择，他们不至于赌上一个可能直接引导灭绝的做法，想要横穿烈绝戈壁完成迁徙。
可话说回来，夏晖有一点很疑惑，为了确保迁徙的顺利，必须解决皇骸堡打通道路，这么重要的事情，教导圣国就只交给了皓琴与鸢蓝两人来完成？
皓琴当然猜不到夏晖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只是接着诉说。
“其实，教导圣国与弗埃统合的脆弱联盟，还一直存在着负债关系。我们每年都要向他们支付一定债务金，各种形式，不限于矿石、宝具甚至……孩童和女子。不为别的，只因为在我们的土地越加贫瘠之后，在直接购入粮食与购入粮食种子的选择上，选择了后者。也因此，必须花费大价格。一次性付不清，就分期，但也因此利息很高。”
“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长远的打算。”
或许，购入粮食是解燃眉之急，但采购种子自己培育，功在千秋。这笔账，夏晖能够理解。可随即一想，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叫他毛骨悚然的念头。
“弗埃统合卖给你们的种子，有几种？”
“就一种，名为稞球薯。但在教导圣国的环境下，这是最重要的一种，一年可收获两季，产量很高，可作为主粮，也可以加工后成为不错的菜肴。自从购入了稞球薯的种子，几十年中，教导圣国不需要再向弗埃统合直接购买粮食。只是偶尔，购入一些其他作物，作为佐餐。毕竟常年只吃一种作物，多少会腻味的。”
对于皓琴的这个说法，夏晖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什么天灾，很可能是人祸！
“该不会说，你们教导圣国在那之后，只种植这一种什么稞球薯吧？”
“九成以上的田地都是种植稞球薯，只有这样，我们可以养活自己。余下的土地，因为土质或是水源的原因，稍微种点别的。”
忽然间，皓琴意识到了夏晖变化的语气，双眉一蹙。
“夏晖阁下，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虽然，我对于农种懂得并不多，但是从曾经在家乡刷的视频——哦不，翻过的书籍中，了解几个概念。最重要的两点是，文明的发展需要食物，作物的种植通常以一类主食佐以一类豆类。而且，主食可以是一类，但绝不能是只有一个品种，因为单一种植法存在着隐患。”
佐以豆类，是因为豆类的根瘤菌拥有固氮能力，可以为土壤补充养分，持续保持肥沃而不被榨干而贫瘠。当然，施以化肥、农家肥、草木灰一类，以及轮作法都有类似效果。
而单一种植法虽然是根据情况选了一个最优解，但是由于基因的统一性，在面对突然而来的虫害病害之时，很可能出现全军覆没的情况，导致所有农田颗粒无收。
可这些理论，对于原本只是行伍出生的教导圣国而言，并不被掌握。况且，对于食物的缺乏，让他们不得不做出最大产量的选择。
没有轮作，只有单一种植，土地逐渐贫瘠的最后，虫病害爆发，该说算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而且，夏晖严重怀疑，扎根更久并且有充足经验与理论的弗埃统合拥有应对的措施，但是他们不会主动更不会无偿教给教导圣国。甚至可能，从当年提出可以贩卖种子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酝酿这个釜底抽薪的计划了。
当粮食这种命脉被弗埃统合掌握之后，教导圣国就成为俎上鱼肉，只能有求必应。
或许可能，根本就是弗埃统合想要解决皇骸堡，却给教导圣国提出了一个迁徙的计划，诱骗他们出人出力。甚至在真的迁徙的最后，方才发现所谓的新家园根本不足以支持起所有国民的休养生息，最后再来一出城下之盟，彻底将这个扎根千年之久的异族国度吞下。
如果这些猜想都成立，那么所谓的迁徙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
而且还存在另一种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教导圣国的高层其实也是知情者，但是他们无所谓，反正最后牺牲的只会是底层的民众。适量地消除反对者，再叫幸存者因为救济而感恩戴德，更利于自身的统治。
至于皓琴会不会是知情者，夏晖不好下定论。
但是，鸢蓝大概率不是。
“隐患？不一定能够看到来年的我们，只能把握好当下，哪里能在乎什么隐患？”
对于夏晖的提醒，皓琴只是苦笑着摇头。在教导圣国活着就已经很艰苦了，哪有什么心思去展望将来。
选择成为圣女，不过是因为可以生活得好一些，同时给同一个孤儿院生活的弟弟妹妹们，更多的资源。
“等到这一役结束，我帮你们问问吧。”
也不再过多解说，夏晖心里清楚这种时候谈那些农作上的错误，都是于事无补，只能思索一个更好的对策。
比如，通过昊歆的关系，以百战帝君的名号为迁徙而来的教导圣国寻一个真正的新家园？
可就昊歆露出的猜疑，这一点怕是不好办。
除了昊歆之外，他目前所拥有的关系里，也只剩下济云商会与沧岚商会有点能力，可凭借自己与童世轩和兰鹤的交情，安置几十号人或许没问题，但安置几十万人，就不是交情深浅的问题了。
而是，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容量。
或许提及之刻，两人会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打量他吧？教导圣国与他有什么关系，用得着这样出谋划策还付诸行动吗？
而且，这种慷他人之慨的法子，夏晖本就是排斥的。
遍野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他何德何能，谈及此念？
所能够做的，也就是与教导圣国目的一致，打下皇骸堡，确保他们迁徙的前路无阻。
当然这也存在一个前提，那就是作为外来者的他，并非弗埃统合与教导圣国结盟协议的一环。
夏晖始终觉得，皓琴还有事情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