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人命了?!”张清平的话让在场众人纷纷色变。同时众人也有些疑惑,京都虽大,但人命桉子可不是小事,还是御史之女,怎么都没听说过?“是下官没说清楚,不是陈女死了。”张清平赶紧道,“二人虽未完婚,但结亲之后,那陈女已然有了身孕,且那陈女倒是还不错,并无悔亲之意,只是那陈昌着实狠毒,竟在暗中下药,直接将胎儿给打了……可怜方家第三代长子,尚未出世,便就此夭折,实在可悲,可叹,可恨!”“是了!小的记起来了,三日前,正是有一名丫鬟过来,与那位方公子说了几句话,他便从此茶饭不思了。”牢头回忆起了这件事,当即开口,以示与自己无关。“原来如此。”李宏闻言,面色变得凝重,“怪不得方龙这般的颓废……三天,仅仅只晚了三天,亲家成了仇家……方大人若是知道此事,陈家的麻烦大了!”张清平也是点头,感慨道:“是啊,怪不得别人,只能怪陈昌那老东西自己,若是能再熬个几天,便是皆大欢喜了。”“现在好了,方林归来,方家不仅无恙,或将更加辉煌……陈家这次真的麻烦大了!”“才好!纯粹是咎由自取!”众人闻言,皆义愤填膺,纷纷开口。“人家好的时候,高攀可以,人家落魄了,下嫁便不行,这陈御史打得一手好算盘。”“无关高攀与落魄,孩子何其无辜?这老家伙也当真狠得下心……”“恶人必有恶报,现在方大人回来了,诸位等着瞧好戏吧。”“行了,此乃方内阁的家事,诸位便莫要再议论了。”见同僚们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火朝天,张清平忍不住出言制止道。“另外,此事又不是什么好事,哪里说哪里了,便莫要对外传播了,万一传到方大人耳中,以为我刑部官员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在背后嚼舌根子,恐不是好事。”众人闻言,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当初那个带人包围吏部衙门,直接将堂堂吏部尚书当个犯人一样硬生生拿下的身影,面色不由一滞,当即收声。李宏点头附和道:“张侍郎说得对,莫要对他人家事多嘴,更遑论是方内阁的家事,出了这个门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诸位可明白。”“我等明白。”另一边。方林在月华殿待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想到方家一大帮子人也许还在刑部监牢里待着,当即便离去,前往刑部衙门,准备解救这些苦哈哈们。说起来,对于方家人,他是越来越有认同感了。当成真正的血脉亲人,那肯定还不足够,毕竟血浓于水,但因为身体的缘故,方家人也算得上是他在这个世界,除了老头子周睿以外最亲的一批人了。这次因为自己的缘故,凭白无故让他们受了这么些天的罪,待会定要好好安抚一番……方林如是想着,来到刑部衙门,却是扑了一个空。“刚走?”“陛下这么快便下旨了?”“回方大人,是内侍曹公公亲自过来传了陛下口谕,让下官即刻放人,否则哪怕再知晓方大人清白,下官也不敢私自做主。”到了刑部尚书这个级别,面对方林,李宏自然是无需刻意奉承的,不过此前御书房前的君臣对话动静不小,得知内情之后,对于方林,李宏很是推崇,亦极为尊敬,便主动弯下了腰,行下官礼仪。“李尚书莫要如此多礼,方某现在可是无官无职的一介平民。”方林摆了摆手,主动道。随后,他望见站在李宏身后的张清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笑着打起了招呼:“老张,许久不见,这是升官了。”“你兄长可还好?”“见过方大人,家兄很好,因鬼域的特殊性,此前被陛下派去甘州了。”张清平笑着点头,颇有些受宠若惊。虽说距离当初方林与他在公堂上放对也没过去多久,但世事难料,物是人非,当初的那个小青衣,如今早已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谁知见了自己,他竟毫无半点架子,更没有因为上次的恩怨而冷颜相对,受宠若惊之感,实在难以抑制。“去甘州了?”方林闻言了然,也没有追问。他自然知道,甘州那边遗迹现世,那么多数量庞大的各种资源确实需要鬼域搬运。随后,又与李宏和张清平寒暄了几句,方林提出告辞:“行了,既然他们回去了,我便也就不打扰了,这段时日怕是受到了不少惊讶,得赶紧回去安抚安抚。”“恭送方大人!”“留步。”方林走后,张清平有些皱眉,问道:“尚书大人方才为何要阻止下官?”方才与方林寒暄之际,他数次想要开口,却每每被这位李尚书抢先岔开,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回家之后便能知晓此事,你又何必开口做这个恶人?”李宏摇头道,“你难道不知,若此事由你之口说出,日后每次见你,他也许都会忆起这件事情,时间长了,难免会对你生出恶感。”张清平闻言一愣,苦笑道:“这个,我倒是没想过……方才只是不想瞒着他,想让他提前有些准备。”“你呀,性子太过耿直。”李宏摇头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已经知道了,但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呢?”“这……不太可能吧?我观他方才心情似是上佳,不太像知道此事的样子。”李宏再度摇头:“我的意思是,不管他知不知道,此事都不应该从你的口中说出……我知你与他有些渊源,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对你更是无任何益处,你何必上赶着讨嫌?”“倒也是,尚书大人提醒得对。”张清平心中其实仍有些不认同,觉得这般行事,太过功利,却也不好一再忤逆上官,只好点了点头,顺着说道,“今后还需多跟尚书大人请教。”“谈不上请教,你我年纪相彷,今后遇事,互相帮衬着一些便是。”“多谢大人。”……一炷香的时间,方林这次没有扑空,回到家后,终于见到了正在堂屋里说话的方家人。“牧之少爷回来了!”也不知哪个眼尖的丫鬟,见到方林回来,当即惊喜道,引得堂屋内的众人纷纷露出喜色,起身相迎。“牧之,你可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牧之堂兄!呜呜呜呜……”“你这丫头,哭什么,不就坐几天牢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把搂住直接扑过来的方婉儿,方林笑着打趣道,同时也忍不住提醒,“行了,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往我怀里扑,将来被你夫君看见了,怕是要吃醋的。”方婉儿不说话,仍旧在哭。此时的方林还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因为什么在哭。其他众人,见到他回来,面上也终于有了些许喜色,不过表情仍有许多凝重,无法化解。方林倒是没这么快察觉不对,笑着叫起了人。“爹,娘。”“还有大伯、二伯,四叔,还有几位婶婶们,让你们受惊。”“不怕,事情过去了。”到了这个时候,有些话其实已经可以说了,见众人的表情仍有些不对,以为他们确实受到了惊吓,方林主动解释道:“其实,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计划好的,陛下也一直知道,只是要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这才不得不先让你们委屈几天。”“放心,以后不会了,陛下也向我承诺了,朝廷以后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补偿。”“我后来其实也猜到了,牧之怎么可能反叛,定是配合朝廷,演了一出戏,只是猜到归猜到,牧之一日不归,一日心里没底。”方鸿搀扶着方龙走了过来,忍不住吐槽道,“下次要干这种事情,不是不可以,起码跟家里人要先通个气吧?”“家里人又不傻,自然会配合你,难道还能坏你的事不成!”方林连连点头,主动认错:“是是是,是我错了,也是没办法,一直在前线,情况也有些特殊,这次实在没法儿通气,下次一定第一时间让你们知道。”“另外,陛下也是有分寸的,虽然没有优待,却也暗地里吩咐了不准欺辱……没事了,相信我,以后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了。”方林笑着说道,“行了,别在这站着了,爹娘,大家都进去坐吧,我慢慢跟你们详说,还有,方龙,你小子哭丧着个脸是啥意思?许久不见,就用这般态度迎接我啊?对了,你媳妇儿呢,这次她家估计也受到牵连了吧,回头我亲自上门打招呼。”说到这个,众人顿时没了声音,脸上的笑容也重新澹去。尤其方龙,听到方林提及陈玉文,本就一直在强忍着的他,再也忍不住,眼眶瞬间通红。“哥……”原主的印象中,方龙这小子从十岁起,就再也没喊过一声哥,一年比一年沉默寡言,性子闷得要死,也不知像谁,家里人没一个他这般的闷葫芦。这也是方林与方鸿的关系,远比与方龙的关系要熟络的原因。也就是从带着他去过探花楼之后,兄弟之间的联系才重新密切起来。是以,正抬脚往堂屋里走的方林,听到方龙带着哭腔的这声“哥”,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到方龙面前,终于认真望向了这个自回家以来,一直有些忽略了的堂弟。也正是因为认真望向了他,望见了他的眼睛,方林只觉头皮一麻,一颗心陡然就是一坠,“怎么了?”从方龙的眼睛里,他看不到其他,只看到了两个字,绝望。他旋即望向方鸿,再度问道:“锦玉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唉……”方鸿叹息一声,还没说话,竟也忍不住抹了抹眼睛。其他方家人亦是一样,神情落寞,尤其方龙的父母,方林的大伯与大伯母,更是掩面而泣,失声痛哭。“怎么回事?”方林傻眼了,很快反应过来,“锦玉那媳妇儿悔亲了?不对,悔个亲,他哭也就算了,为何你们都……”“方鸿,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方鸿还没说话,方婉儿便率先哭着说道:“牧之堂兄,锦玉堂兄的孩子没了……你的侄儿还没出生便被人给谋害了!呜呜呜呜……”方林闻言,有一刻的失神,以他的头脑,很快便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不敢置信地望向方鸿,“她,她说的,都是真的?”方鸿再度叹息,闭上了眼睛,点头道:“结亲之后,玉文很快便有了身孕,此事虽有不妥,不过他们俩大婚在即,也没什么大不了……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方家人全部入狱。”“为了不受牵连,陈昌悔亲,毕竟没有完婚,为了让玉文重新找个好人家,他甚至暗中给玉文下药,强行将孩子给打掉了……”方林整个人都听麻了,望向泣不成声的方龙,结结巴巴道:“锦玉……他,他们怎么敢……我,都怪我……这事都怪我……”他真的整个人都麻了,瞬间,巨大的自责与愧疚席卷全身,因为如果不是他,方家人岂会受到牵连入狱,如果方家人没有受到牵连,这姓陈的一家,便是给他们三百个狗胆,他们敢下此毒手?!“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一时间,方林气得浑身发抖,同时又自责无比。千算万算,算尽了北域局势,算尽了恒帝格局,满脑子国家大事,唯独没有算到,现实会在这里狠狠给他一巴掌,在这种想都想不到的地方,横生出了这样一个巨大枝节。原本以为方家人只是受一些委屈,坐几天牢,而且仅是几天安生牢,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以后给他们的补偿会更多。谁能想到,竟付出了一条尚未出生的性命为代价!这个代价,太大太大了!
第333章 这个代价,太大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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