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林不说话,苏国公快步来到他跟前,用力握住他的双肩,低喝道:“牧之,莫要犯傻,来日方长!”周围,其他将领们也回过了神来,明白了方林的意思,急忙劝阻。“方大人,你年纪尚轻,将来有大好的前程,莫要意气用事,这国运,恒国即便这次不给,待楚晋全面攻恒,不给也得给,不急在这一时!”这是许均的劝言,作为方林的心腹,他自然有资格参加此次会议。同样的,侯洛亦有这个资格,亦面露惊色,劝道:“就是就是,时局远未到需要牺牲你方林的程度,何必急于一时?”“算了,莫要劝他,便是陛下也不会答应此事。”苏国公反应过来,摇头道。顿了顿,他继续道,“再说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若真能为大周争得国运,有老夫在,也无需你来抗旨,名不正言不顺。”“大帅所言甚是,后话暂且不谈,就现阶段而言,咱们委实没有这般冒险的必要,许统领说得对,这国运,恒国即便这次不给,下次也会给,可不值得方大人您为此牺牲性命!”“方大人三思,违抗军令,乃是重罪,又是这等特殊情况,陛下便是再想袒护,只怕也保不住你。”“行了行了,一个个的,当我傻啊?”面对众人的劝说,方林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他一直不开口,不是在犹豫,而是在考虑,考虑老皇帝给的兵符,该如何对众人,尤其是对苏国公说出口。能将兵符这玩意儿给他,可以说,老皇帝对他真的已经信任到了极致,对他的能力也相信到了极致。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对苏国公的不信任了。若是让苏国公知晓此事,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除非万不得已,方林真的不想伤他的心。是以,考虑了一番后,他决定先不忙将兵符拿出来。反正拿不拿出来,都一样是按计划进行。接下来,恒帝肯定会派人过来求援,苏国公这边肯定要禀告朝廷,而碍于互赠了国书的原因,朝廷也肯定会下令援助,不然就真的违背了盟约,真的要遭受国运反噬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而朝廷一旦下了令,哪怕借口需要斥候核实情况,最多也就只能拖上三五日,这三五日的时间,恒帝若是扛下来了,再按照计划行事,出示兵符,阻拦大军出征便是。这般想着,方林也不坚持了,笑着摇头,摆手道:“真当我不要命了?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况且根据孔郁透露的消息,单单鬼潮,就让恒帝如坐针毡,日夜不寐了,现在晋兵进犯,还不吓得他彻底方寸大乱?”“只要我等拖上个三五日,不怕他不就范。”“便是这个道理,便是朝廷下令,三五日,老夫还是拖得的。”苏国公见状,终于露出笑容道,“这恒帝也不傻,想来早就明白,这国运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不然他恒国就准备灭亡吧。”“一直拖着,不过是奢求出现奇迹罢了,现在奇迹没有,反倒又来了一个晋兵来犯的噩耗,他扛不住的。”事实也正如苏国公所言,恒帝这几日的状态,确实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鬼潮暴动,本就令他极为头疼,想要向盟友求援吧,盟友又狮子大开口,不过仅仅鬼潮暴动,还不至于让他就范,拖就拖,大恒这么些年的底蕴也不是说笑的,一开始确实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倒也能基本稳住局势。若不是楚晋虎视眈眈,以至于需要屯兵边境,不敢让大军分散至全国镇压,区区鬼潮,他大恒何需这劳什子盟友!可谁承想,最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晋国,这个三国联盟当中的一员,大恒名义上的盟友,在他大恒此番遭受鬼潮侵袭之际,居然当真出兵进犯了!收到这个消息,恒帝可谓是雷霆震怒,可怒过之后,深深的后怕便紧随其后到来了。晋……居然当真出兵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楚晋两国已经彻底不掩饰了,他们是真的要吞掉大恒!虽然目前只有晋国出兵,但恒帝非常清楚,若不是与楚暗中沟通好,晋不可能贸然出兵!这一次,楚晋两国是动真格了!至此,恒帝的所有幻想,随着晋国的出兵,彻底被破灭。正常情况下,两国之间哪怕再怎么闹矛盾,再怎么骂战,甚至再无来往,都无所谓,只要有利益,一切就有的谈。可是,一旦开启战争,尤其是这种一个招呼都不打,什么理由都不找的直接开战,最是无解。这代表着,对方是蓄谋已久的,且是谋而后动的。在这种情况下,战争一旦发动,那就不是轻易可以止战的了,也不是一点利益可以打动的了,人家图得是你的版图,你的所有疆域!这种情况,除非一方获胜,或者一方投降,最少也要两败俱伤,双方皆无力再战,否则战争绝不会休止!是以,得知晋国出兵后,恒帝终于放弃了所有幻想,真正下定了决心,与周联盟,抗争楚晋。是的,他一向是这个性子,说难听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之前的周恒联盟,其实并不牢固,现在晋国当真出兵了,才真正牢固了起来。是以,朝堂上,面对下方朝臣们前往晋国议和的言论,恒帝狠狠瞪了众人一眼,怒喝道:“议和?还议什么和!”“打!”“晋国安敢如此欺朕!”“可是陛下,如今我大恒境内鬼潮暴动,南边与周国的战斗还未停歇,贸然又与晋国开战……恐不是明智之举啊!”“是啊陛下,我大恒虽强盛,可比之晋国,还是稍稍差了些许,单单一个晋国,便是大患,更遑论三面交战……”“说起来,这周帝才是当真蠢货,楚晋恒三国冠绝北域,他周国本就一直仰我大恒鼻息,此番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攻我大恒?”“非也,我本一样以为周帝愚蠢,可如今晋国又在这个节骨眼跑过来凑热闹,只怕有诈……臣以为,莫不是晋周两国在背地里早就商议好了吧?”“还真是,也许,正是因为晋国在背后撑腰,周国这才胆敢与我大恒开战!”与大周绝大多数朝臣不知道周恒联盟一样,恒国朝廷的绝大多数朝臣亦不知晓周恒联盟之事,故而纷纷谏言,反对与晋国开战。亦有不少心思活泛的大臣,猜到了一些真相。“臣以为,周国哪怕是被晋国指使,也应是不情愿的,不过是被人当刀使了,是否可以与周接洽一番,进行和谈?”“有同僚认为周帝愚蠢,臣以为,大错特错矣……周帝自当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攻我大恒,乃是逼于无奈,若我大恒主动示好,说不定便能促成联盟,共同抗晋。”“倒还真是,说起来,我一直有些奇怪,这南边与周国的交战,时日已然不短,可将士们却并无多少伤亡,我本以为周国是为了面子做做样子,现在看来,他们其实本就不想开战?只是应付晋国罢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众朝臣们纷纷表示要与周国和谈,共同抗晋,恒帝心念一动,望了一直不吭声的孔郁一眼,开口道:“众卿,与周和谈,倒是可行,不过我大恒现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周国恐将狮子大开口。”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朕说如果,如果周国欲匀我大恒国运,以制造周恒两真圣对抗楚晋两真圣的局面,众卿觉得如何?”“不可!”“此事万万不可,无论如何,国运岂能相让!”众朝臣的反应,尽在恒帝的预料之中。关于匀国运之事,他其实心里清楚,想要与楚晋对抗,匀国运给周国,确实是最为正确的选择,也只有这样,周恒联盟才拥有与楚晋掰一掰腕子的资格。不过,让他将自家祖祖辈辈辛辛苦苦积累而来的大好国运,这般轻易匀给那一向被他大恒欺压,被他瞧不起的周国,他还是打心眼里不愿。另外,便是他答应了,满朝文武以及所有百姓的悠悠之口,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是以眼下既然说到这里了,索性便继续说下去,也算是提前照应一声。想了想,他摇头道:“朕以为,匀国运之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众卿莫要只看眼前,你们自当知晓,晋国出兵,则意味着离楚国出兵不久矣……之所以出现鬼潮,是因为中土出了大事,古妖出世,祸乱人间,中土尚且如此,我北域王朝纷乱,三国分立,安能比得上中土?”“陛下的意思是,楚晋欲统一北域,成就强大王朝,以抵御中土之祸?”“正是。”颇为满意地看了一眼极为配合的孔郁,恒帝点头道,“楚晋欲统一北域,而北域之中,唯一能抗衡者,只有恒周。”“然周国积弱,仅一伪圣,即便恒周联盟,又如何能匹敌楚晋?”说到这里,恒帝伸出左右手,继续道:“一边是恒周败北,楚晋一统北域,另一边则是朕助周帝踏入真圣,恒周与楚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众卿如何作选?”下方,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疯狂地转动脑筋,设想着种种可能,试图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唯有孔郁,目光微闪,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局势如何,他心里明白得很……那便好办了,这国运,迟早都得匀,就看他何时能彻底说服自己,彻底说服众朝臣了。“罢了……匀国运之事,暂且不提,周国那边,先去接洽一番,首先要探知他们的态度,而后才能再谈其他。”上方,算是提前打了个预防针的恒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望向孔郁:“孔卿,与周国接洽之事,便交给你了,速去与他们商谈。”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孔郁收到的传音则是:要求周国按照盟约,立即出兵,围剿晋军!“臣,领旨!”孔郁也不含湖,当即领旨,也不等散朝了,当即便快步离开了朝堂。于是,正如方林他们所料,在收到晋兵攻恒的当天,便收到了恒帝要大周立即出兵围剿的要求。不仅如此,孔郁讲述的,恒帝在朝廷上当众提议匀国运之事,更是让苏国公与方林他们信心大增,高兴不已。胜利,就在眼前了!于是,周方的回应也是早就设想好的,晋兵攻恒,大周并未接到消息,须先派人核实,同时大周国内鬼潮亦在暴动,大军出征,还须禀告朝廷,待朝廷调度、下令。同时,周方也正式向恒方提出,要求恒国匀出部分国运,助大周皇帝踏入真圣,如此,方能真正抗衡楚晋。这两点乃是一同提出的,由孔郁带回恒国朝堂,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虽然没有强调等你恒国匀了国运,我大周才会出兵,真正跟你联盟,与楚晋撕破脸,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若不肯,那我们就继续核实,继续等待朝廷下令。反正被晋兵势如破竹的是你们,不是我们,而我们也有难处,毕竟鬼潮暴动,我们也随时需要军队镇压,不能擅自出征。“混账!朕就知道,这该死的周奉南靠不住!”“朕就知道,他们定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一直盯着我大恒国运!”“周奉南!朕记住你了!别让朕逮到机会!”“想逼朕就范?笑话!朕倒要看你能拖多久,有本事,你当真违背盟约试试!”“有本事你就不出兵!”御书房内,听到孔郁回话,恒帝大怒。哪怕他其实早就猜到,周恒联盟,说得好听,真遇到事情,不咬下他一块肉来,周奉南绝对不会轻易跟他绑在一条船上。“陛下,晋国这次是动了真格,来犯者足有八十万大军……而我军则有很大一部分在南边与周军对峙,以至于真正与晋接壤的前线正在迅速溃败,这次,咱们确实拖不起啊……”“拖不起也要拖!区区八十万人马,十天半月拖不起,三五日还拖不起?”恒帝低喝一声,顿了顿,声音略有些嘶哑道:“即便最终……朕终究还是就范了,也不能这般轻易就范!”“朕的意思,爱卿可明白?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朕拖下去,拖到周帝不得不出兵为止!”“朕就不信了,他敢违背两国盟约?真要是违约了,天道反噬,他周国国运尽归我大恒,说不定便能让朕力压楚帝与晋帝,反倒不需要他了!”
第320章 有本事,你当真违背盟约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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