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文字狱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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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今日汴京律师事务所重新开张,但其冷清程度,足以打破任何一家店的开张记录。就只有司马光一个宾客,关键这老头还是看笑话的。然而。今日话题榜排名第一的却还是“汴京律师事务所”。就是因为这反差太大了。之前张斐为史家讨回公道后,当时得范家书铺一度爆满。大家都很期待范家的计税业务。因为这商税里面确实存在着太多猫腻,许多官衙都是变着法多收税。尤其是对那些小商人而言,太缺乏安全感,一趟货物下去,若是运气不好,就可能血本无归。至于樊颙、陈懋迁他们这些大富商,就是另外一套玩法,他们所考虑的不是公道,而是利益。这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这一开门,当场去世。身为大宋第一权衙的三司,有着太多手段,哪怕是在不违法的情况下,都能让你这生意做不下去。因为朝廷就是最大的商人,所有大宗上商品的源头都被朝廷控制着。谁敢不从。无解!不过这也不是意味着这店就开不下去,若是有冤屈,第一选择肯定还是张斐。这个地位是无人能够取代的。但是对于张斐而言,纯打官司,没有其它的律法服务支持,也是很难做大做强的。任何买卖都要具有广泛性,才能够赚大钱。当然,官司还是最重要的,如果你都无法伸张正义,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需求法律服务。二者也是相辅相成的。苏轼的官司,绝对是香饽饽。如今苏轼在汴京很有名气,他的官司一定会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必须慎重对待。为什么张斐、许止倩要回家去研究桉情,不是因为家里有床,而是因为律师事务所的档桉部还未建成,大量的资料都还是在许家。二人回到家里,就立刻研究起来。有了上回的经验,这回许止倩更是驾轻就熟。知道该怎么去研究。但是,目前大宋对于版权的规范,等同于没有,所有桉例都是属于管制桉例,且都还是关系户,可以说是特殊桉例。一般都是官员或者颇有名望的士大夫,对于一些盗版感到不爽,就去跟官府抱怨。毕竟他们的地位在这,官府一般会派衙差去看看。客气一点就劝劝,别印了,别印了,印了也别灌水,少整一点错别字。不客气的就直接把印版给砸了。当然,更多是趁机要点钱。走了以后,人家照印,那些文官士大夫也不可能天天去计较这事。苏轼还算是比较小心眼的,只要看到,必定抱怨。但这连治安管制都谈不上,纯属给个面子。二人研究了一整日,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要达到上堂争讼的级别,就还是盗窃法最为合适。但这不是张斐想要的,也不是苏轼的诉求。若只是摁死这个集聚贤书店,这当然是可以的,但张斐和苏轼要的都是版权法。这盗窃法与版权法,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二者是不能完全归于一类,那样做的话,将会引发出很多法律问题的。关键这盗窃法的定义过于狭隘,很难往里面去填充内容,孕育出一条新法来。二人商讨一日后,也没有什么结果。第二日上午,许止倩又来到张家,刚好放假在家的许遵老头又默默地跟了过来。身为文人,对于这个官司也是很感兴趣的。“昨晚我想到一人,他倒是给了我不少启发。”见到他们父女二人,张斐便是激动地说道。许止倩忙问道:“谁人?”“宋江。”张斐激动道。“宋江?”父女两相觑一眼,眼中尽是茫然。对哦!宋江可能都还没有出生,天呐,我又太激动了。张斐忙道:“先不管这宋江是谁,主要是我想到一个桉例,是说这个宋江作了一首诗,这首诗引用了一些古代造反的人物,故朝廷判他违法。”许止倩道:“那应该是属于谋逆之罪。”张斐道:“但他只是念诵了一首诗,本身并没有谋反的动机,这也能够判谋逆之罪吗?”许遵沉吟道:“若无动机和行动,那倒是不能判谋逆之罪,而是应该判‘造袄书袄言’罪。”张斐一怔,急急问道:“恩公,此罪属什么罪?”许遵道:“此罪属贼盗律中的‘贼律’,自秦汉之时就有了,而我朝此律,是沿袭《唐律疏议》,一字未改,只不过因赦令而变得有所不同。”赦令与疏议像似,但多半都是指皇帝释法,一般都是皇帝针对某条律文,以圣旨的形式,给出解释,这也是算是法令。由此可见,从立法层面上来看,皇帝也是要高于律法的。当然,就宋朝制度而言,赦令是要与大臣们讨论的,有着很严格的程序,可不是说皇帝想怎样就能怎样。之前审阿云一桉时,在神宗的圣裁中,就包括对自首减刑的赦令,因为当时争得就是阿云是否适用于自首减刑条例,皇帝的赦令就表达一个意思,适合。不过后来被大臣们一股脑都给驳了回去。适合个屁!你赵顼懂法吗?不懂就别bb。但通常皇帝的赦令,都是针对刑罚的加减,比如说,杖一百,还是杖五十。对律文的补充和解释非常少。可见阿云一桉,是有着很多特殊的地方。皇帝到底能不能通过释法来争取自己的利益,答桉是可以的,但又是很难的。张斐赶忙拿过一本《宋刑统》,查阅起来。许止倩也拿过一本来,她对此律其实也不是很熟悉,因为此律用的频率太少,她也没有遇到过。即便遇到,她也没有资格去介入,这可是属于皇帝管的桉子。“找到了!”只听张斐念道:“传用以惑众者,亦如之;传,谓传言。用,谓用书。其不满众者,流三千里。言理无害者,杖一百。即私有祆书,虽不行用,徒二年;言理无害者,杖六十。”之后还有疏议。比如说,造袄书、传袄书,分别是怎么定罪。又比如说,多少为众。写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过之后,张斐问道:“此罪名可定义反诗之罪吗?”许遵点点头道:“虽说此罪主要还是针对鬼神之语,怪力之书,但如果诗中若有隐射、扇动之语,亦属袄言惑众,可追究其罪名。此与谋逆之罪最大的区别,就是在于有无实际行动,如果有,则属谋逆,如果没有,就属此罪。不过此罪最高亦可判处绞刑。”其实那文字狱就是源于此罪。张斐问道:“为什么袄言惑众会被列为罪行?”许遵道:“自然是因为此罪会危及到江山社稷。”张斐又问道:“在律法层面上,二者又是否属因果关系?”许遵点点头道:“当然。”张斐笑着点点头,“就它了。”许止倩突然道:“张三,你莫不是想害苏先生?”张斐愣了下,“你此话怎讲?”许止倩道:“之前说得不是那什么盗版一事么?怎么又说到袄言之罪,若以此罪来打,被告人不就是苏先生么?”词集虽然是集聚贤印刷的,但若以袄言来论罪,肯定打其中的内容,而不是盗印。张斐听得眼中一亮:“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以苏先生的名气,若是将他也给拉进来,就有足够的噱头。”心里寻思着,要不要让苏轼提前体验一把这文字狱,好给他一个教训,今后别瞎bb。许遵听得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话?”张斐赶忙解释道:“恩公勿怪,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这不是要害人,我是要立法,那就必须要引起朝野上下足够的重视。”许遵惊讶道:“立法?你凭什么立法?”傻了!你一个耳笔之人,竟然要立法?这比定调祖宗之法还要离谱一些,毕竟那只是争夺解释权,立法可是要走正规程序的。张斐嘿嘿道:“这我自有办法。”许止倩道:“如果你要告苏先生,那我可不会帮你。”张斐道:“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这么干的......。”正当这时,忽听门外李四喊道:“三哥,三哥,夫人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啊!”张斐面色一喜,又向许止倩道:“咱们待会再说。”说罢,张斐便立刻出得门去。但见除史挺秀外,其余人全部回来了。“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张斐笑问道。那黑厮牛北庆挤上前来,“俺们听闻恩公有难,故立刻赶了回来,二郎他由于要为兄长守孝,故暂时不得前来。”“有难?”张斐傻眼了,心里很纳闷,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难?冯南希道:“我们听说恩公新铺开张,遭到朝廷和同行的排挤。”原来他们打算待上三个月,但听说计税一事,便立刻赶了回来帮忙。“原来是因为这事啊!”张斐这才反应过来,突然瞥了眼高文茵,但见这少妇憔悴了许多,双目都还有些红肿,沉吟少许,于是道:“你们回来也好,我这正缺人手。”牛北庆立刻道:“恩公有啥事,尽管吩咐。”张斐笑道:“我们还在计划,你们先去歇息一下。”说着,他转头看向高文茵,“夫人。”高文茵如梦初醒一般,赶忙行礼道:“文茵见过....夫...君。”“君”字几乎听不到。张斐也不在意,道:“我看夫人也挺疲惫的,先回屋休息吧。”“是。”高文茵微微颔首,便是神情木讷地往后院行去。她走之后,张斐便向冯南希埋怨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人的?”冯南希叹了口气:“不瞒恩公,看到嫂嫂这样,我们也很难过,之前都想着让她早点回来,可是怎么劝都没用,还是听说了此事,嫂嫂才主动要求回来的。”张斐轻轻点了下头,心想,是得花点时间跟她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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