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光照城附近发生了地震。地壳跃动起伏,如同不间断奔跑的马匹,被沟壑切得支离破碎。
一时间,哭喊,哀嚎遍绝于耳。
等到艾姬多娜得到消息,从那片冰原的军团传送阵来到这里后,已经多年未见人类鲜血的她也不禁有些恍惚。
她的家乡被完全毁灭了。
面前的这一幕虽然没有战场那么直观的恐怖,但也依旧让人崩溃。
在这天灾面前,人人平等,不论是骑士或者是魔法师,都难逃一死。
就连圣女本人都不知道,由精挑细选的魔法石头组成的的高大墙壁没有在魔物军入侵时崩塌,却在这地龙翻身中被彻底击垮。
小心地在倒塌的石块间穿梭,前往设立在一个红白色的市场帐蓬,那是光照城的临时医疗点,她身为圣女是过来救援伤员的。
她从未见过破坏力如此大的灾难。作为一个她曾经出生的城市,光照城的建筑物由坚硬的花岗岩和魔法橡木建造而成。
即使如此,几乎所有建筑都彻底被破坏了。满身尘土的男男女女用镐头和铲子挖掘着废墟,希望找到幸存者。但往往从瓦砾中拖出来的都是一具具尸体。
原本的街道变成了一条条烟尘弥漫的裂缝,成为划分城区的新标志,漫山遍野的灰尘和鲜血组成了一张浮世绘。
“愿圣光祝福你们!”地龙翻涌会破坏元素平衡,除非真神降临,否则很难从空气中提取元素,艾姬多娜每一次神恩术,都消耗的是自己身体里的力量。
全身战斗魔法的她的魔力本就有限,传送并在救助完圣殿里的士兵后更是所剩无几,但艾姬多娜还是来到了临时帐篷里,想要献上一份微博的力量。
艾姬多娜曾经以为看到了外面的惨状,灾难的规模足以让她估计得到帐篷里的惨况。
但直到她真正进入巨型帐篷后,她发现自己错了。
躺在羊毛毯上的幸存者足足有上千人。她听到父母亲为失去的孩子哭泣,有情人紧抱着死去的爱侣不放。最使人心疼的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脸上挂着迷茫和害怕的神情,呆滞地不知所措。
她,对此无能为力。
突然,艾姬多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曾经在教堂学习时候的同窗,专门学习治愈魔法。
“爱丽,我可以做些什么吗?”艾姬多娜问道,她现在一身实力大多都是和战争有关的增益法术,治疗的能力还全部停留在小时候的水平。
“圣女殿下。”爱丽看到艾姬多娜来的时候有些吃惊,刚想微微鞠个躬就差点倒在地上。
“叫我艾姬多娜就行。”她说。“请问,我可以做什么?”
“圣女殿下,您还是自己看看吧,我无法用言语来复述这可怕的世界。”
“不过您的到来对伤者将是莫大的安慰。”说着,爱丽带她来到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他躺在帐蓬深处的一张简陋小床上,身体不时抽搐。
当艾姬多娜看到他狰狞的伤口,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的整个身子都被压烂了。眼睛被绷带绑住,还在不断渗出血来。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正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从他的衣服上大致可以猜测他应该是一个士兵。
“他从倒塌的废墟里挖出了一家人。”爱丽说。“然后又去寻找其他幸存者。但余震一来,一座建筑物正好倒在他身上。瓦砾压碎了他的肺,还有玻璃片插进了他的眼睛。”
“他……还能活多久?”艾姬多娜小心地压低声音问。
“并不乐观,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他说。“如果您可以陪陪他,也许他在投入光明之神的怀抱时能够不那么痛苦。”
点点头,艾姬多娜坐到那濒死的男子身边。她握住他的手,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碎了。
生离死别不论多少次她都很难习惯。
“真黑啊。”男子因她的触碰而醒来。“天哪,我看不见了!”
“稳住,士兵。我是圣女,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艾姬多娜用自己身体内的魔力放出一道小治疗术,不出意外毫无作用。
这种伤势只有复活术才能拯救,但现在她无法在空气中汲取陷入狂暴的能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死去。
“道森。”他嘶哑地回答。
“你和多恩霍尔德的那位英雄同名吗”
“嗯。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吗?这是我们和那些野蛮人的一笔老帐。”
“相信我,我清楚得很。”她露出怅然的笑容。“高文在小时候经常提起。那时他每次都要我当野蛮人,而他自己就当道森。他赤手空拳就能打倒整个小队,一个人靠着智慧和能力守下整个海港。”
“我想和他一样。”年轻人说。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呼吸。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一串血珠从绷带底下滚出来,像红色的泪水。“我想对得起我的名字。”
艾姬多娜双手捧起他渐渐冰冷的手。
“你做到了。爱丽告诉了我你的事情。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英雄,被你救出来的人们已经稳定了伤情。”
道森紧绷的脸庞松懈了一点,喉咙发出嘎嘎的声响。他的力气正在消失。
“我为什么看不见了?”
“你的眼睛……”她缓缓说道,“我很抱歉。”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爱丽医生说,有玻璃碎片插进去了,你的肺部也被全部贯穿了。”
男人的呼吸声变得尖锐起来,带血的脏器被咳了出来。
“原来,我就要死了吗?”他说。“我知道……可要是……能……再见一次……光照城的日出……”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艾姬多娜的泪水滴到男人的身上,同时将光辉的精神力透过他的头骨,传到到他眼睛中仍旧完好的部份。
“我没法治好你,但是我至少可以送你这个,愿光明之神祝福你。”
突然,道森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光芒正在从他的伤眼中闪烁。
“真美啊……”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最后笑着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