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袅袅。
屏风华美。
柳若萱为坐于自己身前的青年斟茶。
“仙长请用。”
罗恒闻言,倒是没什么诧异之色,接过茶水便轻轻抿了一口。
虽然在进画舫二层之前,那绿裙侍女说花魁柳姑娘已经看了士子们呈递的诗词。
可他全场都在与周巧巧聊天,别说呈递诗词了,写都没写,又如何让对方看了?
但既然如此,柳姑娘邀请自己前来的原因是什么?
思路至此,就不难猜了。
罗恒仙长的身份现在知道的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女帝、满朝文武,周家一家人,还有那汉朝使者……都知道。
而这些,除了周家人,其他的都是王朝势力的上层,不可能将罗恒的详细信息传播出去。
青罗画舫乃是乾朝最有名的销金窟,权贵豪商常常出入此地。
传闻中说画舫的幕后势力极强,强到了连王朝三公都要谨慎对待的地步。
因此,若是画舫想要知道罗恒的身份,那么倒也谈不上困难。
“不知柳姑娘叫我前来是有何事。”
听到罗恒的话后。
柳若萱轻轻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瞬间恍然。
“没有什么事……只是小女子见仙长正好在场,便邀请而来了。”
“小女子来自大汉。
脚下的这画舫,便是大汉在乾国王都经营的产业之一。
常公在离开乾国前,曾吩咐我等记下您的容貌身形,以便随时为您提供助力。”
常公,自然就是常惠了。
没想到,他在走前不仅将可随时调度人手的玉牌给罗恒。
还让大汉在乾朝的人记住他的面容,随时相助于他。
能担任大汉的外交使臣,果然心思细腻。
就在这时,柳若萱微微一笑,便开口说道:
“既然已经前来,不知仙长可愿听小女子抚琴,演奏一曲?”
罗恒闻言,点了点头。
接着,便听阵阵轻缓琴音响起,回荡在耳畔,令人心旷神怡。
不得不说,柳若萱的确琴艺高超,弹起琴来如高山流水,极是美妙。
一曲奏完,余音绕梁,让人有种美梦初醒之感。
“仙长,您可有什么吩咐我们的?”柳若萱收拢袖袍,将两只洁白如玉的小手叠在膝盖上,声音温婉柔美。
罗恒想了想,说道:
“你们在大乾有没有收集情报的组织?”
“有的。”
“那若是你们发现大乾哪些地方出现异样,就比如王都久旱不雨之类的情况,随时联系我。”
柳若萱抿嘴一笑,“好的,仙长。”
刚说完,她便又继续说道:
“其实之前我们就得到消息……芒阳郡那边,出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罗恒出声问道。
柳若萱没有卖关子,神色一凝,“仙长,芒阳郡位处大乾南疆。”
“南疆历来是大乾朝廷掌控薄弱之地,不仅是因为那里多山势起伏连绵、地形崎岖复杂。
还因为猛兽毒虫较多,一些民间奇闻甚至也可能是真的。
就比如‘贪井’一事。”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继续道:
“芒阳郡的清渝县,那里有一处古井,传闻是从数千年前开凿出来的。
这古井甚是怪异,虽然水源充足,供养了一方村民,可也让喝下井水的村民仿佛受到诅咒。
凡是喝下了井水的村民,尽皆变得贪婪而不知足,欲念强烈,就连品性也随之恶劣起来。
倘若有行脚商路过村子,这些贪婪的村民就会将其洗劫一空,金银财物根本不能留下。”
罗恒挑了挑眉,“这贪井倒是有意思,让喝下其内井水的村民性情大变,或许真有诡异之处。”
柳若萱点点头,与罗恒对视,回想了下说道:
“若我记得没错,曾有一位廉洁奉公的清贫士子,赴朝廷之命前往清渝县任职县令。
这士子乃是文人出身。
在当时的大乾文坛以‘清雅幽远’闻名,雅号‘莲士’,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意。
如此文士,在前去任职的当天,便从当地村民口中得知了贪井的事情。
他心有傲骨,自然坚信自己不会因喝贪井之水而变得贪婪。
甚至,他还不信这种神神鬼鬼之事,为了辟除谣言,上任的第一天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取井水饮之。
起初,文士性格不变,依然廉洁,两袖清风。
可后来就出怪事了。
这文士虽然自诩清贫,但却忽然有一天被人发现府邸中藏着大量金银珠宝,瓷器画作。
这些东西,文士藏得极深,分成了数拨,各藏于池塘淤泥底下、后院古树根下,以及书房暗格中。
此事披露的当日。
村民们难以相信,这原本信誓旦旦承诺自己即便喝了贪井水、也不会改变性格的清廉县令竟然早已变成了贪婪小人。
后来由于事发,文士被朝廷派人带走,贪井之事也因此愈发‘声名远扬’,虽然仍不至于震动王都,可也成了民间的奇闻。”
一番话说完,罗恒略微思索了下,虽然这事听起来比较离谱,光喝一个所谓“贪井”的井水,就能改变人的性格。
可既然山海经中的异兽“长右”都存在,那贪井之事说不定也可能是真的。
不过现在就立刻断定真假如何未免有些武断。
具体的,还得亲自去那边看一看。
思绪至此,罗恒缓缓起身,对柳若萱说道:
“关于贪井,我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信息……其他异闻,能证明确有其事的事情也都整理一份,送到我府中吧。”
柳若萱闻言,当即一拜,行了个汉礼道:
“喏。”
……
这一夜,注定不会安宁。
罗恒从画舫出来,回到府邸之后没多久。
关于“九卿子弟、治粟内史次子张奚酒醉之下,坠入河中,被捞上来时已成惨白浮尸”的消息便传遍了王都。
“若是没错,我在画舫上看到的张狂青年,就是张奚……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坠河而死了。”
罗恒在收到大汉安插于乾朝的暗子的情报后,不由笑了笑。
“虽然死的有些蹊跷,不过那种恶贯满盈的渣滓,死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