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脸上两个清晰的紫黑色巴掌印,胡馨竹一步三摇的迈着四方步四平八稳的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有点发青,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子郁闷,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似乎都在放声大吼:“大爷我很不爽,不想惹事的给大爷我滚远点!”
看到胡馨竹走了过来,四周风闻丞治下的秘谍纷纷单膝跪地,向胡馨竹叩拜不迭。
胡馨竹身兼数职,最不起眼的随朝大夫,那也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宗人令下的掌簿丞,这是掌握皇族宗室金碟玉册身份档案的重要职司;但是最要命的,就是按察令下的风闻丞一职。
所谓风闻丞,就是四处打探风声、探查情报、窥视百官、监察百姓、查阴私、打报告、在皇帝耳朵边吹阴风点鬼火的职司,说白了就是皇帝手中最重要的耳目。当然,皇帝手上的耳目不只是风闻丞这一个,但是风闻丞无疑是皇帝放在明面上规模最大的一支耳朵。
就算是赢芹看到胡馨竹都有点小腿发软,因为血秦皇朝刚刚发生过一次皇子被幽禁、大批朝臣被贬谪、废黜的牵连案子,如果胡馨竹稍微的给皇帝说几句赢芹的坏话,就算赢芹是血秦皇帝当前最宠爱的皇子,也搞不好就得倒血霉。
暴跳如雷的赢芹突然堆起了欢快的笑容,急匆匆的大步迎到了胡馨竹面前,热情的伸出了双手:“胡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咱们可是有一段日子不见了!有空也去本王王府坐坐呀,咱们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胡馨竹眼皮子一抬,阴声怪气的哼哼了一声,他看也不看赢芹伸出的双手,而是突然加快了步伐,无比紧张的冲到了林齐身边,朝沙心月大声叫嚷了起来:“馨月,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嗯?怎么有这么多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齐眯了眯眼睛,胡馨竹正好面对着他,林齐能清楚的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变化。这家伙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子蓄势待发的邪气,摆明了他现在心情不爽,正准备找人出气。
看看他脸上那两个紫黑色的手掌印,林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抱拳向胡馨竹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礼:“胡大人当面,小子林齐,此番有礼了!刚才有几位死士刺客当街行刺,差点将胡姑娘杀死当场,余波所及,小子也遭了鱼池之灾,委实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心月气得嘴巴一撇,差点飞起一脚揣在林齐身上。她只是惊愕于胡馨竹脸上的巴掌印,所以没来得及回答胡馨竹的问题。谁知道林齐就这么抢了她的话头,将这件事情和她牵连了起来?
当街刺杀林齐,或者当街刺杀沙心月,对双阳赤龙城的沙家人而言,这可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沙家人都是一群理智胜过一切的怪胎,如果是林齐被人刺杀,哪怕他是林虎一族的族人,沙家人也只会很冷静、很稳重的想方设法为他复仇。
但是如果被刺杀的是沙心月,那就好像一条被人用烧红的铁条刺穿了屁股的疯狗,整个沙家人都会嗷嗷叫着窜起来的。沙心月立刻上前了一步想要对胡馨竹说点什么,但是林齐丝毫不给沙心月解释的机会:“白天、黑天,胡姑娘是为父的好友,这次有人当街行刺她,你们今天就负责她的安全!”
沙心月张了张嘴,然后死死的咬紧了牙齿,再也不吭一个字。黑天白天派来保护她一天?这可是沙心月生平第一次和黑天、白天亲密接触的机会。就算林齐啐了她一脸口水,这时候她都得唾面自干,何况仅仅是将一次不关她事的刺杀扣在她头上呢?
林齐转过头看向了沙心月,眉头蹙成了一团,无比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胡姑娘,双阳赤龙城,血秦帝国的帝都,东方大陆首善之地,居然有如此暴徒当街杀人,你身边的护卫一定要加强再加强呀!您仔细想想,到底您这次回来得罪了谁?”
沙心月翻着白眼不吭声,她得罪了谁?她根本谁都没得罪!
胡馨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整个脸都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黑气,脸上的两个巴掌印更是隐隐透出了刺目的血光。冷笑了一声,胡馨竹轻轻的拍了拍手,十二名风闻丞治下的秘谍头目立刻佝偻着腰凑了上来,乖乖的在他身后围成了一个半圆。
“查,彻查案发时方圆二十里内的一切碍眼之人!着重查阉人、差人、低阶官吏、世家豪门公子的动向。尤其是附近几座高塔的出入人等,让附近的坐探将所有碍眼之人的情报全部整理出来!给你们一刻钟,找不出有用的情报,就自己去慎刑丞那儿领罚罢!”
十二名秘谍头目犹如火烧屁股一样向四周狂奔而去,就好像十二块巨石砸进了静寂的湖水中,一圈圈涟漪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荡漾开。林齐将精神念力小心翼翼的释放了出去,他看到远远近近无数的行人、行商、店铺的小二掌柜、门房、马夫、仆役、丫鬟等同时乱了起来,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笼罩了方圆二十里内的每一座建筑。
所有人都没吭声,当胡馨竹主动下令开始彻查这件事情后,就连官职官衔远比胡馨竹高出好几阶的赤龙城令都乖乖的站在了一旁闭目养神。赢芹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站在一旁静候结果,满大街的士卒、差役等整整齐齐的站着,没一个人乱动乱晃。
林齐不由得惊讶于胡馨竹的震慑力,这家伙以前到底做了些什么,以至于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
胡馨竹看了一眼沙心月,再看了看林齐身后站着的白天、黑天兄弟两,然后慢慢的上前了两步,凑到了林齐身边低声的咕哝了起来:“虎族的小子,你真是虎族的种?我怎么感觉,你应该是我家的血裔?嘿,当着我的面给馨月的头上栽赃,你小子真有种!”
林齐微微侧过头,几乎贴着胡馨竹的耳朵低声咕哝道:“怎么的?不服气?那,男人用拳头来说话!我就给沙心月头上栽赃了,我就把这事情搅到她头上了,怎么的吧?想要教训我?来啊,我们比划比划?大老爷们不要光说不练啊,带种的,就和我打一场?”
林齐和胡馨竹这辈子的第一次交锋,胡馨竹全面溃败。他幽怨的看了林齐一眼,然后踉跄着退后了两步,一张脸变得更加的难看了。让沙狐一族的高智商传人和虎族的肌肉疙瘩打一场?这么无耻的话,有史以来从没人说过!
胡馨竹不解的看着林齐,这么极品的虎族宗脉血裔,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培养出来的?
根据胡馨竹掌握的情报,林齐的上一代虎族传人,那还都是正儿八经的虎族血裔啊!就好像黑胡子,他一怒之下带着家族精锐屠了一座教堂,一怒之下将整个敦尔刻港城崩上了天,在族中长老勒令他带人撤离西方大陆的时候,还一怒之下将自己的长辈打掉了一颗大牙,这才是林虎一族的人应有的风范!
林齐这混蛋,他真的不像是虎族人!难道说,黑渊神狱就这么能锻炼人?
胡馨竹眯着眼开始琢磨一些不靠谱的东西,或者他应该祸害几个看不顺眼的倒霉蛋,忽悠他们去西方大陆游历一番,然后将他们丢进黑渊神狱?若干年后看看他们在黑渊神狱是否变得聪明了?或许,那种恶劣的环境下,真的能促进人的智商发育?如果真是这样,胡馨竹自己都有兴趣进去走一圈了。
林齐和胡馨竹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一旁的沙心月突然笑了起来:“大哥,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呢?一大早的招惹了父亲大人,被他打了耳光不成?”
胡馨竹的胸膛立刻挺了起来,他张狂的冷笑道:“简直胡说八道,我胡馨竹老成稳重、办事得力,父亲怎会打我?”
撇了撇嘴,胡馨竹阴沉着脸低声咕哝道:“昨晚上碰到一个疯子!被他打了十八个耳光不提,还被一块大石碑压在院子里压了一晚上,听他鬼哭狼嚎的唱了一晚上丧歌!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胡馨竹的身体都哆嗦了起来,一条条细细的旋风从他体内喷出,绕着他的身体‘飕飕’的旋转起来,四周阴气袭人,所有人都骤然打了个寒战,为那个将胡馨竹折腾了一晚上的人默哀起来。
林齐好奇的看着胡馨竹,从胡馨竹刚才的威仪来看,他在血秦帝国属于那种手握实权的青年近臣。什么人能将他伤成这个样子?什么人敢用一块大石碑将他压在院子里,听自己嚎叫一晚上的丧歌?
沙心月则是闻言大惊,她深知胡馨竹是个死不吃亏的人,哪个人能给他这么大的苦头吃?
猛不丁的,几个秘谍头目狂奔了回来,他们一言不发的将一卷薄得几乎透明,卷起来只有黄豆粗细的特制细纸卷儿交给了胡馨竹。
胡馨竹展开细纸卷儿看了一眼,他的眉头一挑,飞快的扫了一眼赢芹,再看了一眼林齐,然后手指一抖,那细纸卷儿五火自着,迅速烧成了一缕青烟。
“这事,很有趣,出手的人,差不离找到了。”
“只不过……啧,嘿,嘿嘿!”
很欠揍的怪笑了几声,胡馨竹撇着八字步慢条斯理转身向自己的两人小轿走去,然后就这么扬长而去。
赢芹呆住了,林齐则是诧异的看向了沙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