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皇走的是寒素弟子这条路,对我娘……也算爱护,愿意让她踏上仙路……”
“而我呢……”
老皇帝感慨不已。
入仙门的第一天,他就选择了宫门挑婿,抛弃了妻子,走上了世家一脉这一条路。
而后,多年未曾回返凤溪国。
就连答应太子的事情,亦没有做到。
“陛下,一切都过去了。”
徐行沉默片刻,拍了拍老皇帝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切都过去了。”
老皇帝痴笑数声。
他将杯中最后的一口灵酒喝完,便趴在了桌案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日升月落。
次日,老皇帝下了道崖峰,走出了仙门,没有再回海家。
修行无岁月。
到了第二十三年,徐行下山执行任务的途中,才无意间发现了老皇帝的尸骨,埋在了南海之滨。
“这心魔劫,是化解我的心结,还是说……另有目的。”
徐行摸了摸下巴。
踏上仙途之后,他对赵芸娘母子一直心怀一些亏欠。
尽管这些亏欠不多,但久之,也成了一些心结。
“这幻境该破了。”
徐行眸中闪过冷芒。
陷入幻境数十年,他脑海中关于自己是“徐行”的记忆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范暇这个人格。
不过。
他心境逍遥。
尽管陷入其中,但仍能窥破红尘迷障,找到真我。
徐行立在南海之滨,紧闭双眸,重新感悟自己的大逍遥意境。
他的身上,灵气翻涌,南海的万顷巨浪拍在身上,有若巨石,岿然不动。
几息后。
巨浪泯灭,南海消失。
无数生灵如云烟般幻灭。
眼前的幻境一帧帧的开始破碎,显露出现实景象。
一刻钟后。
徐行重回白云门洞天。
“这心魔劫算是渡过了。”
“若无这逍遥心境,我陷入心魔幻境之中,恐难苏醒……”
徐行睁开眼眸,脸上尽显沧桑之色。
最初,他愿化作范暇,去跟随徐璋进入飞羽仙宫。
然而,这并非是他本愿,而是被心魔劫影响。
心魔劫在无形中,影响了他的每一步判断。
进入徐璋的人生,以徐璋的视角去看他这个父皇,看似在帮他消除心结,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成仙之后,花费代价,就能复活故人,若有机会……”
徐行摩挲了一下掌心的六合玉蝉。
最初,与赵芸娘相识,他并未对这个出身青楼的女子,有多少好感。
其也是韩遂的探子。
他怀有警惕之心。
然而,时间会改变一切,赵芸娘与他朝夕相伴,最终还是让他动了真情。
徐行低头,将六合玉蝉重新挂在脖间,藏在了衣襟之内。
但就在他低头的这一瞬间。
他眼前再现幻境。
这一次,是徐家祖宅,赵芸娘的安葬之地。
“夫君,芸娘不葬皇陵,只想葬在这里,等你来寻……”
头戴凤钗的年老妇人在女官的陪伴下,站在一块无字碑前,眸中露出回忆之色。
“还想用此幻境,迷惑徐某,域外天魔,就这点伎俩?”
这时,徐行冷笑一声,眸中紫芒一闪,唤出几簇黑色火焰,对这年老妇人烧去。
黑色火焰扑在年老妇人身上,瞬间开始焚烧了起来。
只是和以往不同,这次的阴火并未立刻建功,将这年老妇人焚为灰烬。
“夫君,你好狠毒的心。”
“弃妾身和彰儿不顾,孤身前往仙门求仙……”
“妾身恨啊!”
年老妇人在黑色火焰中,皮肉渐渐消失,只剩一具黑色骷髅,看着徐行,怨恨道。
“这阴火道则,竟对域外天魔不起作用,看来,得用汐羽剑了……”
见此,徐行眉宇微皱。
适才他之所以触景伤情,便是想着将引发这次心魔劫的域外天魔给钓出来。
一般来讲,大多数修士渡的心魔劫,并不会有域外天魔亲临。
因为域外天魔跨界降临,也是需要消耗本源的。
不过他是一个例外。
仙体修士,血气充盈,根基又异常的雄厚。
再加之,他一身全部都是逆反先天后的先天根骨,不引来域外天魔垂涎,反而有些不太正常。
“这次徐某就让你有来无回……”
徐行冷哼一声,掌心一翻,手上便多了一柄翎羽状的仙剑。
汐羽剑品级是半仙器,足以对抗域外天魔这种奇特物种。
对于域外天魔,修仙界中亦有一些古籍有过记载。
言说这种奇特物种虽有引发心魔劫和跨界的本领,但论起真实实力,并不厉害。
难点在于如何能伤害到这些无形无质的天魔。
“疾!”
徐行轻喝一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汐羽剑的剑身瞬间冒出熊熊烈焰,正是他大日道则催动的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至刚至阳,再加汐羽剑这半仙器辅佐,足以对域外天魔产生致命威胁。
只见。
精舍中金光一闪。
在徐行眼前的年老妇人瞬间变了模样,化作一团虚无黑气。
黑气之中,则是一个头生羊角、瞳为红色的黑色怪物,仅有一个头颅,在黑气中不断沉浮。
“尊者饶命,小人这就离去,不再干扰尊者渡劫……”
域外天魔看到自己显出了本相,身旁又是燃烧着太阳真火的仙剑,神色微变,当即对徐行乞饶道。
“我等天魔干扰修士渡劫,符合天理……,若尊者残戮小人,下一次渡劫,必有天魔王引动心劫,毁尊者道途……”
这天魔乞饶完后,又变了一副面孔,说出了这一番威胁之言。
“倘若让你回去,徐某的底细岂不是全被你们天魔看清楚了……”
徐行眸生寒光,催动汐羽剑和太阳真火,围杀这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干扰他的神魂,幻化为徐璋、赵芸娘。
这也罢了。
但倘若这域外天魔知道他怀有昆仑镜的事情……
岂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昆仑镜能穿梭时空间,又能让他前往各个世界修行,是当之无愧的至宝。
哪怕是仙神,面对这件宝物,恐怕也会生出贪心。
故此,哪怕冒着得罪天魔一族的风险,他亦得杀死这窥探他心中之谜的域外天魔。
少倾。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哀嚎。
域外天魔很快便被焚烧而死。
只留下了一块黑色晶石。
“这是……”
徐行收回汐羽剑和太阳真火,看了一眼域外天魔死后留下的这块黑色晶石,眸中露出一丝不解之色。
他没有乱动这黑色晶石,而是让阴火包裹住这黑色晶石,将其藏入到了自己的眼眸之中。
他的双眸,为风火神眼,其内自成空间,存有先天阴火、先天赑风。
“心魔劫已渡。”
“接下来,便是小三灾了。”
徐行脸上露出笑容。
突破元神的众多灾劫中,他最不忌怕的,便是这小三灾了。
雷劫,他有帝子送的定雷尺。
阴火之劫,赑风之劫,他有这先天神眼,天生便掌控这两大天劫。
……
……
七年后。
伴随着最后一道雷劫的退散,白云门众修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雷劫已渡,洞府内这冒名顶替蓝洋的修士,便已渡过了最艰险的一关,只剩下开辟“仙界桥”,便能成为货真价实的元神圣君了。
“希望这位大修是善,而非恶……”
白云门众修默默祈祷道。
苍云洲历史上,也有不少散修为了借大宗门洞天突破,从而假冒宗门修士……。
不过这些散修七成以上的人,都陨落在了元神灾劫之中,成了灰灰。
留下的财物,反倒被宗门所得,成了一桩美事。
而剩下的三成散修,也少有魔道,并不会大肆屠戮。
然而。
这种事就怕万一。
一旦出现了一个元神魔头,仅凭此刻白云门的实力,他们实在无力抵挡。
“大长老,宗门的亲传弟子可否撤退到了安全地域?”
白云门掌门传音询问,她面色虽看似平静,但实则焦急如火。
“已经撤离。”
“老朽也已摧毁了这部分的记忆。”
大长老轻叹一声,回道。
“若是让四千年前的灾劫重现,你我就是白云门的罪人。”
“道宗经不起再一次的波折了。”
白云门掌门眸中露出一丝哀伤之色。
那年,她在白云门的亲传弟子中排名不过第二十三。
但经过那次修仙界浩劫后,前面的师兄尽数陨落,只剩下她这小师妹幸免于难,成了执掌道宗最后的唯一人选。
一日。
两日。
数月恍然而逝。
白云门的众修度日如年,等待命运的最后宣判。
若洞府的那位失败。
他们白云门接受遗产,宗门迎来一次复兴之机。
若成功,那么白云门的兴衰就难定了。
“仙界桥通了,他……成功了,证就元神圣君了……”
五年后,待白云门众修看到洞天天穹破开一角,降下丝缕纯白仙气后,心中大感失望。
“准备布阵……”
白云门掌门静盯着洞府石门,暗中吩咐门内修士。
两个月后。
洞天天穹恢复如初。
“白云门掌门见过前辈,还望前辈宽恕白云门未能远迎之罪……”
白云门掌门走到洞府门口,俯身下拜,态度恭敬道。
以元婴境对付元神境,越一个大境界去战胜圣君,苍云洲古今未有。
拼死……
只是最后的不得已。
“这次徐某借贵派洞天突破,实属不得已,还望贵派勿怪……”
洞府石门打开,青袍书生走了出来,环视周遭一眼后,笑道。
“这是贵派的蓝洋长老。”
“徐某并未残杀,还望贵派知晓……”
徐行一抖袖袍。
场间的空地,瞬间多了一个盘膝而坐、双眸紧闭的蓝发青年,其气息平稳,只是额头上刻画了朱红符箓。
“谢前辈留手……”
“我等感激不尽。”
见到此幕,白云门掌门松了口气,再次施礼致谢。
“此次徐某闭关,借了贵宝地一次,这是报酬。”
“还望掌门勿要嫌弃。”
“这场恩怨,就此两清如何?”
徐行沉吟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纳物袋,扔了过去。
“不敢,不敢。”
“我等不敢对前辈有丝毫埋怨之处。”
“徐前辈借我派洞天闭关突破境界,于我派也是一件幸事。”
白云门掌门连忙摇头,口称不是。
这句话,她倒也没有说假。
元神修士打通“仙界桥”,接引仙界仙气灌体,于闭关的洞天亦有不少好处。
这次,白云门洞天沾了一些仙界仙气的滋养,底蕴也随之而增加。
“掌门,不若先看一眼这报酬,再谈其它。”
徐行摇头一笑。
“也好。”白云门掌门点头,摄来了纳物袋,神识朝其内部一探。
少倾,她面色变了几下,对徐行长长一拜。
这纳物袋中,除了一套四阶阵法外,还有徐行写下的突破元神心得,以及一些元婴境丹药。
尽管白云门曾是苍云洲的元神级势力,但经过浩劫之后,门派的传承早已断缺。
徐行的这破境心得,正是白云门所需要的至宝。
“恩怨两清。”
“徐某叨扰,就此作别。”
徐行大袖一甩,化作一道青红遁光,破开白云门洞天,消失不见。
“幸好……”
“幸好这位前辈不是存有邪念之人。”
白云门掌门眸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要是早知如此,她适才就应该竭力挽留徐行留在白云门,充当他们白云门的太上长老。
“去看看蓝师弟如何了……”
她收敛心神,吩咐道。
“掌门,蓝师弟无碍,只是昏睡的时间长了一些……”
大长老探查完后,回道。
……
……
离开白云门后,徐行并未在苍云洲久留,而是与地龙重返汪洋,借龙穴离开这一大洲。
如今。
他元神已成,也该回返南炎洲和东凰州了。
“不知晏师姐这次闭关,可否突破了元神境……”
在地龙腹中的徐行,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盒,看着盒内的淡褐色丹药,眸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这褐色丹药不是别物,正是他从帝子阁那里得来的元神丹。
这元神丹,按他猜测,可能藏有帝子阁的后手。
是有害之物。
不可不防。
“只是不服元神丹,晏师姐此生,估计也难突破元神境……”
“利弊之分,本就不是绝对。”
他摇了摇头,将锦盒重新收入袖中,小心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