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丁二十四号监狱。
狱卒们给徐行抬了一个掉了漆的案几,以及一个长条凳。
桌上笔墨纸砚陈列,还有一个黄玉搁臂。
“这是文房四宝……”
“上好的澄池砚、金松墨,还有在文昌斋买的纸笔……”
天牢邓校尉提着一捆纸走入了囚室,他瞪了一眼徐行,说道:“刘指挥使答应了你的要求,不过三日内,就要看到你的成效……”
“不然的话,这些都要撤去。”
“还有,老吴,你盯着他。别让他乱写东西。”
邓校尉吩咐身后一个文吏。
天牢之所以不设纸笔,就是害怕这些犯官突然胡乱攀咬,留下证据。
人被逼急了,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可。”
徐行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没争强好胜,说今日就见结果什么的。
一时的意气之争,没用。
他之所以托关系要纸笔,写算学倒在其次。
真正的目的,是另有他用。
邓校尉带着一众狱卒离去,只剩下了吴书办与徐行同住。
吴书办是个老吏,虽然一直坐在囚室角落品茶,但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徐行这里,不曾离开,一脸的精干老练。
徐行也不去理吴书办,将其视作空气。
他先对苏学士道谢一声,然后径直坐在长条凳上,挽起袖角,从笔架上取出一根狼毫毛笔,摊开一张宣纸,一只手缓缓研墨。
淡淡的墨香晕开,散发着松烟的香味。
下笔。
一行行数学公式,以及一步步推理证明陈列在素笺上。
看起来,极为复杂。
少倾,吴书办捧着茶盏走近。
他瞧了一眼,只觉看的头晕目眩。
不过他仔细观览徐行在宣纸上的所写,看明白了这公式异形文字的一个个注释之后……,又仔细根据宣纸上所写的公式对比,推倒验证,发现确实写的有理有据。
他们这些书办免不了在平日里和算学打交道。
故此,平时也学过一些算学,虽不精深,却也比一般士人懂得多。
渐渐的,吴书办看入了神。
……
……
“幸好在书肆里早早买了一本墨海书馆的,不然凭我的算学造诣……,骗骗一般人还行,再钻研多的,就没这个能力了……”
味经书院,号舍内。
徐行翻着厚厚的书册,暗自庆幸道。
通过青铜古镜,他可以看到副本世界的自己在看什么。
借此,将里面所涉及的西方几何学、代数学、天文学抄到白纸上。就可以蒙骗过凤溪国的一众官吏。
两个世界的文化、风俗或许有异,但数学却是相通的。
一加一只能等于二,不会等于三。
副本世界里的算学理论明显高于凤溪国,他这般作伪,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墨海书馆成立于道光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三,于沪市设馆。
是近代夏国的第一个印书馆。
是李善兰和伟烈亚力合译的西方书籍,在国内极为畅销。推崇实学的味经书院,甚至将其设为书院学生必学的书籍。
书院并不发书,所以徐行到外边的书肆中苦寻了一段时间,才购得了这本书。
“徐兄,再过两日,就是书院考试了。”
“这几天,你帮忙辅导一下我的几何学,不白帮,考前先给你二两银子,过了之后,再给你二两银子。”
陈建安推门入屋,和徐行谈起了生意。
味经书院每旬日一次考试。
两斋考试不一样。时敏斋只是考实学知识,而日新斋就多了科场的制艺,考的有帖经题、墨义题,以及最重要的制艺文。在数量上,和科举考试几乎趋近相同。
陈建安是陈父花大价钱送入味经书院读书的少爷,并非考进书院的士子。
入书院读书,不为别的,就想着在书院中广交人脉。
日后指望同窗们给他家的生意保驾护航。
寒素相交,情义最真。
当然,他若在书院中真学到了本事,得中了功名,那就是陈家的意外之喜了。
类似陈建安这样的士绅少爷,顶级的书院中很多。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读书种子。
科举制,县试只取五十人,府试只取五十人,道试只取五十人。可以说,两到三年的一次的道试,只下放五十个秀才功名。
这是一省的读书人,两三年来竞争这几十个名额。
比后世公务员考试,卷的多。
“可以……”
“建安兄请教于我,我可不是什么敝帚自珍的人。”
徐行收过陈建安递来的二两银子,轻笑一声道。
这二两银子说是陈建安给他的补习费,实则只是一种笼络他的手段。
他看破,不说破。
有利益交往,相互之间的关系才会加深的更快。
而他,现在也缺这点小钱。
“不过建安兄,我也有事求你。”
“儒经……唔……我未贯通,恐怕考试不得利,我见你有、、,不知建安兄可否愿借书予在下一观。”
教导完陈建安几何学后,徐行提出借书的想法。
他借书,可不是胡乱借。
、、这是沪市同文书局出的清代科举考试必备范文,书中按照四书分为、、、、、六大类,下分小题和大题。
每个不同的命题收录不同作者不同风格的范文,均为名家作解。
可以说,背完了这些科举范文,科举有如神助。
考官所出的题目,基本超不出这些科举范文……。
只要他将这些范文全部抄录,通过道试可能有些难。
但县试……,
县试有什么难的?县试的水准高不到哪里去。
只需通过县试,他的气运想必会提升不少,命格亦会有相应的变化。
后面的府试、道试,亦不难为,有了范文作为参考,即使写的文章不达人意,凤头鼠尾,但比起其他人,科举成功的可能性无疑大了许多。
“你我都是同舍生,有什么借不借你的……”
“拿去看就是,我看它们看的头疼。”
陈建安很大方的打开了书橱,任由徐行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