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难受吗?”
实验室里顾至将试验中得以结果的药物吃进肚子里,林合站在他身旁喂他喝下解药水,但他依旧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嘶哑着嗓子喊叫。
顾至全身冒着虚汗不停的在地上翻来覆去,好似有蚂蚁侵蚀着他的肉一般。
过了些许时间,药水有了作用顾至才慢慢缓过劲。
林合将顾至扶起时,他的脸又变得苍白许多,嘴唇也愈发愈紫。
“扶着我。”
“我···没有力···。”
此时顾至的眼前一片恍然,全身已经被酸痛感腐蚀着没有力量,只见他双腿渐渐松软,双手无力昏倒在地上。
林合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因试药身体而感不适陷入昏迷。
但这一次昏迷后,顾至便不顾林合的反对,将自己反锁在实验室里不吃不喝的进行着试验。
那时林合也有私事要去处理,便离开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林合只知道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发觉不对劲,那现在这个实验室便早已经没有人的气息。
“到底哪一步错了。”
顾至摘取手套,看着自己手中那张经过数不清的试验才得以配方的步骤,他消耗许久没有休息的大脑一片茫然,肚子的饥饿也早已经成为身体不适的一部分,他已经感知不到消耗身体而带来的不适感。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做不出女孩需要的东西,颜漫佳就会随时面临身体缺水而产生死亡。
“好不容易她才能活着。”
“一定是我,没有控制好量度。”
顾至放下配料表的那张纸,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便一遍遍抽打着自己的脸庞,随后又开始沉浸于无休止的试验里,直至自己终于在服下那一颗得来不易的药丸后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他才得以松懈。
他将自己的身体硬撑到那一天才消耗殆尽。
林合硬闯进实验室时,顾至在那个时候便只剩下了一口气,好在林合曾经学过药学专业,将顾至抬进房间后便开始给他输营养液,随后便开始调整顾至虚弱的身体。
林合看着顾至原本还矫健的身躯却在短短的一周里消瘦许多,不免摇了摇头。
“真是拿自己的命当儿戏。”
“之前怎么没见你为“心”试验那么认真呢?”
但话一说到这,脑海里便不断闪现过实验台上那个痛不欲生的女孩,这时拿着捣药棍的那只手便一阵发颤,此时自己脸上的神色也很是沉重。
林合将自己熬好的药端进房间后,便看见顾至坐起身想拿水杯喝水,林合便赶紧上前喂上顾至喝着药。
顾至紧皱着眉头往后移着,苦涩的药味实在是难受。
喝完药后顾至想下床却被林合拦住。
“你想干什么?”
“我去把药给王勋荣。”
“什么,你···七天没吃没喝。”
“你就不能等自己身体恢复些吗?”
林合一把抓着顾至的胳膊,眼神也很是严肃的看着他,这时闪过脑海的有个疑问。
“不是,给他干什么?”
现在的顾至也无力反抗,望着窗户外飞跃过绿油油树木的小鸟,那双满是疲惫的眼睛出现着一股道不出的低落感,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看了一眼林合那疑惑不解的眼睛,又低下眼睛看着自己那双颤抖不止的双手在反复扣锁着手指。
“你觉得···我亲手给她。”
“她会接受?”
“她还会信我?”
林合看着顾至那明明在自己记忆力里是那般阳光明媚的脸庞,现在他那张俊俏的脸庞不再抒写着自己风华正茂时那股桌尔独行的魅力气质,却透着自己这年轻时期不具备看破万物俗世的那股成熟劲儿。
“可是,你不想让她知道你为她做的事吗?”
“那在她的记忆里,你就只是那个欺骗利用她·····
林合想要说出那四个字,但看着顾至现在这般模样,林合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卑鄙小人嘛。”
顾至回头看了看林合那替自己不甘而焦灼的神色,既然显现着笑容,但这一笑更是显现着他自己心中那不能直言的委屈。
“不在乎了。”
“我只想她好好活着。”
“我做的事,也只会让她更难受。”
“既然恨,那便一直恨进骨里吧。”
顾至靠着床头,那双眼睛望着天花板却幻想到女孩那双灵气的眼眸看见自己时却满是落寞,而那股因依赖而生长的恨意也渐渐陷入自己的眼睛里。
顾至深知那眼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永远会是女孩挥之不去的那个人,那个带给她希望直至信赖的自己却亲手让她跌入深渊之痛绝。
“我见过她绝望的样子。”
“我不想承认。”
“但她的绝望始终……。”
“因我而生。”
顾至那清澈眼眸中的悲悯隐隐作显,心中的忧伤将身体的疲惫掩埋。
林合站在一旁看着他眼里对女孩的愧疚感怕只是外壳,而隐藏的怕不是对她情不知所起。
这是他一生都不会言口的情感,却会一往而深。
“站住!”
“你提的什么?”
王戈阎转头看见从森林中走出一个将自己包裹十分严实的人,第一直觉便告诉他这个男人十分可疑。
他紧紧握着颜漫佳的手护在自己身后,将伞递在她的手里,自己便一个人跑到了那个人面前。
而此时那个头戴连衣帽,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的人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只是表现的有些许慌张,一只手提着那饲料袋,而另一只手却一直放在衣服兜中,想转身逃离,但一只手便如自己所料搭在了自己肩膀上,王戈阎原本是想用力将这个人的肩膀往下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反应敏捷,快速挣脱掉王戈阎的手后,原本以为能轻松控制住这个人,还没等王戈阎来得及反应。
便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低眼一看是一把匕首刺向了自己,而这个人却只是用刀尖刺伤王戈阎的心头,便快速拿出一个密封袋将那带血的匕首放了进去。
“王戈阎!”
颜漫佳蹲下本想将松落的鞋带系好,但抬头时便看见王戈阎半蹲在地上,捂着心口好似疼痛难忍的模样。
她便快速起身跑向他时,那个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已经仓皇而逃。
“先看···那,袋子。”
“是不是···有。”
还没有来得及系好的鞋带再一次散开,她来到王戈阎面前想要扶起他,但王戈阎却抬起另一只手,颤悠悠的用手指着那个已经停止抖动的袋子,颜漫佳便蹲着走小步来到那个袋子面前。
用手解开袋子后看到的一幕,不禁让她捂着嘴一脸惶恐,连连倒退着。
一只梅花鹿幼崽满身鲜血,身体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虽然看见了光明的那双圆黑溜溜的眼睛,却还是缓缓的紧闭上没有再睁开过。
“一条生命。”
王戈阎忍着心口处的疼,将未说完的话说出口后,缓过劲儿想要起身看一看那袋子时,颜漫佳便立刻起身一只手捂着他那有些许血迹的心口处,另一只手抱着他。
“就这么···没了。”
王戈阎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缓了神,但直到自己那双眼睛再一次看见已经结束的生命时,原本只是有些疼的心口便一瞬间变得苦涩。
他渐渐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身体无力的靠在颜漫佳身上慢慢滑落在森林外的草丛边上。
天空却雨后出现着彩虹。
这真的是雨后天晴吗?
白色的眉头紧邹着,那白睫里不为世俗的眼睛更是滴落着道不尽的泪,那一头被雨水浸透的白色银发在雨后阳光的照耀里发着亮光。
颜漫佳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她能够清晰感觉到他此时哭泣时随着呼吸冰冷的身体中透着热感。
“这彩虹···真难看。”
王戈阎依偎着颜漫佳的肩膀上,含泪朦朦的眼睛看到大海与山脉间出现的那道隐隐显现的彩虹,原本就感到苦涩的心更是瞬间觉得十分讽刺,雨过天晴在人们眼里都会感觉是好的象征,但风行雨散就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吗?
王戈阎讨厌看到倾盆大雨的天空,只要耳畔经过大雨淋淋的声响就会心生恐惧,那些不堪回想的过往便会一次次闪过脑海里,在与女孩相遇那天坐在车里的他望着窗外濛濛细雨的场景,却并没有感到害怕。
因为闪过的画面是遍体鳞伤的自己瘫倒在林荫树下,森林里透过树叶温柔自己的月光让自己心中倍感舒适。
那时女孩那双眼睛犹如自己心中的那束月光般柔和,颜漫佳的眼眸从此便刻印在自己脑海里。
“颜漫佳。”
“我的心不疼。”
“但···好难受。”
女孩一听到他那卑微委屈的声音,也很是疼惜想要用手抹过他脸庞的泪,回过头看见他眨络眼睛闭上的那一刹那,原本忧伤的眼睛在看见王戈阎那双眼瞳时变得温柔。
“你···的眼睛。”
哭腔着说完话的王戈阎还没有发觉自己眼睛已经溢满着泪水,而自己右瞳所戴的黑色眼瞳掉落不见。
哭不成声的王戈阎睁眼才渐渐发现自己的右眼世界又是一片灰白,与颜漫佳的脸凑近,看见自己的右眼瞳没有了伪装黑,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灰色。
颜漫佳面对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对视,那一瞬间与那奇异的眼眸相视,便让她心中好生慌乱,紧张的抿了抿嘴唇。
更让她心中惊幕的是那令自己很是倾喜白睫里的那双眼睛,与众不同的眼瞳与自己相对的那一秒起就好似绝望之境中看到的那唯一一束光。
此时的王戈阎便想要躲避她的目光,忽然女孩的嘴唇吻昵着自己那只在别人眼里奇怪的右瞳。
阳光穿过树叶间的间隙,好似玻璃片般的光感照耀着他们彼此。
就那一刻王戈阎心中的苦涩消失不见踪迹,只是感觉头脑发热,一阵阵暖人心扉的感觉融入身体。
“比我的好看一万倍。”
“虽然夸张,但在我眼里。”
“比那彩虹还要炫彩。”
“···夺目。”
若隐若现的光感里,他不再躲闪她的目光,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颜漫佳那将自己醉迷心头的笑容,看见那双灵性的眼睛满是真诚的目视着自己异瞳。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觉得自己不需要再作伪装,不再需要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只因为她眼里最真实的自己。
“你说它是希望入土为安。”
“还是想将自己献给大自然。”
颜漫佳抱着梅花鹿回到了森林里,王戈阎因为心口的疼痛隐隐显现着,走在她的身后发现她的鞋带还散着,小声的说着话。
忍着疼快步来到颜漫佳面前,捂着心口处强忍着痛蹲下给她仔细的系鞋带。
“入土为安只是人类的想法。”
“动物可没有人那么自私。”
“动物死亡对于自然是最好的馈赠。”
王戈阎细心将颜漫佳左脚的鞋带系好,将蝴蝶结摆正时,看见另一只脚的鞋带很是随意,与自己系的蝴蝶结一比好生不齐。
便将她右脚的鞋带松开,这时便听见了颜漫佳说话时那冷清的语调,楞了几秒,再动手将自己松开的鞋带重新系好。
“那···不让它入土吗?”
王戈阎起身时保持不好重心,便一只手撑着颜漫佳的胳膊起身低着眼眸看着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颜漫佳闭着眼不想看着自己怀里那已经没有呼吸的生命,睁开眼睛抬着眼眸望着光里一闪闪的白发,眨络着眼睛目不转视的看着王戈阎的眼眸。
“你心里的那个灵魂来自森林。”
“我不了解森林的生物。”
“我不知道它们的想法。”
“你能感觉到它是怎么想的吗?”
一听到这话的王戈阎心中一颤,回过眼眸转身望着周围绿色的世界,脸上的神情变得沉重。
“它会将自己献给养育自己的自然。”
“但这小家伙···不是自然死亡。”
“自然界的食物链不是从前了。”
“他们的搏杀,已经早就破坏生态平衡。”
王戈阎回过身抚摸着已经离去的小鹿,低落的神色又一次显现在外,眼睛里的泪水滴落在了小鹿的身体上。
“家养的禽不够他们吃吗?”
“在他们眼里在野外自由的生命···
“就意味着无害。”
“动物为了活命,他们是图新鲜。”
颜漫佳望着蓝蓝的天空,耳边经过一群群小鸟飞跃过树枝的声音,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真是讽刺。”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动物。”
“是他们不吃的。”
他们最后将小鹿埋葬在一棵大树下面,他们明白过不了几天自然界的动物就会将它找到填饱自己的肚子,让自己得以生存,或者带回家给自己的孩子填饱肚子活命。
自然界生存法则与人类社会生活一样残酷无情。
这是对已经离去的它最后的归宿。
王戈阎牵着颜漫佳的手向森林外走去,普照着四周丛林的阳光里他们彼此的背影也随之闪着光芒。
这时光里的一个小身影忽然踮起脚尖抱住那高大的身躯,下巴紧靠着他那宽大舒心的肩膀,小嘴巴轻抚在他的耳朵旁。
此时的王戈阎心中感觉到的不是柔和,而是瞬间萌发的心酸感,他感觉到颜漫佳的状态不太对,慢慢抬起胳膊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现在还有捕鲸人吗?”
她望着摇摇欲坠的树叶间隙穿透过那一缕缕光束,灵巧的那双眼眸里一望无际的不再是赤诚,而是深藏在内心深处那一片海的忧伤。
眼睛追随着那一片树叶凋落,渐渐旋转着自己的身体落在布满叶子的草地上,直至树叶不再随风摇动,眨络眼睛那一刻。
那一片绿油油的树叶上瞬间掉落下一颗说不清的清澈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