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早几年,颜良对于高句丽的山城防御体系,确实还可能会有所忌惮。
毕竟,黎阳之战和邺城之战,两城加起来耗时达一年多的围城战,给了颜良太多的启发。
纵使最终楚军破城了,但整整一年多的围城,其中的消耗,简直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
高句丽国力虽弱,但他们依靠自然地势而建的山城,难攻程度只怕不逊于黎阳等坚城,这一点,颜良从锦衣卫密探发回的情报中,早就得到了确信。
真要强攻,长久围困,颜良倒也不过是围不起。
不过高句丽国位于山中,粮草运输困难,大军长久围城,光后勤的消耗,只怕就不亚于当年的黎阳之战。
高句丽国,不过一小邦而已,颜良只是觉得,花太大的代价去灭高句丽,并不值得。
颜良所要做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灭了高句丽。
这样的话,仿效当年壶关之役,用火药把高句丽的山城炸上天,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基于此等考虑,当颜良还在灭司马懿时,他就已经开始为灭高句丽做准备,他令朝廷控制的兵工厂,日夜赶制火药,为将来的灭高句丽之战,做着准备。
因是生产规模的扩大,以及工艺的成熟,如今大楚的火药生产厂,其效率已比当年提高了不止三倍。
而根据工部方面的奏报,近半年来大楚屯集的火药量,已足把七八座壶关那样的坚固,轻而易举的给炸上天。
高句丽虽有山城体系,但其真正的坚城,不过刘备据守的梁口城,以及高句丽国都丸都城几座大城而已,颜良就不信,以他现有的火药,炸不完这些城池。
田丰虽有顾虑,但听颜良提到了火药,他猛然间醒悟,所有的顾虑都烟销云散了。
“诚如此,那老臣以为,高句丽可伐也。”田丰改变了初衷,转而赞同出兵。
久居辽东的田丰,都已经赞成伐高句丽,今大楚兵强马壮,如日中天,他人谁还会有反对。
朝堂之中,很快达成了统一的声音,众文武重臣们,皆赞成兵伐高句丽。
颜良遂下决心,下旨经由滨海道,向辽东方在运送粮草物资,为随后的出兵做先行准备。
高句丽位于山中,颜良深知此番征伐,骑兵不会再成为主角,步军才是王道。
颜良遂是把老将黄忠、张任、严颜,以及李严、朱桓等善于山地作战的步军大将,列入了随征的名单。
就在颜良酝酿着征高句丽时,那高句丽王高延优,却忽然派了儿子高上宫,率领着使团来到大楚,声称要向大楚纳贡称臣。
“高延优这小子很聪明嘛,大概是感觉到朕要对他开刀了,巴巴的主动前来称臣了。”颜良冷笑道。
如今大军开拔在即,伐高句丽势在必行,颜良又岂会准许高延优纳贡称臣呢。
又或者说,以颜良的性情,再加上如今大楚的实力,颜良已不屑于任何域外藩国的所谓称臣纳贡,他所需要的,乃是将天下万国,统统都纳入大楚版图,受颜良的实际统治。
颜良当场便准备下令,将高上宫宰了,以为大楚出兵祭旗。
正待下旨时,庞统却出班道:“陛下,臣倒以为,我们可以利用高延优的称臣,对付一下那刘备,让他们互生猜忌,正好便于我军各个击破。”
“嗯。”颜良收敛了杀意,“怎么个利用法,丞相倒说说看。”
庞统捋须笑道:“刘备乃枭雄,寄居于高句丽国中,那高延优想必早就心有防备,陛下何不假意厚待高上宫,暗中却放出风声,说那高延优已答应归顺,并将会将刘备人头献上,当刘备听到了这风声,他又会如何自处呢?”
颜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明白了庞统的计策。
显然,这是一出离间之计。
刘备寄居于高句丽中,他与高延优之间,恐怕早就彼此存有防备,二人之所以能和平共处,全在于有颜良这个共同的敌人。
而今两部鲜卑覆没,高延优畏惧之下,派人前来求臣服,其实已经算是背弃了与刘备间的联盟,刘备想来心中必生不满。
若颜良杀了高上宫,反而会令高延优铁了心,跟刘备合作,共同对抗大楚征伐。
但若颜良略施小计,营造出将要收纳高延优归降的假象,那高延优纵使不对刘备怎样,刘备只怕也了惊惧不已。
这两条狗互生猜忌,内部分崩时,不正有助于大楚将他们一并灭之吗。
“嗯,丞相此计可行。”颜良微微点头,遂道:“来人啊,将那高上宫宣入。”
计议已定,颜良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演一出戏,玩弄一下那高句丽人。
未久,身着华服,神色谨慎的高上宫,步入了大殿。
他抬头向一望去,只看了颜良一眼,便被颜良所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威势所慑,匆忙将头低了下来,伏身跪拜,满口称臣。
“高上宫,朕前脚刚灭了鲜卑人,你们后脚就前来称臣,你父高延优,这是怕了朕吗?”颜良直白的问道。
他话中之意,自然是讽刺高延优非是真诚归降,而是有了鲜卑人的前车之鉴,畏惧之下才不得不求降。
高上宫一震,顿时面露尴尬,忙讪讪道:“陛下威加海内,臣父敬畏已久,向陛下称臣乃是早有的心愿,当然非是因为陛下灭了鲜卑人的原故。“
“早有的心愿么。”颜良冷哼了一声,“既然高延优早有此意,那这些年来,他对朕的辽东四郡屡攻不休,还接纳刘备这个逃亡之徒,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早想归顺于朕了吗?”
颜良言语犀利,一连番的讽刺,将那高上宫讽得慌张不已,额头冷汗刷刷的往下直滚。
高上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辩解道:“臣父早先所为,都是被那刘备那逼迫和蒙骗,这些年来臣服惶恐自责,后悔不已,这才派臣前来向陛下称臣,以求陛下宽恕。”
果然,只有弱者,才会不断的狡辩。
颜良嘴角掠过一丝讽意,神情却缓和了些许,微微点头道:“这么说来,高延优是知错了?”
高上宫连连称是,后背已为冷汗浸湿。
这个时候,庞统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既然高句丽国主已知错,臣以为陛下倒不如给他一个恕罪的机会,以显然大国胸襟。”
庞统贵为大楚丞相,连他都站出来为高句丽国说话,高上宫喜不自胜,忙是郑重表示,高延优愿如何如何进贡,如何如何臣服,为赎前罪。
颜良耐着性子听他发了半天誓,若有所思片刻,方道:“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那朕倒是可以给高延优一个机会,不过,他若想得到朕的宽恕,还需为朕做一件事。“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我高句丽举国上下,必竭尽所能为陛下效力。”高上宫欣喜万分道。
颜良遂道:“很简单,只要高延优能把刘备的人头,献给朕,朕才会考虑赦免他的前罪。”
刘备的人头!
高上宫浑身一震,原本欣喜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眼眸中闪烁出惊愕。
“怎么,高延优还要跟刘备狼狈为奸不成?那他又如何向朕证明,他是真心悔改。“颜良语气加重,面露不悦。
高上宫猛然清醒,忙是讪讪道:“当然不是,我父王乃是真心悔过,只是那刘备盘踞在我国中,麾下有两三万兵马,我国兵力微弱,只恐奈何不了他啊。”
高上宫自找借口,颜良却清楚,刘备确实有两三万兵马,但粮草供给却全需高句丽国支持,只要高延优断了刘备粮草,那几万汉军不出万余就会崩溃。
“哼,朕不管这些事,总之机会朕已经给你们了,愿不愿意把握住,就看你们自己的。”颜良也赖得跟他多说,下旨将高上宫送往馆舍,摆手退朝。
高上宫还往馆舍,楚国方面给他的礼遇还算不错,这让高上宫稍稍安心了几分。
至于除掉刘备这件事,高上宫也无从决定,只能连夜派了信使,秘密的还往高句丽国,请高延优定度。
高句丽的信使尚未离开邺京时,马谡便在颜良的授意下,派出密探往高句丽,密令那里的锦衣卫细作们,散布高句丽要拿刘备的人头,做为臣服大楚之礼的消息。
邺京中,颜良利用高上宫这条线,暗中进行着离间刘备和高延优之策,东伐高句丽的战前准备,却在同时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反正颜良早就打定主意,管你高延优降还是不降,献还是不献刘备的人头,高句丽国都必须灭亡。
大楚是强国,强国就有强权,大楚有资格,也有那个能力,扫清一切视为潜在威胁的敌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就是强国的霸道。
马谡的办事效率极高,锦衣卫方面,很快就将这未定之事,在高句丽上下散布的沸沸扬扬,令高句丽人人都以为,他们的国主高延优,斩杀刘备献降大楚,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谣言传往梁口,刘备闻知此讯,不禁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