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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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6日,网络上的舆论继续发酵,方严却依旧稳稳当当待在申城,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但有人坐不住了。

  这天上午,他先接到了吴大李校长的电话。

  通话结束后,方卫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爸,我已经知道要开会的消息了,一会儿就赶回吴都。”

  “消息这么快?我才刚接到通知,谁告诉你的?”

  一分钟前,善巧基金监事会成员方卫东接到会议通知,没想到儿子比他知道的还早。

  “我们李校长告诉我了。”方严道。

  “那好,下午见面了再说。”

  方卫东挂断电话,沉默了一会,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这帮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关于儿子的消息,他自然关注,所以很清楚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

  但每次在电话问起方严要采取什么措施时,他总是说‘再等等’。

  现在,方卫东已经明白儿子是在等什么了,方严是在等善巧监事会这群人......

  虽然平时监事会成员很少插手善巧的日常运营,可毕竟挂了这个名头,负有一定职责。

  ‘监事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监督、监察整个公益组织的健康运行。

  如果善巧内部真的问题重重,这些监事会成员至少背有失察之职。

  这些监事会成员有国企领导,有教育界大咖,有资深媒体人,也有二线老干部。

  这些人除了能量巨大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爱惜羽毛。

  如果善巧臭了,必然会给他们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至少在当下,他们的利益和方严高度一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过,前几天这些各界贤达或许是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或许是想让方严自己解决,一直没有行动。

  现在眼看事情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要过问了。

  下午两点,会议在吴大行政楼会议室召开。

  监事会十几名成员,除了一人在国外,剩下的全部到齐。

  而理事会中只有方严和孙奕龙在场。

  孙奕龙面对这种场面,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对方众人的年龄、社会地位远不是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可比。

  虽然双方都知道今天要谈什么,但没人开口讲第一句,方严就上台简单做了一个善巧工作的汇报总结。

  完成发言后,监事会张副会长先象征性的勉励了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小方,最近网络上对善巧的质疑你都知道吧?”

  “我知道。”

  方严点点头。

  今天的场合相对正式,方严穿了件衬衣,不过领口的扣子没系,再加上故意几天没打理的下巴上冒出的一层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颓唐。

  “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你还是要出面对大众做一个解释。当然,我们还是相信你的,不过公众有所质疑,你作为善巧的理事长,接受公众质疑、监督,也无可厚非嘛。”

  张副会长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方严,继续道:“我们也会想办法压下这股舆论。”

  他完全不在乎方严的私人感情问题,他只关注善巧的问题。

  这个办法虽然能缓解现在的舆论压力,但方严身上被泼的那些污水只怕就洗不干净了。

  毕竟方严本就是被质疑的人,他这个‘嫌疑人’出面解释根本没有公信力。

  张副会长之所以采取这种‘和稀泥’的方式,大概也觉得方严和林智彬的确存在利益关系吧。

  “不行!”

  方严豁然而起,脸色通红,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一个年轻人的愤怒。

  “善巧在川北的工程我问心无愧,不能就这么稀里湖涂的算了!”

  李校长抬眼看了一眼激动的方严,感到有些奇怪。

  他和方严接触过几次,印象里的方严和此时的方严,可不大一样。

  另一名监事会成员林亚中更是疑惑,这几年方严桩桩件件做下的事,他有的亲眼目睹,有的有所耳闻。

  在他想来,类似‘问心无愧’的幼稚话语,实在不该出自方严之口啊。

  下意识的,林亚中看向了方卫东。

  老方正津津有味的观察着儿子,察觉到会议室中同时看来的数道目光后,脸上马上变幻出一副焦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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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张副会长不乐意了,马上黑着脸道:“小方,现在的麻烦还不是因为你做工作不够谨慎?承建方中的林智彬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说张副会长最初的话只是在暗戳戳指责方严惹了麻烦,那么最后这句已经是在赤裸裸的批评了。

  没等到方严开口,孙奕龙忽腾站了起来。

  刚才他就数次想要起身发言,但都被方严在桌面下悄悄拉住了,但这次方严没阻止.......

  “各位领导,你们都比我这个年轻人见识广,也比我懂的多,但我还是有些话想说!”

  孙奕龙因为紧张、激动,同样面庞红润。

  但开口之后,在激荡情绪的冲击下,他的嘴巴反而更麻利了。

  “善巧在川北的事根本没那么复杂!你们但凡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我敢打包票,网上的歪风绝对和老李有关系......

  当初就是他带头偷工减料,被我们善巧的人发现了之后,他先是给我们米副理事长送钱想要蒙混过关......

  被拒绝后,半夜又用一只血淋淋的狗头吓唬我们善巧的员工。

  我们05级夏素素学妹,至今还时常做噩梦.......

  当时我们差一点撑不下去,是四.......是方会长,他当时不顾胳膊骨折了还亲自跑到川北,把老李赶走了。

  这才算和老李结下了梁子.......”

  情绪激动之下,孙奕龙表达的不算太清楚,但足够大家听明白。

  监事会成员中,商界人士不少,仅从孙奕龙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听出当时情况的恶劣。

  他们或多或少都经历类似的事情,但想到当时处理这些事的是一帮20来岁的年轻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难为这群学生了......’

  而方卫东却是第一次知道儿子还有过‘胳膊骨折’这回事,眼底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

  包括米善学,也定定望着方严。

  像是重新认识了坐在会议桌对面的年轻人。

  孙奕龙的输出还在继续.......

  “川北的项目进行了两年多!我们善巧的人,也陆陆续续在大山里待了两年多!

  有从小娇生惯养的女生被蚊子咬的满身包,有人因为水土不服拉肚子、发烧生病,我们林副理事长还差点在山里走丢了。

  这几年,我们所有的假期几乎都是在那片大山里度过的.......

  那时,我还不理解,也问过方会长为什么要自找这种洋罪受。

  我四哥说.......”

  回想起一路辛苦走来,此时却被人兴师问罪,孙奕龙终于委屈的掉了眼泪。

  “我四哥对我说,这片土地、这个国家,是那些抛洒过热血的先辈们的、也是白手起家的父辈们的。但,也是我们的,有些责任轮到我们这代人了,我们这代人就要义无反顾的担起来.......”

  孙奕龙用手背擦了眼泪,红着眼睛环视一圈后,接着道:“我本来以为,我们善巧好端端被人泼了脏水,你们这些长辈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如果你们不想管,那我们就自己来,和那些造谣的一家一家打官司!

  反正我们要为善巧,要为我四哥讨回公道!”

  在坐众人,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在日复一日的钻营算计中,早已麻木了心境、凉了曾经的热血。

  可此刻却被孙奕龙通红的双眼看的十分不自在。

  “你这孩子.......”

  坐在上首,从省里宣传口退下来的郑监事长,在沉默了几乎一整场会议后突然开口了:“谁说不管了?只要你们干干净净的,我们保准给你们讨回公道。

  你.......”

  郑监事长看了看泪水涟涟的孙奕龙,又看了看一脸落寞的方严,继续轻声道:“你说的对啊,这个国家是你们的,但也是我们这帮老家伙的.......

  不能让你们这帮小娃娃流汗流血再流泪!”

  ......

  下午5点,方严和孙奕龙提前离开了会议室。

  而会议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

  5点半,众人鱼贯离开会议室。

  林亚中站在车旁,和方卫东有一个眼神上的交流,随即后者对跟在后面的米善学发出了邀请:“善学,我们去家里坐坐吧。”

  米善学略微一想,点了点头。

  现在的确有必要交换一下意见,不过老米上车后愣了一下。

  车上的正副驾驶分别坐着林经纬和林智彬。

  说起来,几个月前老哥几个在川北正儿八经有过并肩战斗的经历。

  但此时在外界正风传三家的孩子不清不楚的当下,再见面多少有点尴尬。

  “去哪儿?”

  负责开车的林经纬先开口道。

  “去我家吧,我家没人。”

  方卫东答道。

  汽车刚启动,林智彬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会上怎么说的?”

  传闻中他就是‘裙带关系得利人’,自然关心事件发展。

  老大林亚中没有回答胞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老二,这次川北的工程你确定没动什么手脚吧?”

  “当然没有!”

  林智彬抱屈道:“当时我倒是想表示一下诚意,但那辆甲壳虫小鹿不要啊。”

  “你给小鹿送过车?”林经纬转头,不满的瞪着二哥。

  “呵呵......”

  林智彬尴尬一笑,强调道:“小鹿没要。”

  林经纬还想说什么,林亚中挥手打断:“工程上你也没有偷工减料吧?”

  “没有没有,小米去川北和我见面以后,我就开始整改了。”

  ‘吱嘎~’

  林智彬话音刚落,林经纬便一脚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盯着前者怒道:“二哥!你两年前就知道米想了?”

  “.......”林智彬。

  “老三,有事回家再说,别急。”

  还好,林亚中开口解了围:“刚才在会上,老郑已经安排人组织官方调查组了,只要老二和善巧之间的合作没有猫腻、手续正规,官方会给善巧发声的。”

  “那在网上造谣那些人呢?不会就这么轻轻放过吧?”

  林智彬不忿道。

  “不会。”

  方卫东接腔道:“老郑最后说了,只要查明老李是在污蔑,监理会让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免得以后再有类似事情。”

  ......

  傍晚时分,几位男士达到九溪园。

  这个时间,该吃晚饭了。

  方卫东作为东道主,自然该他去张罗饭菜。

  可他刚起身离开,客厅内马上冷场了。

  也是,林家三兄弟和米善学坐在一起的确没有合适的话题聊.......

  “卫东啊,你别忙活了,给阿严打个电话,让他带几个菜回来。”

  林亚中开口打破了难堪。

  有段时间没见阿羞了,归心似箭的方严送完孙奕龙就赶去了阿羞和小鹿住的地方。

  可就在要即将到达的时候,他接到了老爸的电话。

  ‘置办饭菜’容易,不过,他送过去之后大概率也走不了了。

  如果有的选,方严肯定不愿意陪这群老同志啊,回去和阿羞小鹿倾诉一下相思之苦不美么?

  但是他没的选.......

  一个亲爹,两位老丈人,要是这三位加一起的面子都不给,绝对是取死之道。

  于是他只能再次把电话打给了阿羞。

  听说方严又不能马上过去了,阿羞言语中是不加掩饰的失落和失望。

  “又不回来吃饭了呀?小鹿都准备亲自下厨了......”

  “你爸,还有小鹿的爸爸和两位伯伯都在我家,我把他们陪好,晚点回去。”

  “唔......他们在一起?”

  电话中阿羞顿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小鹿爸爸弟兄三个呢,我爸爸就一个人,待会你可不能让她们家人欺负我爸爸呀。”

  “放心吧。”

  “你等下,妈妈要和你讲。”

  “喂?”

  严玉芳接过阿羞的手机,先回头看了一眼。

  半小时前,她们知道了方严要回来,娘仨马上行动了起来。

  阿羞也不顾严玉芳劝阻,挺着肚子就要去和面,准备煮阳春面。

  小鹿现在正在洗菜,嘴巴里不停哼着歌。

  小家庭内的氛围,因为方严要回来的消息,肉眼可见的活泼欢欣起来。

  这段时间虽然网络上的风波不可避免的会传导进这里,但相对隐蔽、安静的住处,可以说是一个避风港。

  她们知道,此时一直留在外边的方严,承受的压力最大。

  所以,她们想用一顿满含人间烟火气的晚餐,抚慰方严。

  可严玉芳从阿羞讲电话的对话中得知儿子又不回来了,不免有些不爽。

  “不是说好回来吃饭么?你又要忙什么?我们娘仨都在给你准备晚饭了,你倒好,一句不回来就把我们打发了!”

  生气的严玉芳,嗓门有点大。

  方严把手机从耳朵旁移远了一些,等到老妈唠叨埋怨完了,这才重新凑近手机:“妈,我也没办法啊,现在阿羞爸爸,小鹿爸爸和伯伯都在咱们家,就我爸一个人应付的过来么?

  要不,你也和我一起回去?”

  “......”

  严玉芳短暂错愕后,急忙摇了摇头。

  然后才想起儿子看不到,这才小声道:“哦,这样啊,那你赶快去吧。我.......我还得照顾阿羞和小鹿呢,我就不去了.......对了,跟你爸说一声,我今晚就住这儿了,不回去了.......”

  知晓了家里现在的情况,严玉芳当然不会回去。

  现在阿羞未婚先孕,严玉芳下意识的觉得对不住人家老米。

  同时,又觉得对不起林经纬,毕竟俩孩子早早订了婚,现在却弄成这个状况。

  为此她近几个月,都没好意思找过章芸.......

  其实不止是严玉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家家长,方严也是有点心虚的。

  晚上7点,方严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回到了九溪园。

  林经纬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抽烟.......

  或者是借‘抽烟’的借口,在等他。

  方严走进院子,看到林经纬愣了一下。

  林经纬同样愣了一下。

  自打三个月前,方严腿上打着石膏去林家把小鹿接走以后,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仲夏傍晚,爷俩对视一眼,方严挤出一丝笑容。

  “腿好的这么快?要不要我给检查一下?”

  “呵呵~”

  方严故作憨厚的摸了摸脑袋。

  从老林的语气里也能听出来他知道了方严当初装瘸的事。

  为了尽量不惹毛老林,方严只能继续装傻。

  林经纬本来想好了一肚子话,却在调侃完一句后,什么也不想说了。

  此时的方严,‘焦虑’的妆容还在,胡子没刮,领口没系,这些天因为忙碌人也消瘦了一些。

  林经纬默默打量了一阵,忽然走到了方严面前。

  “多大点事,失魂落魄的!”

  林经纬抬手帮方严系上了衬衣的领口:“有我和你爸在,天塌不了!这点小事就吓成这样,以后你怎么当小鹿的天、怎么当她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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