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村的村里有一口宝贵的岩缝泉,日流量尚可,可供全村人的生活用水。为了保护它,村民在那地方建了个四下封闭的水房,留了个小口子,清泉从引水的竹管中喷射了出来。在大冬天时,人们还可以看到竹管中的泉水哗哗的,还有雾气升腾,无法结冰。
赵二宝带着张卫东,一人挑着一副木质大水桶来认路,这已是中午饭后的事情了。天亮雪停,一上午的功夫,村民们将各自门前到水房的路清扫了出来,四通八达的联结到了一处。
“二宝哥来挑水啊——”
“二宝叔!”
“二宝——”
“——”
到山泉口的路上,张卫东见到了其他的村民。男女老少,一个个面黄肌瘦,穿的也破破烂烂的,补丁挂满了身。
赵二宝似乎在村里威望不错,众人热情的打招呼,而不是麻木的反应。
赵二宝一边热情的回应,一边在向村民们介绍:“这是我张兄弟,以后就住咱村了,村里才起的四间大瓦房就是他的!这往后啊,张兄弟和许清小娘子一起过日子了!”
什么?
这人要娶了寡妇清?
于是,开始有人给张卫东打招呼,不过只是客套和疏远,还多了份探究的味道,面色还怪异。
赵二宝是胆大心细的人,安慰道:“他们对你还不熟悉,等熟悉了,就接受了——”
一边含笑点头回应,张卫东说道:“没事——”
看赵二宝和众人娴熟的交流。村里琐事,村外传说。张卫东话很少,干脆杵着看热闹。
同时。他有点疑惑,许清在村里有什么不对么?怎么这些人一副怪异的表情。
“那里是?”张卫东一指远处的一片突兀的建筑。
赵二宝看了眼,便道:“那是地主赵老爷家,也是本村的里正——”
......
在赵村,只有一个地主‘赵保柱’赵老爷,他还身兼里正,管理着赵村。
赵里正住的地方是一处灰墙青瓦的大院落,朱漆的大门,门前一对大石狮。‘赵府’的黑底金字牌匾。
进了正门,大大小小的好几处院子,多达三十多间房,脚底都是青石板铺的。另外,府上还有管家、私塾先生、账房师爷、男女仆役等等。
赵里正娶了三妻一妾,膝下有七八个子女,大的已成年,甚至娶了媳妇,小的还在哇哇待哺。
一般时候。大雪封山时,赵里正都缩在家里养身,好吃好喝,与新进的小妾寻欢作乐。足不出户,有事时也只是吩咐管家、仆役们去处理,今年也不例外。
因此。一般人是见不到赵大老爷的。
佃户们都言,赵大老爷年纪大了。不喜动,在颐养天年。
赵府大公子去了县城打理生意。二公子在镇上,二人大雪封山也未回来,一般在年后如春才回来团聚。剩下的子女中,只有三公子成年,如今在家。
三公子好武,整天身边都跟着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在镇里前呼后应,花钱如流水。
不过,一般大雪封山,赵三公子必须回村的,安分呆在家里。
然而,赵三公子生性跳脱,在镇上过惯了潇洒的日子,这一时没了跟班,没了花天酒地,日子平淡如水,让他快发疯了,总想找点妙事消遣消遣。
赵村能有什么妙事?
......
一院子里,积雪被清扫过了,堆积在一株光秃秃的果树下,景致单调了些。左右四周,院落里按部就班,一片清静,无聊的使人发狂。
一个十**岁的阴郁男子无语问苍天,一身暗红色的缎子长袍,左右开襟,缎巾银簪,白色的袖口挽着,脸上带青少见血色,眼窝有些深陷。他的腰上还系着一把带鞘的长剑。
屋门打开,里面正有一个三四十岁,长相老态、身形臃肿的老妈子在打扫里面,这男子一看,顿时骂了声:“晦气!”
但是没办法,这是他父亲的特意安排,不让他随意出门,也不许安排家里的小婢女去伺候。
他喜欢青涩的美貌小姑娘,喜欢风、骚的小娘子,遇到了总要想方设法的去交流一番。而今,回了村里,仿佛被与世隔绝了。
等了半个时辰。
“三公子,老奴打扫完了——”
“走吧走吧!”
老妈子殷勤的招呼了声走了,阴郁男子十分的不耐烦。
“这样的狗日子,什么才到头?”
......
忽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蓝袍毡帽的仆役在院门鬼鬼祟祟的探头,看到了缎袍公子猛的一喜。
“小四,快滚进来!”
“小的给三公子请安了——”小四赶忙进来,涎着脸皮噗通一声跪下就磕头。
“滚起来,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赵三公子一脚揣倒了他,猴急的问道。
然而小四压根不在意那一脚,反而更欣喜的起身,腰都酥了。
小四谄媚的压低了声音:“三公子,事情不妙啊,小的打听了,许清小娘子要嫁人了!”
赵三公子顿时怒了:“什么?谁他娘的敢坏本公子的好事?!”
“千真万确,许多人在传呢,小的连她要嫁的人都打听清楚了,据说是一个外来户,姓张,在老爷那里买了户籍,又买了三亩地,很是有钱,不过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小四看看赵三公子脸色,也一脸气愤的说道。
“走,瞧那孙子去,不想活了!”赵三公子连屋也不进了,握这剑柄直接要出去。
小四忙提醒:“三公子,可是老爷的话——”
“偷偷出去!”
......
许清的住处。一间茅草屋,篱笆墙。而此时被大雪压住了,歪歪斜斜。差点压塌了。
“唉——”
打开柴门,踏着积雪进了院子,许清一副清丽的脸上满是黯然,眼圈有些红红的。
触物思情,过往仿佛历历在目,又或者变得开始模糊起来。
唰唰唰!
许清在屋檐下找到了一把大扫帚,扫起来院子中的积雪,手臂有力,不似一般妇道人家的娇弱。
片刻功夫。院子里的积雪就被扫清了。接着是茅草屋顶、鸡舍。此时的鸡舍里还有六七只土鸡,见了主人都在咯咯的叫着围过来,以为是要喂食。
许清赶忙进屋,拿了鸡食喂养。
一天时间里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居然忘了它们。一天时间没进食,那食槽里的食物残渣都不剩,好在它们没被冻死。这几只鸡可是她的心头宝,给小月月加餐的时候,那鸡蛋总是派上大用场。
屋里。有三口大缸,一口装水,一口装米,一口装腌制的野菜。几个麻袋,都满满的。还有一个破旧的大衣箱,一些石炭和木材。一些锅碗瓢盆,破旧的被褥、衣物。在灶台的一角。许清挖出了一个小瓷坛子,里面有一个钱袋子。里面还有十几个银币。
若非有这些银币作为大依仗,她们母女早就饿死了。不过,里面的银币也越来越少了。
许清将钱袋小心的揣进了怀里。
“三公子,里面有人!”
“许小娘子在家吗?”
“是你们!”
许清推开门一看,厌恶的看着来人。
来人正是赵三公子、小四。
“许小娘子有礼了,本公子知道小娘子过活不容易,一直惦记着,这不,才回了村里,就过来瞧瞧了,看小娘子有什么需要的,钱?粮?衣物?只要小娘子开口,本公子统统答应了!”赵三公子一见只有许清一人,顿时一副猪哥像,那暗淡的眼神吃了冰激凌。
小四在一旁拍马道:“许小娘子,我家公子可是特意来看你们母女的,你们运气好,跟了我家公子可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滚,滚外面去!”赵三公子转身踹了他一脚,又给了个眼色。
小四顿时收到,连爬带走到了院子外,蹲在一旁放风。
......
“多谢赵三公子的好意,不过许清已是有夫之妇了!”许清冷冰冰的说道,大扫帚挡在身前。
一提这事,赵三公子就恼怒不已:“有夫之妇?嘿,在咱们赵村,谁敢娶你?”
“三公子请自重!”许清羞恼了。
赵三公子说道:“你是本公子看上的女人,本公子早就放出话了,谁敢娶你,本公子就敢让他活不下去!你信不信,本公子这就去打断他的腿,让他现在滚蛋?”
许清脸色一变:“赵三公子,赵老爷一向待村民‘和善’,你就不怕我告上赵老爷?”
赵里正和善?
这自然是假话。
身为地主,本就是剥削佃农的主儿。不过,大多聪明的地主都不想手下的佃农饿死或逃离,能让他们不饿死、混个半饱就行了。否则佃农们真的要逃走了,这田地谁来种?庆国如今和齐国交战,人口可是最重要的。
赵三公子似有忌惮,但美人儿在前,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你去告吧,本公子最多不过被训斥几句,嘿嘿,那外来人却必须滚蛋,免得乱了赵村,这大雪天的,估计也要死在雪地了!”赵三公子一副色鬼猴急的样子,凑近了许清,句句是威胁。
果然,许清脸色连连变了。
赵三公子更加得意了,手伸向了她的脸蛋,居然激动不已。
和许清小娘子这胭脂虎一比,镇上的许多小媳妇、小姑娘都是个渣,不能比啊!
“当然了,你若从了本公子,还可以嫁人,只要本公子不说,谁也不知道,那外来人也不用滚蛋,你们母女在赵村也可以得到本公子的照料!岂不是更好?”
“三公子,不要过分了!”
许清一躲避开了。羞怒不已,她的手越紧的攥住了大扫帚。
但是她又知道。这赵村是赵保柱家的赵村,一旦得罪狠了。恐怕无法立足了。她们母女得离开,还连累张卫东。
“哈哈,过分?小娘子不要躲了!”
赵三公子见状,顿时兴致勃勃的追逐了起来,而许清在不断的躲闪,无可奈何,好在赵三公子居然一时抓不住。而院子口,小四在把守着,看着赵三公子要得手了。嘿嘿一笑,守的更认真了。
“三公子得了甜头,我小四也能落了好!”
赵里正家里的仆人之间,也有势力划分。有跟大公子的,有跟二公子的,他小四进门进的晚,为了前途,这次也拼了。只要赵三公子高兴,赏钱少不了。
......
赵村的一角就这么大。赵二宝和张卫东挑着水,也要路过许清的院子,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二人急忙放下水桶跑过来,赵二宝更是抽了扁担。
小四认得赵二宝。趾高气昂的拦住,威胁道:“赵二宝,别坏了三公子的好事。否则你一家吃不了兜着走!”
“滚开!”赵二宝气极而怒,正欲推开他救人。
张卫东却先动手了。猛的以截脉手法在他身上连戳几下,小四连退几步。怪叫一声,仰面就倒,只感觉手脚乏力,眼前一黑便昏过去了。
“这是——”赵二宝瞠目结舌,而张卫东先一步跑进了院子,那速度如一阵风刮过,实在太快了。
待赵二宝连忙进院子时,许清在张卫东怀里低泣,但衣裳完整。二人脚下,一身缎子长袍的赵三公子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好了,别哭了,你先过去,小月月一个人在家不好,这边的东西我一会儿让骡车拉过去!”张卫东安慰了许清片刻,这才让她止声,才发现自己扑在男人怀里,而赵二宝在一旁看着。
她顿时羞红了脸,连忙出了院子,朝新家里走去。
“张兄弟,这人是赵老爷的三公子,门口那人是赵老爷家的仆人小四,现在怎么办?”赵二宝郑重的说道。
他很是担心。
毕竟张卫东可是面不改色的连杀几人,而这主仆二人却不一样。一旦杀了,问题就大了,再也无法再赵村立足。
“赵大哥,我们从来没见过他们!”张卫东平静的说道。
赵二宝为之一愣,张卫东便提着赵三公子到了院子口,又提起了那小四,如提这两只鸡般的轻松。
张卫东将二人丢到了远处清扫开的路上,拍拍手就回来了。
赵二宝侧目,脱口而出:“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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