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正式开始,应试的学子们都被关进了鸽子间,之前一直忙于准备会试的主考官反而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王守仁倒是想在考场里面呆着,准备随时处理任何突发情况,不过却被朱宸濠派人给叫了去。
随后,他就被对方硬拉着去了文华殿。
理由是,让王守仁亲自去瞧瞧,他那个正在教几位皇子读书的弟子冀元亨,到底教得怎么样。
文华殿后殿内。
无论是正在讲课的冀元亨,还是专心听讲的几位皇子,都没想到朱宸濠和王守仁会突然到来。
“陛下怎么来了?”
众人对着朱宸濠行过礼后,冀元亨又对着王守仁施了一礼,然后便直接问了一句。
他之前曾做过原主的老师,跟朱宸濠还是挺熟的,所以并没有一般臣子见到皇帝时的那种拘谨。
“朕就是来逛逛,看看皇儿们学得如何,再顺便瞧瞧冀先生都教了他们些什么。”
朱宸濠一边说着,一边很是随意地来到太子朱拱枰的身旁,还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或许是因朱宸濠自穿越而来后便从未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所以这个简单的动作竟让朱拱枰生出一种受宠若惊之感来。
“父皇……”
朱拱枰轻声唤出两个字来。
朱宸濠则冲着太子微微一笑,然后便看向了其面前正翻开的书卷。
“哦?原来是在读啊。”
朱宸濠说话间拿起桌上的书本看了起来。
“微臣正在给太子殿下和其余三位皇子殿下讲解中的一篇。”
冀元亨随即回了一声。
“嗯,我看见了,你讲的是的。
对了,你老师心学的根本‘致良知’,不也正是出自于此么。”
朱宸濠说这话时还对着王守仁笑了笑。
致良知而知行合一,这个冀元亨不愧是王守仁的学生,这是打算把大明的未来都发展成心学弟子啊。
当然,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心学还是理学,反正都是孔圣人的那一套。
相对而言,心学还是要好不少的。
因为理学发展到现在,已禁锢了不少人的思想,颇有一种要让全天下都成为一潭死水的架势。
而心学,则是要打破这种禁锢,让这潭死水活起来。
不过心学受禅宗影响太大,传到后来也就越发的虚而不实。
究其缘由,还是在于心学一词,其实就是来自于佛家。
儒家借用了这个词来作为自己的一个学派,却也使得其与佛学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算是王守仁,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他在自己著作开篇里所说的就是“无善无恶心之体”。
而这句话,原本就跟佛家禅宗里的“性无善恶”是一个意思。
王守仁能借禅学为己所用,可其他人却很难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后面很多人学着学着就完全跑禅学那儿去了。
因此心学的问题也不少。
其实不管是理学还是心学,都只不过是统治者用来维护自家统治的一个工具而已。
而在这个民智未开的时代,这些东西无疑还是很有用的。
有用是有用,可对国家的发展却帮助极少。
一个不好,就可能让整个国家跟世界脱节,然后眼睁睁看着人家赶超自己。
那么接下来,也就该到至暗时刻了。
所以,在朱宸濠眼中,无论是哪样学,都远不如科学。
当然,心学这个统治工具,他还是得用起来的。
他今日来到这文华殿,自是有深意的。
朱宸濠在翻看了太子桌上的经书后,直接说道:
“好了,今日的经学,就先上到这里吧。”
“可是陛下,这时辰还没到啊。”
看样子冀元亨应该正讲到兴头上,还准备继续再讲讲的。
“不急,今日我打算借用你一点时间,亲自给皇儿们讲点新鲜的东西。”
朱宸濠显然是不会让冀元亨再接着讲下去了。
“父皇您要亲自给我们几个讲课?”
太子朱拱枰的表情是既吃惊又兴奋。
“父皇打算给我们讲些什么呀?”
其余三个皇子也活跃起来,想看看自家老爹能说出朵啥花来。
“今天我也不讲啥深奥的东西,就是先让你们认识认识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
说完,朱宸濠转头对刘泉点了点头。
老太监立马招了招手,很快就进来一群手拿东西的小宦官。
这帮人一进殿就忙碌起来。
很快,大殿内便架起来了好几个大木板。
木板上还固定着几个大夹子。
另有一个太监手中则捧着托盘,里面摆放着好些个纸卷。
见到这一幕,不光是那几个皇子,就连王守仁和冀元亨都跟着好奇起来。
“拿来。”
架好木板后,朱宸濠径直对着刘泉伸出手去。
老太监听到后走到托盘前,从里面拿出一个标有“壹”字的纸卷递给了朱宸濠。
朱宸濠直接将手中的纸卷打开,然后选定了一个最边缘的木板,再用板上的夹子夹住纸张的四个角。
众人都定睛看了过去,发现摊开在木板上的,是一幅城市地图。
不过绘画手法跟当时的舆图完全不一样。
朱宸濠的这幅,看上去要准确和精细得多。
而他也就是为了画这个图,才专门命人制作了那支蘸水笔。
因为对朱宸濠来说,使用毛笔画图不太容易控制。
一个不好就可能毁掉整张图。
“这是……北京城啊。”
由于画得太过清晰,各种比例也非常之好,以至于王守仁一眼就看出图中的城市是哪里。
其实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
因为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都一目了然,再清楚不过了。
“对,这就是北京城。”
朱宸濠点了点头后,抬手指向图中的一个点道:
“这里,就是咱们所在的文华殿了。”
“什么,文华殿就这么小一个点啊,咱们的北京城可真大啊。”
几个皇子中年纪最小的朱拱梆忍不住叫出声来。
“呵呵,北京城很大吗?”
朱宸濠听后则笑出声来,随即对着刘泉又一次伸出了手。
老太监忙从托盘里挑出一个纸卷交到了朱宸濠的手中。
纸卷打开,固定在北京城地图旁的一个大木板上后,众人便发觉这还是一张地图。
只不过这次图上画的不再是一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