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离开,刘沐白和武运隆二人再也不掩饰赤裸裸的敌意,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死死的盯住王超,全身气息一触即发,似乎要立刻动手的样子。
整个简单洁净的餐厅里面,顿时充斥起一股压抑紧张的气氛,空气凝滞,让人感到呼吸都困难了。
王超负手而立,气度过人,从容不迫,眸子扫过刘沐白和武运隆,带着几分讥笑,轻声道。
“你们这是想要动手,我倒是不介意在这大内出手,这会让我感到更有意思!”
“能把拳法练到丹道境界的人太少了,全世界也没有几个,而现在,死的死,伤的伤,废的废,已经没有几个。而年轻的拳师,能成长起来,踏入丹道的,我几乎没有见到过。这样下去,以后武术界之中,只怕丹劲这两个字要成为绝响了。我不想杀你们,你们也要自重才好,如果一味的惹我,我只怕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王超这话说的姿态极高,将自己当做了武术界的泰山北斗,德高望重之人,将刘沐白和武运隆当做了他可以任意宰割的存在。
吴文辉闻言,眉头紧皱,神色一僵,摆了摆手,这里的确不是动手的地方,如果惊扰了老者,他们都是罪人。
“武运隆,刘沐白,我们走,不要妄动!”
武运隆和刘沐白这才收敛的气息,转身跟在了吴文辉的身后,向着外面走去。
王超看着离开的几人背影,发出了一声嗤笑,摇摇头,带着几分鄙夷的神色,脚步移动,也离开了餐厅。
王超刚刚离开了红墙琉璃瓦的大院不久,车子就被拦下了,王超打开车门,眉头微皱,看着拦在大路之中的那道身影,眸子里有着精光闪烁。
一身白色的练功服,腰间扎着一个红色的丝绸腰带,青丝柔顺,搭在背后,亭亭玉立,姿容妍丽,气质雍容,气度沉稳,严元仪眸子里平静无比,犹如死寂的寒潭,没有任何的涟漪波动,冷冷的看着王超,神色肃然,轻声道。
“王超,你居然还敢回国,今日我绝不允许你这叛逃之人,在国内搅动风雨,兴风作浪!”
严元仪不仅是一位武学大宗师,丹道高手,更是一位最顶尖的大院子弟,听闻王超露面了,并且进入了大内,这才赶来拦阻。
严元仪这人高傲无比,好胜心强,因为次次都被唐紫尘压了一头,所以难免有些怨气,总想要赢一次唐紫尘,但严元仪三观仍然很正,精忠报国,对王超这种叛逃之人,最是痛恨,听说了王超通过廖俊华的关系,要在国内举办世界武道大会,并且洗白了身份,自然不同意。
王超闻言一笑,带着几分不屑之色,如果说刚刚的武运隆和刘沐白二人联手,对王超还真有几分威胁,那么严元仪一人独自前来,就是送死了。
“严元仪,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一人不是我的对手!”
严元仪心中也明白这点,她在刚刚看到王超的第一眼,就明白了,王超全身上下气机不漏,筋肉松松垮垮,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练武的痕迹,皮肤光滑白嫩,甚至都看不到毛孔,这无不说明,王超的修为已经踏入了莫名之境,
王超身上的这种感觉,让严元仪似曾相识,念头微微一动,一道身影浮现在了脑海中,心中恍然大悟。
“王超身上有了几分李道清的风采,怕不是已经踏入了见神不坏的境界,只是为何给我的感觉,还是不如李道清呢?”
严元仪有些疑惑,如果王超也臻至了国术最高境界,打破虚空,见神不坏,按理说应该和李道清是同样的境界,为何给人一种差距很大的感觉。
王超不知道严元仪心中所想,见她眉头微皱,弹了弹手指,带着几分轻松的说道。
“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今日,你让开道路,我饶你一命,不然你怕是就要魂归九幽了!”
王超向前踏出一步,大地震动,身旁的车子都上下起伏,跺脚如山崩,好大的声势,骇人至极。
“严元仪,你今天是生是死,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了,你让是不让?”
王超身上的气势强大无比,向着严元仪压了过去,让空气都凝滞了起来,普通人如果面对这样的威势,必然会直接昏厥,根本就承受不起。
严元仪呼吸一窒,眼神中带着几分犹疑,脑海中念头翻涌,扪心自问,求证内心。
“我严元仪自三岁起,就熟读拳经,明拳理,尔后生死搏杀,杀人无数。二十出头便踏入丹道,从此纵横无敌,未尝一败,就算碰上唐紫尘,虽然在大势上败了,武功上,心理上却没有败,只有一人让我败的心服口服,如今面对王超,我又要认输吗?”
幼时读书,少时练拳,成年之后拳法大成,其中的艰苦,磨练,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在这一瞬间清晰的脑袋中回放而过。
就好像是人将死的一刹那,灵光闪现,能把一生的经历都清晰的展现在脑海之中,梦幻泡影,如露如电。
突然,一幕场景在严元仪脑袋之中定格下来,多年前,黄泥土的打谷场,一个穿白衣服,扎红头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练着一套并不标准的拳,但是很认真,劲头儿十足。
打谷场的黄泥土地上坐着的,是一个手提旱烟杆,吧嗒吧嗒抽着,像个老农似的老头,看着满头大汗的小女孩,极为认真的教导道。
“小仪,咱们练武的人,只讲八个字!”
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十分可爱,星辰一般明亮纯净的眼睛,眨巴眨巴着,稚气之中带着天真和坚毅。
“爷爷,哪八个字啊?”
小女孩停下练拳,汗水滴在地面之上,大口的喘着气,虽然十分疲累,依旧看着老头问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老头嘴里吐出了一口烟气,提着手里的烟杆,起身看着孙女,神色肃穆,一字一顿,声音中充满了坚定的力量,不可撼动。
严元仪甚至已经记不得爷爷的长相了,但是这句话却牢牢的印在了严元仪的心中,这是她最深刻的记忆,是不可撼动的武道意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严元仪朱唇开合,声音一开始极细,极小,但是,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要响亮一分,到了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振聋发聩,耳膜都嗡嗡作响,神色肃穆,坚定无比,眸子里满是战意斗志。
脑海中所有的记忆都消散一空了,只留下了这八个硬邦邦的字,严元仪突然之间,脑海一片空灵,整个人的精神意志似乎在这一瞬间的灵光闪现凝练成了一片,再也无懈可击。
她的眼睛之中,闪现出了决然的光。似乎虚空炸开一道闪电,亮得吓人!
严元仪已经有了决断,此路不让,此生不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王超脸色瞬间就耷拉下来了,阴沉无比,眼眸中闪过一道戾色,刚刚在了老者那里,他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展示了吐气成剑的剑仙手段,却被老者无视了,说他不是神仙。
如今严元仪有堵在了路中间,如果不是忌惮严元仪的背景,他早就出手打死严元仪了,哪里还会给严元仪选择,但王超没想到,严元仪如此固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心中戾气再也压抑不住了,杀机凛然,煞气升腾,风云变色,天色一下子就昏暗了下来,厚厚的乌云挡住了灿烂的阳光,天地失色,昏昏沉沉。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吗?”
“严元仪,你好,你很好!”
“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
王超咬牙启齿,脸上狰狞无比,眼眸中有着骇人的凶光,声音像是从嗓子眼中发出的,充满了戾气和煞气,死死盯着严元仪,凶狠阴冷,无比恐怖。
就在声音传到严元仪耳朵的瞬间,王超动手了,脚步猛地一踏,地面震动,混凝土地面炸裂,一道道裂痕犹如蜘蛛网遍布在地面之上,像是被压路机碾过一样,狼藉一片,尘土飞扬。
王超身形好似一道流光,划过空间,手爪立刻伸出,宛如一头长臂神猿,凌厉的爪风直插严元仪的咽喉!
王超这一出手,青筋发动,爪建奇功,手臂伸长,人未到,长臂直接舒展探拿过去。手腕劲力爆发,脉络向外扩张,倏然一鼓一弹,就变得扁扁平平,好像四处晃动的眼镜蛇。同时,他的手肘弹抖,又好像是梨花大枪,一枪扎出去,枪花闪烁,虽然对准的是严元仪的咽喉,但真正的落点却覆盖了她整个头部、脸部,甚至是胸膛小腹,严元仪整个上半身都被完全笼罩在王超一爪袭来的招式中。
王超这简简单单的一爪,包含了梨花大枪的枪意,又连带着手腕缠丝,手指上却是鹰爪慑拿的劲,而且王超运力,手臂通背,一伸而出,好像扁担一样长,手臂凭空增长了一大截,好似两条手臂的长度,加到了一条手臂上,这样的功夫,可以称得上让人叹为观止。
严元仪刚才突然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整个精神熔炼成一片,处于空明的状态,感觉敏锐几乎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极限,今日如果她不死,只要给她时间,必将突破,进入一个神乎其神的拳法境界中。
王超也正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会更加愤怒,对严元仪起了杀心,他绝对不允许严元仪不肯让路之后,还活下去,踏入更高的境界。
严元仪心中澄净,手一抬,以尖拳挑打,直接迎上了王超的爪子,这一打,打的是王超爪子手心中央的劳宫穴。
严元仪面对王超狰狞的爪子,尖锐锋利如刀片的指甲,诡秘蛇一样的手腕,沉重如铁枪大杆的手臂,丝毫不惧,竟然直接一式峨眉追风短打中的“火中取栗”,以快打快,硬破王超的手心!
出手如风,快如一线,动静电光,流星追月。严元仪这一手,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还是气势,打法。都和以前截然不同。换了以前,她绝对没有这等坚定的勇气,对王超的抓击直取中心,以硬碰硬。
这一式峨眉追风短打的火中取栗,名副其实,当真和名字一样,有着火中取栗的独特心境。
王超手臂突然一缠,手腕收回,整个人的身体好像被手一下,拉了回来,掌心借着身体的冲撞,突然向外一鼓,也不避不闪,直接撞向了严元仪火中取栗的短打尖拳。
王超掌心这一送,一坨手心肉凸起,坚硬如铁,颜色黑青,就好像是手心中,突然多出了一枚铁胆,这是心印拳中的满愿印发劲。
“嘭!”
严元仪的尖拳一下打在王超手掌心凸起的铁胆之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好似木锤打在皮革上的声音,令人听在耳朵里,感到了不舒服,不自觉的就会皱起眉头。
“王超这大手印功夫居然修炼到了这等境界,不知和李道清相比,又如何?”
严元仪尖拳撞击在了王超的掌心,手腕被剧烈的震荡冲击得微微发麻,气血不畅起来,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衡量着王超和李道清二人的实力。
王超手腕一缠,反捏向了严元仪的手腕,向下一叼。这一叼带着撕咬,如果叼中了肯定是手腕破碎,严元仪晶莹如玉的皓腕怕是立刻成为烂肉了。
严元仪手腕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心神紧绷,手腕立刻缩回,另一手抬起,捏成鹤手,以“铁锁横江”的截脉手法打向王超的肘关节。
王超手肘反转,带着极为刁钻的角度,狠狠扎向了严元仪的心窝。
严元仪收回的那只手,早就挡在了胸前,向后一缩胸背,手掌横切,斩向了王超的手肘。
王超眼中精光一闪,小臂猛地甩出,肘击变成了太极鞭手,将空气都抽爆了,狠狠的砸向了严元仪的肩膀,这一下变化,十分精妙,充满了想象力,体现了王超非同一般的武学智慧,应变随意挥洒,毫无征兆。
严元仪心神敏锐,感到这一铁鞭,犹如雷公震怒,天地震惊在,空间都被铁鞭凝滞了,一道道的气流罡风,化为了激流暗流,混乱而又隐秘,使得严元仪身形都要被力道扯动了。
严元仪心中惊骇,脚下向后一滑,肩膀向外翻,宛如仙鹤扇翅,堪堪躲避过了,可以让她肩膀粉碎的一击单鞭。
罡风锐利,扫过了严元仪的肩膀,让她感到一阵发麻刺痛,这是凌空一寸打,暗劲凌空,伤到了肩膀的皮肉,好在躲避的及时,没有伤到筋骨,不影响她的战力。
严元仪深吸一口气,双手犹如蝴蝶翻飞,上下突进,将峨眉追风短打中的打穴功夫发挥的淋漓尽致,王超好像变成了铜人,上下翻飞的十指,残影道道,犹如天罗地网笼罩了王超全身的大穴,如果被点中,必然是一个个的血窟窿。
王超手臂横挑,面对严元仪上下追风的打穴手,并没有丝毫的躲闪,而是直接去伪存真,硬朗的一记太极搬拦捶,如长江之水倾泻,猛地轰出,澎湃汹涌,霸道至极。
严元仪心神震动,不敢硬接,脚下轻轻一踏,地面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这混凝土的地面好似沙滩一般柔软,鞋底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严元仪退出了足足有八步,地面上留下了八个栩栩如生的鞋印。
王超陡然向前踏出一步,手拧螺旋,形意进步崩拳,扎向严元仪的胸膛,这一手很简单,但在王超强大的力量打击下,地面的混凝土都碎裂了,尘土全部被卷了起来,一起笼罩住严元仪的身体。
严元仪眼睛轻轻一闭,向旁边一闪,手臂如刀,斩开了空气,切向王超的手臂。以劈破崩拳。同时,她的另外一手藏在腰肋,在刀劈之间,突然闪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出现在王超的腋窝下面,劲力直透心脏!
“钻心打!”
严元仪这一招,有着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意境,追风短打,顺风出手,似乎把自己的拳头融入了风中,融入了天地间。这样的拳,就好像是一缕清风,无影无形,却可取人性命。在此刻,严元仪的拳法,又有了突破,有了从未有过的意境和气韵。
王超眼神一凝,格外凌厉!手向上一挑,转崩为炮,硬砸硬磕接,挡住了严元仪的手刀,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缩到了自己腋窝下,掌心凸起,正接住了严元仪的钻心打。同时又起脚!
严元仪急速后退,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心神敏锐,精神不断拔高,早早就察觉到了王超的暗脚。
王超暗脚落下,蜘蛛踏水,形如鬼魅,瞬间就逼近了严元仪的身前,两条手臂犹如两条蟒蛇,利用速度体力的优势,死死的缠住了严元仪的手臂,龙蛇合击,狠狠一绞,这一下,显然是王超用了全力。
“咔嚓!”
严元仪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双臂软绵绵的垂了下来。她输了,输在了体力、速度、气血都不及王超,这是境界的差距,不是精神上可以弥补的,但是严元仪无怨无悔,她心中念头翻涌,无数的场景记忆闪过,好像一刹那间,一生的经历都闪过去了,最后停留在了一道身影上,他那一掌再次从心灵深处浮现,不由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双眸闭合,一道清泪滑落。
“你终究不能将这一掌从我心中彻底抹去!”
王超看着闭目等死的严元仪,脸上露出了笑容右手抬起,食指深处,向着严元仪的眉心点去,似缓实快,带有一股透劲。
“临!”
一道天音响起,九字真言,震动虚空,风云消散,金灿灿的阳光落下,给严元仪披上了一层霞衣。
王超心中一紧,气血震动,手指上的劲力瞬间就散了七分,点在了严元仪的眉心,劲力透出,严元仪就栽倒在地,皮肤下涌现出了鲜艳的红色,这是严元仪生机断绝,气血散功的表现。
王超心神中升起了危机感,眉头紧皱,视线看向了远方,心中念头翻滚,衡量了刹那,脚下一踏,缩地成寸,居然也不上车,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