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朝歌,寿仙殿内。
此刻,帝乙的寝宫之中很是热闹。
十数名朝中重臣汇聚一堂,他们面带愁容,表情有些凝重。
今日北海传来战报,又反了三十六路诸侯,叛军声势大振,哪怕闻仲亲自出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战争陷入了僵持。
此时率先开口的乃是子受,这位屡经战阵王子看着满堂的文臣武将,丝毫没有怯意,反而显得信心十足。
望着上首的帝乙,他甩动蟒袍,快步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区区北海之乱实不足为虑,儿臣请命,只需点兵十万,便可配合老太师犁庭扫穴,踏平北疆,亲自将逆贼头颅献于宫前。”
首相商容率先应和:“臣认为若有殿下相助,闻太师定会迅速平定北海之乱。”
子受眼中光芒炽热,这简直是大好的机会,这些年自己就是靠着军功累升,实打实的战绩改变了帝乙与众多朝臣眼中的形象。
而要想地位越加稳固,那便需要再取得一场大胜,这才是他上位的资本。
正说着,身后却传来不适宜的反驳声,子受微微皱眉,左右的商容等人也跟着面露不悦。
“陛下,臣司天监杜元铣有本要奏。”杜元铣沉声上前开口道。
帝乙苍白的表情不变,点着手示意他继续去说。
“臣杜元铣要参亚相比干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暗中与寿王结党营私。”
“更甚者不理政事终日府中作乐,实乃误国误民。”
说罢又有数名大臣走将出来:“臣也要参亚相比干……”
看着眼前打断自己的人,子受漆黑着脸,又转身望向一副事不关己的子启,心中恨极。
杜元铣,好你个杜元铣。
表面上是要参那比干,实则是冲孤而来。
子受感觉整个朝堂上的气氛忽然变了,四周的众臣显然也明白过来,看样子马上就要爆发一场争斗,顿时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就在这万分紧张时刻,只听见殿外有人哄堂大笑。
“堂下何人,要告本王?”
比干一来到这寿仙宫外,就听见有人在参奏自己,自然就走将进来,接着看到熟悉的面孔,他笑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司天台杜太师,你不在府中夜观天象,怎么在背后说人坏话,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哼!就是老夫要告你,亚相贪腐误国,实乃罪责难逃!”
杜元铣冷着脸,似乎不屑多说什么。
想着比干以前表现出的自命清高,以为你是个人物,谁想都是笑话。
自从得知比干收受贿赂,站队寿王之后他的形象直接在杜元铣心中便一落千丈。
如今不仅贪图名利,骄奢腐败,竟还献媚寿王,真是吾等重臣中的耻辱。
若不是注重场合,杜元铣恨不得指着比干的鼻子,大骂他竟如此伪君子,真是羞于你这等人为伍。
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家伙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竟没有半点的羞耻心,呸。画人画虎难画骨。
你比干也配当一国丞相?真的是国之不幸,国之不幸。
“哦?贪腐误国倒是一個好罪名。”
比干又笑了,不等对方反驳继续开口道:
“你参奏本王倒是没有关系,可按照流程,杜太师是不是应该先上一份奏疏,送到我的银安殿等待批复啊?”
按理说确应如此,因为如今的帝乙很少去理政务,大臣们有什么奏疏都是先先送去比干处批复,在转交给帝乙。
杜元听罢铣倒也不惧,因为眼下寿仙宫众人都在,也不怕对方耍什么花样,开口道:
“哼!老夫奏疏早已经写好。”
比干见状慢慢接了过来,仔细观瞧一番后,发现杜元铣这文采还不赖,文章写的挺好,应该是斟酌了很久。
甚至遇到精彩之处他还忍不住点点头。
可还未等杜元铣这边面露得意之色,一旁的比干却忽然变了颜色,直接把奏疏甩了回去,口中猛的喝道:
“杜太师这奏章有误事实,本相不批!”
“你……你……放肆!”杜元铣根本没想到比干会如此态度,手指着前方,气的满面通红。
忿忿不平下他快速转身朝向帝乙,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就看帝乙也怒视着比干,板着脸道:
“王弟,朝堂之上,成何体统,你最近做的是有些过了,且罚你半年俸禄,回去好好改思己过。”
罚你半年俸禄?回去好好改过?
瞧瞧伱说的这是人话吗?
帝乙看似在训斥比干,但谁都知道这是明晃晃的袒护,面对如此多人弹劾,不仅不深究,反而却一带而过。
你们兄弟俩太黑幕了吧。
不过也对,人家毕竟是兄弟关系,比干只要不率军谋反,收受点贿赂又怎么了?不理政务又怎么了?
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也便过去了,难道还真想凭借这些把比干搬倒。
怎么可能?
杜元铣等人自然知道没有希望,但却被气的要死。
至于比干,在听到王兄这话心中还是很暖的,没想到对方竟会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如果这时认罪请罚,估计朝堂上的众臣不会自讨没趣,也就跟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可惜今日他不是来认罪的,所以完全拒绝了这个好意,比干上前一步,无视了参奏了他的官员,朗声朝帝乙道:
“王兄,臣弟也有本要奏,有罪的不是臣弟,而是眼前的满朝文武,面对一群虫豸我为殷商感到悲哀。”
“什么!”
“你在说什么?”
比干声音不大,但突如其来的话传到每一个人心头都震耳欲聋。
满朝文武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比干,如今帝乙亲自帮出面帮你拉偏架,你不仅不领情,反而还开口挑衅,这是疯了吗?
子受也同样跟着不满,方才自己才是朝堂上的主角,怎么现在突然风向就变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却有人率先怒了。
“比干丞相,您说这话未免过于狂妄了吧?”
“吾等都是朝中重臣,自是先帝起便辅佐殷商,怎么如今变成了虫豸?”
“今日丞相还需给吾等一个交代,否则就算您贵为王族,老夫也是不服!”
“对,没错!”
面对满朝群臣的气势汹汹,帝乙此刻胸口也不断起伏,似乎是被比干的话给气急了,好好的台阶给你不下,如今怎么还火上浇油?
他先是看了一眼杜元铣,然后便将目光落在了比干的身上,压着语气道:
“王弟你如何去说?”
比干断然回道:
“臣弟收子受的礼物不过是想强身健体,修行武艺是为了将来保家卫国,实乃一心为社稷。”
“臣弟不理政务,那是在府中思考平定北海,平定天下之策,也是为殷商之未来。”
“如那些一群自称朝中重臣的家伙不思如何剿灭叛乱,反而在这里进行党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们不是虫豸,谁是虫豸?”
“比干丞相!”满朝群臣互相对视一眼,包括子受,商容等人也同样变色,这是无差别攻击,把他们也带上了啊。
党争这不就是说的自己嘛。
说好的同盟呢?难道是礼物没送够?
杜元铣更是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的道:
“好,我倒要看看亚相对北海战事有何高见?闻太师率军几十万,数年未能平定,难道您一个不通军事的文官,闭门几日就能想到平定之法?”
“你猜吾等信是不信?”
说着他又用手指向对面的一众武将,只见对方手中正握着出兵奏章,写的便是北海之战。
想来是已经做好了应对策略,正准备上书帝乙。
要知道北地自殷商开国之初,就是叛了又剿,剿了又叛,后面更是派了重兵,封了许多诸侯镇压,但效果一直不好。
因为没有用,那地方地处偏远,民风彪悍,不识君王,只奉部族,又有大妖作乱,几乎就没有安宁过。
三年之前就有二十八路诸侯反了殷商,为了平定叛乱,帝乙只得派闻仲领兵与之相抗,但至今未回,而又反了三十六路诸侯。
导致天下越加动荡。
眼下闻仲将战报传来,也就有了今日子受请求领兵的那一幕。
不远处的武将们,看着比干同样各个眼中不满,子受想要出征他们还算认可,毕竟人家战绩彪悍,是个领军的天才,但你比干……不过是一文官也敢口出狂言?
不自量力。
比干凝视帝乙,接过闻仲传来的战报,沉吟了好半晌,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不过这也是个机会,若真的能使殷商平定北海,那便有可能再使禹王鼎获得气运。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比干打起精神,将手伸进蟒袍之内,一旁的杜元铣竟见比干真的有所准备,面带一股冷然之色。
他可真不信比干有什么平定北海的策略,更没见过对方在军事上有什么才能,只下意识的以为是在诓骗自己。
杜元铣已经做好了再次参奏比干的准备,但下一秒却真见比干自怀中取出了奏章。
嗯?
嗯?他真的拿出了平定北海之策?
怎么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
比干不是一直躲在府中贪图享乐吗?
杜元铣咬牙切齿,吹胡子瞪眼。
其实比干还真仔细考虑了关于北海的叛乱,上辈子他就一直好奇,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力量存在,能让闻仲足足征战了十余年未曾平定。
要知道他可是截教弟子,殷商之中更是不乏能人异士,按理说直接平推就好,可谁知便被拖到那里无法抽身。
比干凝神,面色极为认真,似乎思绪已经飘到了北海战场,想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推动着一切。
杜元铣等人站在身旁,看着比干将奏章送到帝乙面前,只感觉震惊与骇然。
难道自己误会了他,比干并没有在府中贪图享乐,而是真的再想办法平定北海?
可这收受贿赂又是怎么回事。
他这转念正想着,谁料接过奏章的帝乙忽然手掌一颤,紧接着眼中怒意勃发,气势冲冲!
奋力的扫倒桌案,大声喝道:
“该死!该死!”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
满朝群臣无不倒吸一口西伯利亚冷空气,他们无不纷纷抬头,惊讶的望着比干。
很快,似乎猜测到了什么,看向比干的表情有些莫名,这位亚相不会是交了一篇纸上谈兵的长篇大论吧?
又或者是什么极为逆天的言论,否则怎么会让陛下如此愤怒?
比干却丝毫不在乎在场的众人怎么猜,而是老神在在的立在原地,完全不受影响。
因为在他的预计中,帝乙看到这些表现很正常。
可一旁的众臣却按耐不住了,纷纷上前急呼:
“比干你究竟写了什么言论,让陛下如此暴怒,若是陛下龙体出了好歹,你绝逃不了关系!”
“陛下!陛下!”
在场重臣一阵混乱,但还好帝乙最终是控制住了情绪,忍住胸口的剧烈起伏,郑重吩咐道:
“孤无事,今日朝会到此为止,尔等都退下吧,王弟你且随孤来。”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下,帝乙毫不停留,急匆匆的出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