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菲尔德市,某山之中森林公馆内。这是一座位于深山天然结界之内的豪华公馆。一群与周围广阔的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正在公馆中心区域的会议室里举办会议。昏暗的光线中勉强浮现出多个身着高级西装的男女的身影,还有一些身着军装的人。他们的军装上佩戴着勋章,其款式是表社会很难见到的。在这些身影之中,有几位非常显眼,身上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将领的气质和威严——但他们都是一般的仪式和新闻报道中不会出现的面孔。即便如此,看到这一切的人一下就能反应过来吧。这些身着现代西装和军装的人,其中一半左右都是具备魔术师资质的。与时钟塔不同的是,在场的人员之中混杂着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魔术使,原本就不具备魔术回路的人吧。每个人都以一副紧张的样子继续着会议——当报告呈上来的那一刻,与会者的眼中浮现出安心的神色。“这样吗?时钟塔的态度软化了?”“是的,君主·特兰贝里奥的代理人是这样说的‘这次的事件不是借贷或者恩义之类的事情,而要作为正式的business来处理’……”“啊啊,这样就很好了。我们的优势是不借助魔术的国力,不过时钟塔任何一位君主都不会打心底地信任我们。在这一点上,我们也是同样的态度”许多与会者附和着他的声音,纷纷表示赞同。“说到底,魔术师之间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信赖”“如果把我们视作魔术使就更没有必要谈什么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了”发出略带自嘲的感概之后,看上去像是核心人物的男性军官开口说道。“但是,时钟塔对于此次事件的态度是‘视而不见’。同时也对已经身处斯诺菲尔德的时钟塔人员表示妥协”“这样真的好吗?法尔迪乌斯报告的奇怪疾病……也许是诅咒之类的东西,现在的情况是无法出城吧?”“既然无法逃脱诅咒,那就说明魔术世界没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了吧。或者说,时钟塔反而希望身处斯诺菲尔德的时钟塔魔术师人间蒸发。”“是派系斗争吗?时钟塔三个派系之间的对峙今后还会继续……是这样吗?”“如果他们不内斗我们就麻烦了。倘若时钟塔那边内讧严重,我们就有了行动的机会。纷争迭起的时钟塔总比统一路线的时钟塔容易对付”从他们的说话方式来看,虽然对于时钟塔抱有戒心和畏惧,但似乎在寻找吃掉它的机会。“总统那边什么情况?”身穿西装的高个子女人向另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问道。“并没有提交报告。我们会处理好一切”军官的发言让西装女子眉头一皱。“……你是认真的吗?你打算怎么跟总统解释?”“为了阻止他们自身魔力的暴走而采取的紧急措施……跟总统这样解释就行了。虽然其他国家和大众媒体需要其他的封面故事,但现在任何人都会相信‘小行星之间的碰撞产生的余波’这种说法吧?”说到这里,男性军人看向部下。男性部下点了点头,会议室的视频监控器中出现了多家电视台——其中有几家是国外的大型电视台。“……有个国家的电视台正在播放动画片。”“是日本吧?”“……嘛,如果直接损失较小的话,也会有人不在意吧”“我们这边受灾区域不仅限于华盛顿。这次冲击也俄罗斯境内,如果稍有不慎,核弹头就会飞来飞去呢。”身着西装的女人苦笑着再次确认着监视器上的画面。除了一部分例外,各国的电视台都不约而同地播报着受灾区域的画面。屏幕上不停闪现着用各种语言写着‘陨石’、‘导弹攻击’之类的文字。“只不过,真可惜啊。”身着军服的男人看着占据各大电视台一半画面的图像——北极圈海冰大规模消失的讯号,淡淡地说道。“这种力量……并不是以个人意志操控的神秘,只要我们能够控制它……”“你是脑袋被门夹了吗?将神秘视作武器的话,被时钟塔和阿特拉斯院以己之长攻吾之短,可就Gameover了。虽然很可惜,但是在魔术这方面,可别忘了我们只不过是愣头青而已。要是能把蒂妮·切尔克一族这种古老群体吸纳进来,或许就不一样了”西装女子苦笑着责备了一下男性军人,然后半自言自语地说道。“正因如此,我们采取了弗兰切斯卡的方案……选择了,将魔法堕落为魔术的道路。这次虽然没有达成这个目的,但原本的计划就是以百年为单位的。”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们开始叹气。“美国的第一次圣杯战争,是一场无效的试炼吗?”“冬木之地也连续失败了四次吧?”“关于冬木第五次圣杯战争的结局,目前的调查遇到了困难……”“尤里菲斯已经出山了。不要轻举妄动。”军人头目举起手来,制止了现场的骚乱,继续说道。“斯诺菲尔德将会被净化,弗兰切斯卡会将大圣杯的底层系统取出并且作为下一次圣杯战争的基础。考虑到这一行为将会切断魔力源,本次显现的英灵在底层系统被取出的那个时点,大部分会被消灭吧。”“从现在开始,启动code·983‘欧若拉陨落AuroraFall’”听到这句话之后,西装女子垂下眼睛,然后用强硬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与会者说道。“从现在开始,四十八小时之后,斯诺菲尔德将会被‘净化’……但我不会说这是为了国家。也不会说这是正义之举。”“从长远来看,这是为了人类的利益所献上的祭品。诸位不必挂心。”于是,在这场会议的两天之后——斯诺菲尔德这座城市,将会从这颗星球上消失。超过八十万的居民,一个不留全部抹除。为什么,居于伪·圣杯战争幕后的操盘者之间会达成这样的决议呢?那是,一天之前。起因是一位年轻魔术师,弗拉特的死亡,以及与之相伴的,崭新生命的诞生。············从前,有一位魔术师。虽然没有抵达魔法使的境界,但被古怪想法凭依的古老而强大的魔术师。那个魔术师的名字是,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在现代被称作摩纳哥王国的附近,拥有一件袖珍而深不可测的工房的那个魔术师,与作为友人的魔法使以及极富盛名的魔术师们交流的过程中,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这是因为从某位熟人那里听到了一个说法。或许存在着,与这个世界并肩而行,却又存在无数个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分歧的可能性。即便只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或者当成是童话或者笑话传给后世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名叫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的魔术师,从中看到了希望。他确信,之所以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作为魔术师的命题暧昧不清,正是因为自己等待着这个想法的涌现。对于魔术世界而言,将自己的研究秘而不宣是理所应当的。梅萨拉意气风发地向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讲述自己的梦想,四处游说大家与自己一同前进。大部分人都嘲笑他,说那是不可能的幻梦,是发昏的胡扯。也有人说,不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只需要改造某人的身体就可以抵达终点。实际上,考虑到梅萨拉的魔术水平,这或许是一条捷径。但是,梅萨拉认为‘那个存在’如果没有抵达进化的尽头就没有意义。虽然没有表示赞同,但认真倾听这个想法的个体,只有两位。其中一位是促成梅萨了提出这个计划的关键人物——被后世称作‘魔道元帅’、‘万华镜’、‘宝石翁’,这些别名所指向的魔法使。还有一位是,出身特别的异想天开的人偶师,被后世称作‘魔城’、‘金融魔王’,这些别名所指向的魔术师。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根据各自的经验,意识到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梅萨拉的愿望还是能够实现的。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明白这一愿望实现之后带来的结果,才没有表示赞同。但是,对于梅萨拉而言,这就足够了。有认真倾听、讨论、提出异议的知己。“这是值得堵上自己的人生,并且将自己的一切投入其中的计划”他微笑着说道。不对,押上赌桌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人生。以子辈、孙辈、数百年光阴,甚至数千年的血脉都是这一计划的材料。——‘既然是魔术师家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听到这句话,大部分魔术师都会这么回答。许多古老的魔术师家族,都是为了先祖曾经揭示的命题而献上血脉的。但是,梅萨拉的行动或多或少地违背了这个常识。缔造了艾斯卡尔德斯家族的古老魔术师,在进行着研究的同时,也在做着某种准备。随着血统的传承——家族的目的逐渐消失。梅萨拉并不相信素未谋面的,自己的子孙们。只要目标接近完成,不等到果实完全成熟,就会有人认为‘可以在自己这一代完成’。——但是,这样是不行的。梅萨拉在这种情况出现之前就否定了子孙们的这种狂热。——突然有一天,‘那个存在’完成了。——必须是这个结果。——半途而废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自己的理论正确无误,‘那个存在’自然就会显现,理应将艾斯卡尔德斯家族的一切全部夺走。将血脉本身作为材料,指的就是这个。在‘那个存在’形成的过程中,艾斯卡尔德斯家族的后人们会深信‘艾斯卡尔德斯是空有历史,没有命题的家族’吧。因此,也许会利用魔术刻印的特异性寻得新的命题,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在魔术世界出人头地。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担心子孙出于名誉欲——‘自己成为那个存在’而改造魔术回路的进化系统和魔术刻印。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那些嘲笑自己的设想的魔术师们意识到‘果然还是有可能的’之后,将研究成果抢走。不过,最初的一千年看上去似乎没有没什么成果。一切正如梅萨拉所料,艾斯卡尔德斯家族逐渐忘却自己存在的目的,只是作为一直存续的存在而继续留存在魔术世界之中。结果连遥远未来的子孙都不相信,甚至将匪夷所思的试炼刻在在自己的子孙以及魔术刻印之上——经过了一千八百多年,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奇迹般地完成了走钢丝般的壮举。梅萨拉还在世的时候,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到来。他所考虑的不是为此牺牲的子子孙孙的血脉,而是唯一一个——在遥远的未来即将‘完成’的那一代的孩子,他自言自语道。——‘啊,啊,来自遥远未来的子孙啊。不知是何名,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后裔啊’——‘如果你在人理终结之前就诞生了,那我就赌赢了’——‘我向你表示感谢,同时也表达歉意’——‘在神秘稀薄的遥远未来,你会被视作神童吧?’——‘所以有可能会被周围的人疏远’——‘你的身体应该具备这样的资质’——‘恐怕会经历痛苦的人生吧’——‘而且,在继承魔术刻印的那一刻……你的存在,就会消失’——‘不是死去,而是消失’——‘不会到达任何地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只是消失罢了’——‘但是,作为交换,新的灵长会降生在这颗星球上’——‘再见了,永远不会相见的后裔啊。真是抱歉啊,谢谢你了’在没有人听到的地方,梅萨拉对尚未降生的后人表示歉意和感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是他最不像魔术师的地方。——‘你是必要的牺牲’然后——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一个孩子降生在了这个世界上。他就是梅萨拉所说的‘完成’的一代。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这个孩子是献给艾斯卡尔德斯家族之夙愿的祭品。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最终赢得了赌局。然而,他有几个误判。其中一个是过于担心弗拉特的父母突然变卦,将魔术刻印存放在绝对无法取回的地方。在摩纳哥当地魔术师群体中非常有名的地下赌场故意输得一败涂地的弗拉特的父母,将魔术刻印作为抵押物赔给了赌场。经营地下赌场的那位先生是梅萨拉的老朋友——人称‘金融魔王’的死徒,这对于梅萨拉来说或许是莫大的讽刺。但是,这种程度的失算无伤大雅。实际上,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在同伴的帮助下挑战了斐姆的船宴,赢回了刻印。对于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而言,其余的两个误判完全出乎意料。其一,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是远超梅萨拉预想的鬼才。其二,这位少年所邂逅的人,一个借用了时钟塔君主之名的平庸魔术师。············现代,时钟塔。“现代魔术科的君主目前被禁止与外界接触。请打道回府吧。”“怎么会这样……”一个少年被佩戴着法政科徽章的人如此告知之后,垂头丧气地退了回来。少年是人偶师兰加尔的弟子,带着重要口信想要直接传达给埃尔梅罗二世,于是来到了现代魔术科的学区。但是,在教学楼的入口处,被法政科的人员拦了下来。环顾四周,周围好像是埃尔梅罗二世现在带的学生的年轻人们还在抗议,他们跟带领着人造人卫兵的微胖青年发生了争执。少年看到这些学生的样子,心想‘他们真的很崇拜这位大人啊’。时钟塔的讲师,尤其是君主。投向他们的,比起敬意,更多的是畏惧的目光。就连被称为平易近人的创造科的君主,也不知道是否拥有如此热衷的仰慕者。但是,在少年看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埃尔梅罗二世成为君主之后,其他学部来他这里上课的人非常多,但是从一开就登记注册在现代魔术科的学生人数却远不及此。但是,埃尔梅罗二世的现代魔术科被认定是在当今时钟塔各方势力的博弈中,具有改变力量平衡的能力的存在。当然,他们没有魔术协会中赫赫有名的三大贵族那种强大的力量。但是,在中立主义、贵族主义、民主主义三方势力的微妙平衡之中,埃尔梅罗教室可以说是拥有偏移天秤的分量。少年想起了几天前跟老师兰加尔的对话。——‘蝶魔术的继承人,维尔纳·西萨蒙德、罗兰德·贝尔金斯基、奥尔古·拉姆、拉迪亚·彭特尔和娜吉卡·彭特尔姐妹、菲兹格莱姆·沃尔·森伯恩。这些名字之间有一个共通点’——‘您指的是,这几年以来将自身位阶提升到色位和典位的魔术师?’老师的回答让自己大吃一惊。——‘他们全部都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当时自己只是单纯感到吃惊而沉默了,但实际见到埃尔梅罗二世的时候,却被他那毫无气场的形象吓了一跳。虽然他看上去不像是培养出好几位名垂青史的魔术师的杰出讲师,但少年认为那大概是为了让周围人放松戒备的演技。——‘这教室真是厉害啊。我想拜托兰加尔老师,让我也来这里上课呢……’在那之后,自己也调查了埃尔梅罗二世的情况。总的来说,他留下诸多丰功伟绩。光是培养出来的学生,除了前面提到的那几位,还有很多是像少年一样的年轻魔术师梦寐以求的俊才。兽化魔术的天才,在入学期间登上典位的斯芬·古拉雪特。能够将宝石打造成接近天然高阶魔眼的伊薇特·L·雷曼。堪称是将雷电作为分身驾驭的电气魔术的俊杰,考列斯·弗尔维吉·尤格多米雷尼亚。在这一代创制了新的理论,被冠以天体科之彗星美名的玛丽·里尔·法果。虽然只是暂时在籍,但在植物科展露出非凡才能的沙条绫香。“还有就是……不对,把那两位算进来没问题吧……”如果把恶名算进来,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两位着名的女魔术师,人送外号‘矿石科的噩梦’。但是考虑到自己曾经也被卷入了那次灾难之中,还是把这两位忘了吧。最后,少年想起来了。关于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二三事。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是埃尔梅罗教室资历最深的在读生,现在正在美国参加圣杯战争。关于这位被称作天赐的禁忌之子的天才,自己曾经询问过老师。但是,兰格尔的神情一时间凝固了,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说道。——‘你最好不要不当回事’——‘这小子之前拜托我制作一个和他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偶’——‘虽然我最后还是回绝了,但我对那被称为天赐的禁忌之子的魔术回路很感兴趣’——‘我在调查之后发现了这件事……恐怕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也留意到了,那位天才人偶师曾经以‘有趣’一词评价这个家伙,想必也是察觉到了……’——‘他那副身体,原本就是作为‘容器’而制作的人偶’——‘艾斯卡尔德斯家族的先祖打算将什么东西放入其中呢……真是令人好奇啊’亲眼目睹那个存在,或者通过魔力感知确认后的人们,表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反应。虽然有些人会觉得它不值一提,而将其放在次要位置,但是没有任何人完全无视。他们注意到了。那恐怕是不请自来的“异物”——与英灵同格的,某种东西出现了。在它诞生的瞬间,离它最近的是剑士·狮心王和他的御主,绫香。“啊、啊………”绫香抱着头,不去直视眼前那个悲剧的结果——头颅被击飞的青年的尸体。她就那样跪在地上。“啊啊啊啊啊——————!”绫香像是企图否定现实一样尖叫着,但她的心中却涌起了另一种感情。——又是这样。——我又见死不救了……那种近乎认命的情感,以及掩盖这种情感的焦躁和恐惧向她袭来。初次见面的年轻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各种各样的感情喷发而出。于是如同精神防卫反应一般的,想要冷静下来的另一个自己出现了。——那个人为什么会被杀?——他好像知道我的事……但是我不认识那个人。——因为我是御主吗?——那么,他也是御主?所以才会被杀?那么,下一个被盯上的会是?“……!”立刻明白了状况,她抬起头想要站起来。但是,眼前的惨剧所带来的冲击似乎已经通过大脑搅乱了全身的神经,即使想使劲,身体所有的知觉也都被脊椎的颤抖吸的一干二净。这种状态下的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剑士抱着了。自己被剑士迅速抬进了附近的建筑物里,在完全处于周围建筑物死角的地方被放了下来。“绫香,没事吧?”“……!”——没错。——现在可不是该发抖的时候。“嗯,谢谢。”让绫香停止颤抖的,是与剑士重新签订契约的记忆。——“试问。”——“你就是,我的御主吗?”自己回答了剑士。不懂得形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话。只是点了点头。虽然只是下颚的简单动作,但如此下定决心的行动,在记忆中还是第一次。——我是根据自己的意志,选择了成为御主的道路。她在重新认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回想起当时的决心。颤抖随即停止,悲鸣被咽入喉咙深处。至今也没有完全理解御主和从者的关系。不过,自己是‘被卷进来的局外人’——这种哭诉已经行不通了。无论做什么,自己似乎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无论是否愿意,都必须做出选择。性命被人盯上,被不可理喻的情况践踏。但是,这已经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如果自己轻易崩溃的话,和自己签订契约的剑士的存在也会归于尘土。——这可不行。——迄今为止还从没有报答过这位国王大人。──不对,不是为了还人情。——这是我的任性。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模棱两可,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就被卷入了生死攸关的战斗中。为了推翻这个命运。为了和这个跟自己截然不同的、爱管闲事又豪放的剑士一起走下去。身处此地的自己,可不能尖叫着逃跑。绫香全身充满力量,身体失去的感觉和脸上血色也恢复过来。这环绕全身的骚动究竟是魔力,还是错觉?——而且……熟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绫香自嘲地想着,突然感到困惑。——咦……?——第一次是,谁死了……?——不,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绫香的心中开始充满混沌,但她还是站了起来。然后,为了思考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必须弄明白现在的处境。“……”回想起几十秒前的惨剧,血液的腥臭味不断闪回,令人作呕。然而,绫香强行抑制住呕吐的冲动,向剑士询问状况。“发生什么事了?”“是狙击。周围有好几个狙击手。一般的子弹打不到我们这些英灵,所以才瞄准了御主吧”“嗯?你的意思是……不是英灵的攻击……而是枪械?”绫香咽了一口唾沫,打量着自己周围。显然,自己不可能找到包括狙击手在内的袭击者,但还是不得不确认。“跟我说话的人……已经……”圣杯战争是没有规则的死斗。不难想象,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并不能排除没有敢这么干的人。关于神秘的隐匿,自己姑且从剑士那里听过,然而结果是——剑士本人甚至接受了电视采访。参考医院门口的激烈战斗,混入人群之中也不见得是安全的选择。“这样啊……如果只是用枪杀人的话,跟‘神秘的隐匿’就扯不上关系了呢”“嗯,是这样的。也许在过去的圣杯战争中就有过相同的例子。不对,也许更重视效率的那一部分魔术师甚至会推崇这种手段也说不定。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我们这些从者。”从西格玛的例子和监视沼泽地小屋周边地区的武装集团的情况来判断,这些装配现代枪械的雇佣兵团伙确实在这座城市中巡游。不如说,作为警局势力却大多使用枪剑的约翰一行人才是异类吧。但是,如果武装分子的子弹瞄准着我的话,那岂不是就几乎没有可以安心的地方了?想到这里,绫香感到背脊一阵凉风掠过,问道。“……那么,也存在被连同大楼一起炸飞的可能性?”“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单纯以杀伤作为目的的话,这个时代不还是有导弹或化学武器的之类的玩意吗?只不过,真要那么搞的话城市的仪式基盘本身有可能会被波及。反过来说,想要妨碍圣杯战争的仪式的话,嗯,直接用氢弹之类的武器把基盘和城市一起炸上天就行了。即使是以仪式的胜利为目的,摧毁一两座摩天大厦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吧。”说到这里,剑士有些认真地看着绫香说道。“哪怕和斗兽场一样挤满了人也不会犹豫。”“……这是场名副其实的战争啊。”绫香用挖苦来掩饰沉重的现实,静下心来问剑士。“那个人的尸体怎么样了……”应该是知道自己——准确地说,是和自己有着相同名字和长相的‘沙条绫香’的青年。绫香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同时又有一种罪恶感,就是因为来见自己才被枪杀的,所以至少要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剑士却一脸为难,把注意力转向入口。“?怎么了?”“不……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听罗克斯雷说,中枪的青年站起来了”“什么?”罗克斯雷是剑士的宝具赋予的随行伙伴之一。从那位同伴的念话中得知了这样的情况,但绫香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哎?可是,他的脑袋都被击碎了……然而还活着?世上还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魔术?”“他并非英灵——如果基于这个前提的判断没有问题的话……我有几个推测。”说着,剑士一边一个个竖起手指,一边陈述推测。“第一种可能性,这是幻术。或是替身类使魔。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这么一来,他能那么快从地上爬起来就说不过去了。第二种可能性,他那被摧毁的头部再生了……精通魔术的同伴告诉我,如果有相当高度的魔术刻印或者是与魔法相近的神秘的话,或许能勉强对外壳进行重生……这种情况暂且不谈。第三种可能性,他是高阶吸血种或精灵种、来自星之内海的幻想种,以及来自遥远星海彼方的降临者这一系列特例。总之,眼下这种情况真是有点棘手了……”“此话怎讲?”“这属于是‘神秘隐匿’原则前一个阶段的问题。对于那些存在来说,人类所谓的城市不过是无须在意的沙堡罢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过去看过的‘某物’,剑士的表情十分复杂,霸气与兴奋、畏惧与好奇交织在一起。但是,可能是听到了同伴接下来的报告,他表情严肃地对绫香说道。“射杀那个青年的射手们……已经被处理掉了”“处理……”绫香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吞了一口唾沫。“绫香,怎么办?我当然期待连战,但眼下敌我不明,我建议你优先考虑安全问题。魔力的多寡暂且不论,精神的疲惫会降低你的持续作战的能力。”生前曾在无数战场上摸爬滚打,甚至连自己人的谋略都能看穿的剑士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从建筑物外感受到的气息,来自一个比普通英灵更加危险的存在。“而且还没考虑到,就在我们正在判断情况的时候,那家伙把这栋楼一口气夷平的可能性。”············接下来在附近的,是和绫香一起从固有结界回到现实世界的警察们。几分钟前。约翰和薇拉听了到响彻大街的风声和柏油路面破碎的声音,意识到那是来自远处的狙击。他们环视四周,不远处站着一个胸口直冒鲜血的弗拉特。接着,在看到他的脑袋被击飞的瞬间,没等薇拉发出指示,他们就躲到了附近的建筑物和汽车后面。“绫香……现在是剑士在保护吗?”虽然约翰担心着身为一般民众的绫香,但看到剑士一边筑起水的屏障一边将她带走,还是感到些许安心,同时,无法言状的愤怒和悲伤支配着他的脑髓。——可恶,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被……——谁干的??其他阵营的御主吗!?他最先想到的是,来自巴兹迪洛特阵营的斯库拉迪奥家族成员的狙击。但是,这里是城市主干道。因为发生了对警察的袭击,所以限制周围市民进入,而且这里是圣杯战争的‘运营方’的管辖范围。——难不成是运营方的人?——署长知道什么吗?虽然也有同伴担任狙击任务,准备有远距离攻击类型的宝具,但眼前的情况应该不是宝具而是使用普通枪械的物理狙击吧。那么是谁干的?现在不是可以进行慢慢推测的状况。薇拉似乎在试图联系局长,但在这期间事态也有所变化。他们看到了。头颅被击碎的同盟者——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身边,诞生了一个企图夺走看到他人理智的不可名状的怪物,朝着附近的大楼飞去。这恐怕是英灵的最后抵抗吧。但是,在感情驱使下用尽魔力的英灵,还没爬到楼顶就化作光尘消失了。魔力通路被切断了的话,是无法保持住身形的。完全消失了,还是被强制灵体化了,现在还不得而知。不管怎样,从者在御主死亡后没有签订新的契约就会归于尘土。对约翰他们来说,虽然只是在教会聊了几句的青年,但仅凭这一点,他们就在某种程度上把握了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这个人的性质。弗拉特确实不像魔术师,作为普通人也有相当脱轨的性格。但是,他们也明白,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坏人。这或许也和约翰他们虽然是魔术师,但却完全背离了时钟塔一众的立场,是置身于警察立场上的魔术使这一特殊价值观有关系。——“你们是,正义的。”圣杯战争开始时,署长说的那句话,像祝福一样,像诅咒一样,在他们的身体里盘旋。正因为如此,他们很难接受作为盟友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被轻易地夺走性命的状况。如果是为了正义,根据情况甚至能做出手刃少女缲丘椿的觉悟的‘二十八人的怪物’的成员,将被人展现‘连准备的时间也绝不给予的残酷死亡’的愤怒铭记于心中──下一瞬间,那种激情变成了困惑。“什么?”不只是约翰。薇拉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中断了与局长的通话。其他的警察也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混乱。不管怎么说——本来应该被击碎头颅的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身体被阴影笼罩,却在他们的眼前找回了应该失去的头部并站了起来。一瞬间,让人想起了在医院前战斗的弓兵身上缠着的‘黑泥’。但是,马上就明白这根本不是一回事。那红黑色的‘黑泥’,仿佛要把一切都熔毁殆尽。之后把众人吞进肚子的椿的从者,阴沉得让人感到寒气逼人。与这些相比,包裹着弗拉特身体的是完全的虚无。那纯粹的漆黑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最终聚焦在弗拉特身体上的弹痕处——看到了出现在虚无深处的东西,警察队伍中的几个人发出了悲鸣,约翰和薇拉直冒冷汗,同时也明白了——那绝不是什么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那个存在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水晶之丘,顶层。感觉到那个存在降生气息的蒂妮·切尔克,被一种全身被灌毒的错觉所束缚。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中止维系自己从者——吉尔伽美什肉体存在的魔术。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一瞬间不留神,眼前的肉体就会失去灵基而崩溃。聚集在窗边看着外面情况的家族部下们,传来困惑的声音。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动不动。紧接着,传来了部下们充满恐惧和焦躁的声音。那是什么?怪物。嘈杂的猜测在套房里漫天飞舞。听着魔术师们那过于模糊的呐喊声,她并没有觉得部下们是精神出了问题。她的魔术能够从大地的龙脉之中引出魔力。因此,能明确地感受到。那片大地上诞生了某种‘异常’。既不同于英灵,也不同于魔术师,某种不可理喻的存在降临了。但是,即使理解了这一点,她也没有停止施行魔术的双手。简直就像在说这些都是小事一样。一边注入魔力,她一边不断地自问自答自己的存在方式。自己的不足之处是什么?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自己——蒂妮·切尔克是什么人?被后悔所困的少女,继续寻找着答案。吉尔伽美什。这位稀世英灵的御主。作为伟大英雄王的臣子。············斯诺菲尔德市,西部森林地区。“……”美丽的银发飘散,宛如冬天的湖面一样。寄宿在菲莉娅身体里的‘那个存在’回过头来。看到她从森林里望向城市街道的方向,狂战士——芬巴巴的御主哈莉问道。“……怎么了?”“嗯,这样啊”虽然回答得很轻松,但只是听到这句话,体内的魔力就会剧烈地骚动起来。眼前的这位是乌鲁克丰穰神·伊什塔尔的灵基所寄宿的人造人。正确地说是伊什塔尔神留在世界上的‘加护’作为人格宿于其中的形态,不过,对哈莉来说,与神灵本人无异。人造人对哈莉的毫不在意。神灵被余音所吸引,看到耸立在城市中央的水晶之丘,好奇地嘟囔道。“哼?这个时代也会有那种东西产生啊。”“?”“算了,现在还不是决定祝福还是除掉它的时候。说起来,必须得做好迎接古伽兰那的准备!虽然挺麻烦的,但我已经向那孩子宣告过,在会合之前,我不会插手那两个家伙的事情。”虽然引起了她的兴趣,但这位‘神灵附身’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听了她的话,哈莉在心里歪着头。——“那两个家伙”?恐怕是之前就提到过的‘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就是那两人吧。而哈莉认为其中一人是在教堂前战斗的身穿黄金铠甲的弓兵。但是,那个弓兵应该是由芬巴巴来处理的。尽管如此,‘不插手那两个家伙’是什么意思?——不明白神灵在想什么。——出bug了?还是说……“从这个意义上说,森林里那个废品不在也是侥幸。这也是世界臣服于我的证据。”她一边对自己的绝对性完全不持任何怀疑,一边端坐在那里,俯视着森林。“这么好的一块土地,可不能让那个废品给浪费了。得让我好好利用一番。”然后,她说出了‘神谕’。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如果是神灵的话语,意义就完全不同了。“我要把这块土地变成新的艾比夫山!”“……?”对于包含着压倒性神秘的菲莉娅的声音,哈莉情不自禁地做出了疑惑的反应。——艾比夫山……札格罗斯山脉的Jebelhamrin?——在恩赫杜安娜叙事诗中,伊什塔尔大人所毁灭的那个?面对困惑的哈莉,那个美丽的人造人浮现出拥有常人无法抗拒的魅力的,带有神性的微笑。仿佛在强调这不是开玩笑。“在那孩子——古伽兰那来之前,建造好神殿……来搭把手,女神要交给你工作了哦!”············斯诺菲尔德市,工业区,肉食品加工厂。“……”作为巴兹迪洛特阵营工房的工厂。大部分结构都被哈莉的从者破坏,只能靠弗兰索瓦·普勒拉的幻术进行补救——不过在这一天里,不依赖幻术的重建任务也相当顺利。与此同时,已经灵体化的弓兵·阿尔喀德斯现身,站在正在通过‘黑泥’吸取魔力结晶的巴斯迪罗特面前。“怎么了?”巴兹迪洛特用最低限度的语言询问道,阿尔喀德斯回答。“那个把我从固有结界中拉出的魔术师……恐怕是与我有缘的那块土地上的男人,遭到了背叛。”“对我们来说是麻烦事吗?”“没亲眼看见还不好说。不过,从气息的性质来看……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是这样。”面对语气淡然的阿尔喀德斯,巴兹迪洛特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甚至连头都没动一下。“那就随他去吧。”巴兹迪洛特也用平淡的语调回答到。一边将魔力和情感灌输给意图侵蚀自己的,在体内持续狂暴的‘黑泥’。就好像是疼爱着装满了人类之恶的‘黑泥’,并培育着它一样。“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能利用的破绽,越多越好。”············斯诺菲尔德,北部大溪谷地区。“御主,没事吧?”作为骑兵的灵基出现的希波吕忒,用担心对方的语气问道。因为和御主连接着魔力链接的她,注意到了御主的激烈动摇。并没有询问理由。之所以会动摇,她心里也有个底。这里是占据溪谷部分区域,改变土地和空间本身后建造的天然工房。尽管从内部可以广泛地了解外部的情况,但外部的干扰全部被屏蔽,是一个高度异界化的空间。希波吕忒一边由衷地佩服这种技术,一边打起精神,意识到‘御主动摇的原因’——出现在街道方向的异常的气息。“我随时都可以行动。虽然我作为从者置身于此,但即使站在亚马逊女王的立场上,为了对等的友人而战也在所不辞。”“啊,没问题……让你担心了,抱歉,骑兵。”作坊深处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希波吕忒相信了这句话,不再追问。自己的御主是值得信赖的存在。作为从者,作为亚马逊的女王,以及希波吕忒,都如此确信。自己恐怕,遇到了这场圣杯战争中最好的御主。············——对“我”来说,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是值得去爱的邻人。在狙击手们的脑海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说话。——和兄弟有些不同。也不是多重人格。因为从灵魂和存在基础来看,“我”和“弗拉特”都是不同的存在。“这是什么声音?“咯吱咯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坏掉了,断裂了,折断了。那是什么?”狙击手们此刻什么都看不见,感受不清楚,所以陷入了迷茫的恐慌中。而声音依旧在继续。——自我的萌芽是‘我’这边更先萌发,‘我’这样认为。但是,无法断定。倘若‘我’的自我是以“弗拉特的大脑机能”为跳板成长起来的话,那么到底谁先谁后的问题就毫无意义了。“什么声、声音、身体、身体动不……啊,我这是?”“声音,我的,里面。脊梁骨,热。好痛。好冷。”“我的身体,怎么回事?”——在继承魔术刻印的瞬间,临时的主人……“弗拉特”的自我结束了任务,从‘我’体内完全消失。这是在1800年前就确定好了的剧本。弗拉特的祖先——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不仅是浪漫主义者,似乎也是魔术师。确实是你们熟悉的那种魔术师。这样你们也能放心是吧?“声,声音!是谁的,声音?”“什么也看不见,谁,哪儿。在哪里?在说些什么?”——那个被称为禁忌之子,连父母都与他疏远的灵魂,甚至不会被我吸收,本该只是作为无用的数据就此消失。但是,“弗拉特”注意到了“我”。被注意到了。你们能相信吗?他从‘我’意识萌芽的那一瞬间开始,就知道在他身体中回路的里侧,存在着‘我’。这种天才性与‘我’无关而是属于名为‘弗拉特’这个个体本身的才华……‘我’是这么认为的。作为‘我’的肉体的完成个体,虽然只是在观察方面,但也确实能表现出来他的能耐。但是,他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此。“我的眼睛哪儿去了?”“想起来了,被那个怪物,用手指,挖出来了。”“弗拉特,弗拉特!”“没错。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那是,狙击目标的,名字。”“被我,我们打死的那个小鬼……”“法尔迪乌斯说只是个魔术师。”“明明应该死透了,这是怎么回事?”“英灵所为?不,不对。”狙击手们议论纷纷,完全弄不清楚此刻的情况。而声音依旧在继续自述。——如果没有移植过确定‘我’这个存在的运算记述的魔术刻印,‘我’只不过是不完整的存在。所以,只要想消灭‘我’,应该就能消灭。曾经听说过把自己的灵魂烙印在别人身上转生的吸血种,但遗憾的是,‘我’的存在可并没那么牢固。与梅萨拉设计的魔术刻印组合在一起,应该才是‘我’第一次成为完全形态。如果是在之前的阶段被注意到的话,反而有可能是‘我’被消灭掉。如果遇上这种情况,已经完成的肉体能够发动梅萨拉的魔术刻印,机会将会被传递给下一代。此乃次优之策。但是,弗拉特并没有消灭‘我’。即使成长到一定程度,意识到‘我’是怎样的存在之后,即便是知晓了如何消灭‘我’的手段之后。弗拉特依旧向准备消灭他的‘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在明白一切的基础上,一般人不悔这样做吧?如果是理解了祖先所追求的意义的魔术师,或许会很高兴地把自己献给祖先的执念……但弗拉特很显然并不是那种人。嗯,‘我’……应该说,梅萨拉也有点特殊。铭刻在魔术刻印上的信息之中,也没有要求‘我’像魔术师一样的运算。梅萨拉所追求的,只是继续活下去,继续存在下去。不是自身的存续,而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的存续。如果可能的话,即使人理终结,或者人类与星球断绝关系之后,也要在这个星球上寻求生存之道。“这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你在跟我们说话吗?”狙击手们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用慌张与恐惧交杂的声音询问着。——哎呀,意识终于转向‘我’了。看样子你们好像已经能清楚的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不,是意识习惯了状况吗?终于——这么说其实有点奇怪吧。毕竟以这个星球上的标准时间流动来说,从‘我’加速你们的意识到现在才过了三秒左右。“加速意识?什么意思……”“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念话?什么状况?身体动不了!”——不会是一片漆黑的。世界是如此明亮,如此炫目……活着是有价值的。弗拉特是这么告诉我的。不可能是一片漆黑。对,只是……现在的你们可能看不到。因为我挖掉了你们的双眼。不过,弗拉特说光大概的不是视觉信息,而是感性意义上的光。唉,从今往后陷入死亡的你们,也许什么感觉也没有。可能要是能从死亡中看到了希望的话,那就能另当别论了。啊啊,这么说来,弗拉特还挺憧憬“心眼”之类的东西呢。“眼睛?眼睛,我的眼睛……”“是谁,谁……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见到的那个身影……”“简直是……”“你是……弗拉特的……其他人格……吗?”狙击手们似乎终于回想起了现状。他们正在被杀戮。正在被看上去像是弗拉特的‘存在’杀戮。挖去双眼,毫无防抗,连现状都无法认清的轻易杀戮。——应该一开始就说过的吧?不是那样的。‘我’的事……嗯,是吗。就算解释也无法理解的话,姑且把‘我’当作恶魔吧。其实只是“那种存在”而已。可不是潜藏在这颗星球上的真性恶魔之类的,那种了不起的存在。而是更主观性的……你们这些人类社会的家长里短之中经常出现的家伙。比如班尼特,没准跟‘我’是差不多的存在。不管怎么说,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的目标是自己制作“那种存在”。“梅萨拉?是谁啊?你在说什么……”“啊,啊,眼睛啊,我的眼睛啊。”狙击手们完全不理解声音在说些什么。因为对方的自述太过自我,完全毫无逻辑,甚至对于他们能否理解,似乎也不是很在意。——那个英灵……自称是大仲马的男人认识到了‘我’的存在。但是,他对‘我’置之不理。在几乎不涉及‘我’的领域,只是把弗拉特和班尼特混为一谈。他的手段只能用高超来形容,目的的不明晰令人不安。但是,在那一瞬间,‘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事。用人类的感情来说,那或许就是嫉妒。啊啊,对了,‘我’嫉妒那个英灵。与弗拉特的灵魂真正融合在一起的英灵。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就不会让弗拉特死去了。就能把你们射出的区区子弹,轻而易举地反弹回去。毋宁说,这场圣杯战争本身…………不,算了。这个圣杯战争是属于弗拉特的。不是献给没有愿望的‘我’的东西。‘我’只是会偶尔一起帮忙做术式分析而已。弗拉特是天才,一个人也能行,但弗拉特也是个偷懒狂,所以‘我’出手帮忙的场合才很多。就像你们说的导航系统一样。“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听到了什么?”狙击手们依旧完全没听懂这个莫名声音说的话,恐惧的问着。——抱歉啊。跑题了。毕竟‘我’沉浸在感伤之中。如果是弗拉特,应该会积极地一些吧,但‘我’就比较消极。‘我’更喜欢诗歌和情景剧。正因为如此。‘我’把你们——所有袭击者的思考回路加速,让你们一个一个轮流说话也是有理由的。如果是重视效率的弗拉特,绝对不会这么做。会笑着放过你们吧。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像这样一直在外面说话,也是头一次。弗拉特的那位不可思议的老师。‘我’想,要是能像他那样说话就好了。那个人说话明明很清楚却很啰唆,明明藕断丝连却很有主见。最重要的是…………啊,对不起。又把话题岔开了。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开始说的事。对‘我’来说,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是‘我’值得去爱的邻居。迄今为止的自我叙述,不过是为了强调这一点的铺垫。在船宴那里取回全部魔术刻印之后,在‘我’获得全部知识之后。确信自己的使命,想要让弗拉特消失的那个瞬间——那个还会对‘我’笑的无可救药的天才。拯救‘我’心灵的弗拉特。发誓要和‘我’一起活下去的弗拉特。你们把他杀死了。“啊,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啊,我的身体、身身身体。”“被这家伙折叠,折叠,折叠起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我的脊梁骨。”“溃烂、断裂,不,是哪个?不、不、不——”——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的。‘我’的目的不是让你们经历漫长的痛苦。当然,杀死你们是为了报复弗拉特被杀,更是为了完成铭刻在‘我’身上的使命的手段。但是,之所以会加速意识,反复强调‘我’的想法,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而已。为什么你们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如果是弗拉特的话,就算‘我’被杀了,也不会杀死你们。当‘我’说应该杀某人的时候,弗拉特是这么说的:“也不是绝对不行……至少,最好把为什么会被杀的理由告诉他……那样的话,彼此之间一定会很痛快……即使不被接受,也要好好传达,这样的事实很重要……”——你们也觉得他是个笨蛋吧?明明有机会直接就那么杀了对方,却要搞得和临终关怀一样婆婆妈妈的,这是什么意思啊。明明因为效率问题不想杀人,可到了要杀人的时候,却说‘我们最好不要有亏欠感,从长远来看,这样更划算’。刚才也和‘我’不一样……那样的事都一一放在心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和沙条绫香很像,但在我们看来,完全不是一个人……不,那玩意连人都不是,明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所以,他死了。你们终结了弗拉特,所以‘我’便开始了。‘我’把这一切告诉你们,都是为了祭奠弗拉特。‘我’已经把想说的说了。挽留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意识的加速也解除了。“——住手。”“——救——命!”似乎是意识道了现状,意识到了意识加速解除过后会面对什么,他们正在被杀戮,或者说已经被杀了,现在之所以能够思考,仅仅是因为对方在将他们在死亡的一瞬的意识加速了罢了。而解除加速,就意味着彻底死亡。狙击手们惊恐的呼救着。但那个声音毫不在意。——对不起。‘我’撒谎了。其实,死的过程可以既长久又虚无且痛苦。请你们心怀感激吧。不是向我,而是向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1035.又一个‘我’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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