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不长眼的,敢下黑手伤你——”魔花螳螂咆哮未毕,忽而觉得灼痛难当,低头细看,只瞅了一眼,登时骇得魂飞魄散。
后腿根儿与肚皮相接的地方,原本发丝粗细的破口,此刻已作拳头大小,红烟袅袅黄水滋滋,正散发出出阵阵腐肉的恶臭。
伤口,显见扩散之势。
“箭上有毒?!”
螳螂反应过来,调转镰足,爪尖一切一挑,扯皮带肉连整条后腿儿也不要了,剜出碗口大的一个缺口。
刹那间,但见体液喷射,螳螂下半身摇摇欲坠,与上身仅剩手掌宽的一条肉连着,随时有断裂的可能。
魔花螳螂就此被重创,已无久战之力。
“好毒的箭!”
“好了得的箭法!”
“莫非有高人在此?”
螳螂一连三叹,四下顾望,见地上的穆家兄妹正满脸喜色地看着,想一想:“伤重至此,怕是拼不过了;若被这姓穆的趁机来个玉石俱焚,可太不划算……还是先走为妙。”
去意已决,魔花螳螂急着续接躯干,只求有机会走脱,哪儿还顾得上手下妖兵的死活?当即运足妖元舞了一通,转身遁走林间。
一片风刃下来,如天花乱坠。
轰隆隆!
妖兵始料未及,被打得哭爹骂娘。
穆家兄妹本自认命,见此转机,便早防着螳螂狗急跳墙暴起发难,彼此搀扶着及时跳出战圈,倒没有受到多少波及。
魔花螳螂败走,群妖先失了主心骨,又因风刃死伤过半,相顾愕然,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时林间,宠渡突然将唔嘛抓在手中。
那夯货鼓眼儿把人瞪着,虽然不明所以,却也预感不妙,怪叫一声急急闭眼,已然蜷作一团。
宠渡铆足了劲儿,将唔嘛扔了出去。
呼——
那夯货软硬正好浑似皮球,在密集的树林里弹来弹去,撞得枝摇叶颤。宠渡收拾停当,抄起最后一支黑水箭跳出来。
“我来也。”
宠渡拍嘴打着哇哇,浑似野人一般奔下坡来,疾如迅雷,身化一抹红光冲入妖群之中。
山中月余,杀了不知多少妖兽,武技自然一日千里远胜往昔,宠渡以箭为剑,刺、戳、挑、划、扫,每每出手便中要害,一路杀来如入无人之境。
妖兵本就惊惶,逢此突变,更不知所措,晃见林间动静,不知是唔嘛之故,只道山坡上还有更多野人,顿作鸟兽散,转眼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场间骤然安静,只林间哗哗叶响。
“哎——,”宠渡拖长声音,“别撞了,出来吧。”
哗啦,哗啦,哗啦……
树木仍是晃荡不止,不见唔嘛现身。
“你个夯货,撞上瘾了还是怎地?”宠渡忍不住笑骂,“赶紧过来。”
唔嘛根本身不由己,完全是撞在树干上弹出来的,两颗眼珠在眶里直打转,分不清南北西东,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沿着起伏的山势滚下坡来。
趁此时候,男子上前一拜。
“多海谢过救命之恩。”
“小场面,”宠渡搔首笑道,“无需如此。”
穆多海闻言微愣。
三箭震退魔花螳螂。
一箭干翻百十妖兵。
这还叫小场面?!
“此人真的只是炼气上境么?”
穆多海苦笑不已,见宠渡形貌肤色皆是异样,又见那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分明,似蕴含着千钧蛮力,不由暗惊。
“莫非他是山中高人的弟子?……这等战力,就算对我兄妹没有救命之恩,也当结交一二才是。”
穆多海收了心思,问道:“道友身手了得,气宇非常。敢问师承何处,居哪座仙府?”
“道兄谬赞,杜冲不过一介散修。”
“杜冲?”
想来想去,为免可能的麻烦,宠渡还是用了化名。但在穆多海这边,初觉得耳熟,再念又透着一丝别扭,却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儿听过。
“若是方便,还请同往宗门,”穆多海道,“也好叫我兄妹二人略尽地主之谊,报大恩之一二。”
“好说,好说。”
“如此甚好。”穆多海又揖了一礼,却扯动伤口,背上阵阵刺痛,缓过片刻,回身言道:“婉茹,还不来拜谢杜兄弟救命之恩?”
无有应答。
“婉茹?婉——”
穆多海连唤两遍,不得回应,侧头一看,正见穆婉茹愣在原地不动,望着晃悠悠飞下山来的唔嘛,一双杏眼都直了。
不等穆多海再招呼,穆婉茹忽而欢叫起来,“这是哪家的崽子,好乖呀。”
那夯货胖墩墩的,爪印梅花,又一副憨态,最招女儿家喜欢,几人扛得住诱惑?
念奴儿如此。
穆婉茹同样不得幸免。
恐怕唯有宠渡这样,知其吃货本性、“深受其害”的,才想着避而远之。
“真乖、真乖。”穆婉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那肉团子揽在怀里一阵揉搓,时而用额头蹭几下,时而用两片香唇贴两下,一脸欢喜。
不远处,两个大老爷们儿满额黑线。
“令妹腿上……真有受伤么?”
“或、或许吧。”穆多海也觉得尴尬,岔开了话头,“这幼崽是杜道友的灵宠?倒也稀奇。”
“山里捡的,穆兄可认得?”
穆多海摇了摇头,转而望穆婉茹高声唤道:“阿妹,赶紧过来谢谢人家。”
经此一喝,穆婉茹这才回过神来,始觉伤痛钻心;但见了唔嘛一副憨态,又自欢喜,真个痛并快乐着!一瘸一拐过来,正要拜,被宠渡一把扶起。
“既是同辈,无需如此。”宠渡笑道,“疗伤要紧。”
此后敷药疗伤,等到整顿妥当,穆多海道:“不知妖兵是否再来,我等还是速去为好。”当即领头,取道凉城,想借暗布在城中的传送阵直接回净妖宗。
“杜道友,此是何兽?”
“偶然得之,姑娘可认得?”
穆婉茹也摇头,“回去后我帮你翻翻爹爹私藏的图谱。”穆多海接过话头,“也可去天音峰问问十三妹,再不行就问柳长老。”
宠渡在旁,闻言微愣。
十三妹?!
难道是她?
“你们说的,”宠渡急问,“可是甘十三妹?”
穆多海闻言挑眉,穆婉茹则“咦”了一声,“你俩认识?”宠渡笑道:“何止认识,过命的交情。”多海哈哈笑道:“缘分呐,缘分。”
“她不是应招杂役么,”宠渡不解,“但听二位的意思,怎成了门内弟子?”
原是甘十三妹于驭兽一道造诣极高,招役大典当日,被天音峰长老柳暗花相中,直接破格收为关门弟子。
加之甘十三妹长得也带劲,英气之中透着一股子野性,一时炙手可热,竟成为此次招役大典的风云人物。
宠渡惊喜交加,“也是她的造化。”
“对呀。”穆婉茹捏了捏唔嘛的耳朵,“山上的师兄为看她一眼,把天音峰都快踏平了。”
“不过十三妹志不在此,而是一心修持,若非必要,绝不出来见他们,实属难得。”
“这却是为何?”
“各种猜测都有,一开始都说她故作清高。”穆多海笑道,“不过,后来仰慕她的师兄师弟托天音峰的师妹们旁敲侧击打听了许久,这才有点眉目。”
“哎呀,”穆婉茹岔道,“女儿家的心思,你们男人就是不懂。”
“阿妹很清楚咯?”
“这是自然。”穆多海神色戏谑。
“那你说说?”
“这有什么难猜的?”穆婉举着唔嘛噘了噘嘴,“十三妹妹心中肯定是有人了嘛!传下来的消息不也是这样么?据说还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甚至有传言说同境之内,无人是其敌手。”穆多海点了点头,“不过,依我看,未必就是心上人之类的,倒更像十三妹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小目标。”
“十三妹醉心其道,柳长老是欢喜的,也常说自己没看错人。”
“你知道就好。”穆多海侧头望着穆婉茹,“阿妹就该向人家好好学学,别一天天的贪玩好耍。”
“知道啦,知道啦。”
受了兄长数落,要在平时,穆家这位大小姐是多少要使点小性子的;只因手里有个极好玩的小家伙,今日却不见愠色,反而一脸笑嘻嘻的。
唔嘛已然清醒,却仍逃不过穆婉茹一双“魔爪”,眼巴巴将宠渡望着,眼中尽是委屈与哀求。
“让你偷吃小爷的东西,眼下即是报应。”宠渡暗笑,便对穆婉茹说:“你若喜欢,就先抱着呗,入宗之前给我就行。”
那夯货虽不通人言,但见宠渡一脸“奸谋得逞”的样儿,又听穆婉茹“咯咯”娇笑,本能地感觉不妙,双眼一翻,缩在女儿家香怀里装睡,任穆婉茹如何蹂躏也没反应。
“杜道友此番,”穆多海话锋一转,“是路过还是……”
“我从山中来。”
“到此觅长生?”
“山中生变,”宠渡摇了摇头,“我特来上禀贵宗。”
“哦?!”
“说起来,此事还是贵宗的渊源。”
穆多海一惊,“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