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猜出葫芦是记号,必是从流云葫芦得了灵感。”宠渡止不住杀意沸腾,“这厮明目张胆把葫芦亮出来,是想引我上钩么?”
一来不知其修为。
二来有悬赏之事。
终究不敢胡来,宠渡强压愤恨。
怎料刀疤脸也是人精,没来由察觉一股杀机升起,骤然顿脚。
宠渡心知不妙,赶忙转移视线。刀疤脸环视两圈,不见异常,转身时,嘴角挂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上得二楼,刀疤脸路经一桌,侧头朝堆在板凳上的一座“肉山”道:“戚胖子,人多半已经到了,要不你猜猜是谁?”
那胖道士浑不在意,嚼着一片坐臀肉嘟囔应道:“猜个屁,怎么着也犯不到胖爷头上。”
刀疤脸笑而不言,依旧在拐角处落座。
与此同时,邀月楼外,宠渡叫店小二在树下另选一处摆桌,与刀疤脸高低相对,正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局面。
小爷命贱,就跟你死磕到底!
宠渡如此冒险,并非妄自托大,而是反其道而行。
最高明的伪装,是不装。
人面对熟悉的事物,往往习以为常,不会有太多提防。因此,宠渡当下放弃了在阴暗的角落里窥察,反而以进为退,选择直面刀疤脸。
不论如何,先混个脸熟。
宠渡放开了手脚,展现出来的全是常人下意识的反应,就算冷不丁与楼上四目相对,也不过狼狈地搁下碗筷,鼓着填满饭菜的腮帮,朝刀疤脸拱手笑笑。
疤爷好?!
如果一个人的表情能得到精确的解析,那宠渡这些笑容的背后便有些复杂;若将一张烧饼切成十份来表示,其成分及各自的占比大抵如下:
一分久仰大名今日终得见的所谓仰慕。
两分同处一个江湖里尔虞我诈的凉薄。
三分给你面子却拿自己当颗葱的讥笑。
四分动起手来老子不怕你的漫不经心。
可惜时至今日,烧饼常有,却并无这类术法来做此分解。
所以楼上的刀疤脸看不出破绽,难断这些笑容的真假,点头作答的同时,只能凭直觉推定一件事。
——这货就是来吃饭的。
是呀,小爷就一食客。
边吃。
边听。
边看。
边想。
斜对面的街边,申阔满脸愁容,领着一群狗腿子正襟危坐。
昨日一同回城的猎妖客,也到了。
“一帮假豪情,为钱和女人干一口才是真的。”
宠渡暗骂,转念一想,也不能全赖人家,只怪这次的悬赏实在丰厚,若真的拿到人头,顶足足数年刀口舔血,且衣食无忧。要再有个脑袋,宠渡自己都愿意割了送上门去。
老面孔不少,新面孔更多。
那些新面孔中,不乏其他二流宗门的弟子。毕竟,就算铜钱和灵晶可以忽略,但灵石的诱惑,有几人抗拒得了?
还有一拨人来得较晚,虽做了小小的伪装,但当首之人身材矮胖,令宠渡颇觉眼熟。
蹙眉回忆片刻,宠渡已有猜测,同时想起自家那个妖怪徒弟说的“矮冬瓜”,相比当日死在狼伯手里的那名矮道士,这个绰号倒更适合眼下此人。
童泰。
未料到堂堂净妖宗弟子,也会掺和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宠渡暗骂一句“狗屁正道。”
有那些相识的,彼此招呼。众人说说笑笑,面上和气,其实心照不宣各怀鬼胎。
宠渡也笑,却是苦笑,还只能心里笑,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这苦味儿便相对浓了几分。
对在此蹲守数日的人来说,自己算是新人,已被不知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打量过,所以在邀月楼逗留的时候不能长,也不能短。
时候长了,恐露出破绽。
时候太短,怕招来怀疑。
到太阳完全下山,人开始散了。
付钱。
起身。
上街。
穿过灯火交织的亮光暗影。
在申阔十几人狐疑的目光中,宠渡不疾不徐地离开邀月楼,确信无人尾随后,大模大样落座不远处一家茶肆,暗里把神念一寸一寸铺开。
虽说法器历来是死贵死贵的,但在场不乏土财主一样的赏金猎手,没准儿还真有人准备了感应神念的手段。
故而宠渡把神念散得很谨慎,方便及时撤回,免得有迹可循。
所幸并没有触发任何感应,无人察觉。
神念罩住了方圆一里。
刀疤脸一举一动,被尽收眼底。
没过多久,申阔一行人走了。
月上枝头时,童泰等人撤了。
“猴子们”也散了,准备新一轮上房揭瓦。
……
烟袋巷里的人越来越少,但刀疤脸还在。宠渡心里很清楚,自己眼下需要做且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
等。
等一个契机。
等刀疤脸暴露修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宠渡甚至决定,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哪怕不惜被识破身份,也要亲自动手迫其出招。
但看样子,犯不着自己去试探了,因为刀疤脸的目光始终不离一名女修。
是她?!
正是昨夜屋顶上的蒙面女子。
真够倒霉的,被刀疤脸盯上。
不过还算幸运,因为有小爷。
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直到刀疤脸尾随女子离开邀月楼,宠渡神情乍变,心说苦等的契机终于出现了,一脸淡然地结清茶钱,同样隐入夜色中。
要是在以前,万不敢如此冒失;但如今有了神念,方圆一里之内巨细无遗,比在白天看得还清楚,宠渡自然无惧黑夜里可能潜藏的各种危险了。
且有神念辅助,不用跟太紧。
等宠渡赶到时,女子已身中定身符,倒在墙角的阴影里动弹不得,望着趴在不远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臭刀疤,”女子含混骂道,“有种松开老娘,真刀真枪干一场。”
“你个小娘们儿,这还不算真刀真枪?”刀疤脸边说边解腰带,怎料打成了死结,急不可耐间拔剑开割。
那女修止不住声音发颤,“淫棍,有种往下割。”
“割下面?可真就没种了。”刀疤脸终于把裤子退在脚踝,“小娘子不要着急,等到阴阳交汇时,大爷自当给你解了定身符。不然,动起来多不方便呀。”
“蘑菇瓣似的,也敢丢人现眼?”
“来,赶紧让疤爷抱着暖暖。”
“你、你不得好死!”
娇呼入耳,刀疤脸兴奋得直搓双掌,撅起臀瓣靠过去,扯腰带撕衣襟,手法一气呵成十分娴熟,显见做惯了类似勾当。
眼见机不可失,宠渡抖手连甩三下。
一纸解意符打女子。
一把匕首射向刀疤脸臀瓣之间。
三张石符飞在半空。
定身符被解了。
两边始料未及,都愣了片刻。
还是女子当先反应过来,屈膝提腿,顺势望刀疤脸胯下顶过去。
刀疤脸大惊之下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硬起来的东西霎时变得软塌塌,条件反射般运起灵息爆出一圈光罩。
护体罡气!
——砰!女子被震飞。
——叮!匕首被弹开。
刀疤脸顾望喝问:“谁?!”
话音未落,气流纷乱。
顶上一股厚重压力,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刀疤脸也是老江湖,根本不看落下来的是何物,头也不抬扯身就往后走,情急之下怎记得裤子像绳索一样束着双脚?
刀疤脸一个趔趄坐了下去。
不偏不倚,屁股落在一圈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