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宋二娘的锦绣姻缘
宋简茹憋着嗓子,刻意捏出冷冰冰的字眼,“嘉兴癸酉年二月初五子夜三刻,附马府丫头小常儿来找候四、裘寡妇纳命来了。”
“小……常儿……你……你不是没死吗?”候四一年到头经手的死人何其多,能死里逃生的人凤毛麟角,他记住了两年前死而复生的驸马府丫头小常儿。
“乐安郡王的脚比铁块子还凶猛,小常儿能不死?”宋简茹步步逼进,候四吓得魂都掉了,直摆手,“怨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干什么?”
“要不是你们,我的魂魄怎么会一直留在这个巷子里,你赶紧还我身体来……”宋简茹见他信了,双手伸平,把电视剧中的僵尸学得十足十。
“哎呀老天爷啊……”候四吓得屁股尿流,被宋简茹逼进了马扎后院。
到了后院,她找了水,把脸上的墙白灰洗掉。
“老天爷,我就说这世上那来的鬼。”候四一碌骨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满身脏,走到宋简茹身边,“臭小娘,你想干什么?”
宋简茹伸脚就是两下,优美的瑜伽动作被她改良成了跆拳道,把侯四逼到墙角,一脚压实他半边脸,“你说我想干什么?”
“臭……”
宋简茹脚用力一撵。
“哎呀老娘啊……”半边老脸火辣火辣的。
“随你信不信,我还真是个小鬼,真替小常儿报仇来了。”
很多时候,真话没人信。
候四也是。
但他屈在宋简茹暴力值下,“姑奶奶,你……你想干什么?”
“你是老京城人?”她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哎呀……”他的老脸又是一疼:“是是是……”
宋简茹笑了,也许不要麻烦梁叔了,她想。
马车里,赵左把不敢相信的信息回禀给主人:“爷,听赵七说,她就这样……”他学宋简茹抬腿踢人的动作,“把候四压跪在墙角,还说来替小常儿报仇。”
赵熙冷冷的坐着,周身弥漫着震慑人的气压,赵左垂头毕恭毕敬,悄悄观察主人脸色,顺着他的脸色继续往下讲,“结果那宋二娘居然让候四带她逛京城小食铺子,吃饭的钱都让候四付,候四这个软骨头同意了。”
赵熙抬眸,“抠墙灰抹脸,扮了半天鬼,就为吃饭不花钱?”
“是啊,好奇怪!”赵左也想不明白,他道:“爷,看样子宋二娘要天天出府了。”
赵熙眸光一动。
“让……让她出来吗?”
宋简茹倒是没有天天出来,她隔一天出来一次,每天天不亮她就起床,收拾好一天的食材,备好赵熙的午餐出去,赶在他晚餐之前回来。
随着离驸马府的路程越来越远,宋简茹试着一早出去,晚上回来,也不给赵熙准备午餐、赵左除了嘴上说过几句,赵熙好像当她不存在。
不要说旁人了,连宋简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什么时候出入驸马府跟入无人之境了?难道是小侧门的人故意放行?
而能让门房放行的人,除了赵熙,她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么大权力,可是他想干什么?让她找机会凑钱赎身?不可能吧,她想。
那是为什么呢?他阴晴不定,一时之间,宋简茹也猜不出他什么目的。
明明跟赵熙睡在一个房间,这段时间,他们竟一次面都没有点过。宋简茹睡着时赵熙没回卧室,等她起床后,赵熙的床是空的,人早已出去练剑打拳了。
“这算什么?”宋简茹看着空空如也的床,不禁失笑,“为什么就不让她赎身呢?”她起身,“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出了卧室,小喜儿拿着她的衣服,“茹姑娘,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宋简茹点头,“嗯。”
“还要去找你的亲人?”
“嗯。”
这是宋简茹编的借口,但也只对小喜儿一个人讲了,其余人嘛,她连借口都懒得跟他们讲。
“可是你这样随便外出,不太好吧。”小喜儿内心恍恐的很,总觉得宋简茹要出事,她试着劝她。
宋简茹穿好衣服,笑道,“郡王都没说什么,怕什么。”
“我……听人说,有人把你随意外出的事告诉了公主,公主怕是要找你了。”
宋简茹脚步一顿,公主?她本意让赵熙找她麻烦,没想到公主先找上门了,心没有来由的一慌,面上强镇定,“没事,我会当心的。”
“茹姑娘,还是小心吧。”小喜儿还是劝她。
宋简茹当然知道小喜儿好意相劝,一方面,她确实要出去打探那个时不时冒出来的老婆子,二个,为了赎身,不得不找些错处让赵熙厌烦同意她赎身,随意外出这一条已经触犯了附马府下人条约,她估摸着不是赵熙就是他管事肯定会来找她,她把当家女主人惠平公主给忘了。
“我知道,谢谢你担醒。”
看样子她是劝不住了,小喜儿暗暗摇头,跟着她一起拐进回廊,还没走几步,良儿与辰儿齐齐从回廊过来,“茹姑娘,公主唤你!”
宋简茹望向二人,她没想到公主动作这么快,公主会对她怎么样呢?惩罚、发卖?她能找到机会赎身吗?
这二人,一个面寒,一个笑面虎。
面寒的良儿扭头就走,不屑跟她多言。
笑面虎辰儿上前要挽宋简茹胳膊,被她避开了,她也不在意,仍旧一脸笑眯眯,“你呀,从你再次回来,公主的赏赐就没少过,甚至你去大相寺,公主还让人送了好多东西过来,我亲自帮你打点了嬷嬷,都花了三两银子呢。”
宋简茹瞄了眼她,从袖口袋里掏出二两碎银子,“我月银不多,这个月刚发的都在这里。”说完,伸手还她。
她笑眯眯的推回头,“哎呀呀,我说出来不是跟你要银子,就是告诉你公主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没规矩呢?”
宋简茹看她,暗自冷笑,从大相寺回来都好久了,以前不说,偏偏现在这个时候说,不就是看她‘失宠’了,没了利用价值,要收回她的投资嘛。
辰儿又推了两次,还是没收。
宋简茹纳闷了,难道她真就随口说说。
公主院子到了,宋简茹没再多言,她被两个婆子半架着到了公主面前。
惠平公主一脸寒霜,面色相当威严,身边婆子大喝一声,“见到公主还不跪下。”
宋简茹身侧婆子把她踢跪下。
双膝陡然落到坚硬的大理石上,疼得要死,宋简茹额头上的汗瞬间冒出来。
面前丫头,一脸倔强,惠平看在眼里,怒从心头起,“谁给你的胆子,随意出入,又谁给你的胆子,厨房的活计说干就干,说不干就不想干,你倒是比主子还主子。”
说着说着,惠平倒是气笑了,她贵为一个公主,主持中馈,也不是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的,这丫头倒好,竟比公主还自由,这还了得,“来人,给我打板子。”
“是,公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边传过来。
宋简茹转头望过去,是以前小厨房的管事麻嬷嬷,两人目光相遇,她满眼恨色,深宅大院私刑令人发指,今天落在她手里,怕是落不得好。
“公主,奴婢有话讲。”被打之前,宋简茹为自己赎身寻找机会。
惠平眉头凝成结,“还想绞辨?”
门外,良儿坚起耳朵听房间内的动静,听说要打板子,喜上眉梢,一脸得意之色,“这么张狂,早晚是个死。”
辰儿脸上亦是笑意,却藏着深深的算计,不动声色的摆弄精致通红的手指甲,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漂亮的指甲上。
听到良儿的话,眉挑了挑,并不附合。
“为何不说话?”良儿斜挑了她一眼,“平时的马屁、银子全白投了吧。”她幸灾乐祸。
良儿斜望回去,“未必。”
“你什么意思?”良儿不解,“到公主面前告状,你可占大份。”
“那又怎么样?”辰儿笑容瞬间收起,变得刻薄算计。
“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辰儿嘴角勾笑,“跟你一样啊,爬上主子的床,从此荣华富贵呀。”
这女人阴沉阴沉的,良儿下意识离她远了一步。
辰儿捂嘴笑。
房间内,惠平公主高高端坐在主位,耐着性子听她一派糊言,“竟想赎身?”
“是,请公主成全。”宋简茹跪伏在地,小心翼翼说:“奴婢愚笨,不想在郡王跟前笨手笨脚让他心烦,肯请公主成全。”
惠平冷冷睨眼过来,“不识抬举的东西,主人烦不烦岂由你置喙,熙儿是男人,他看你不顺眼,懒得计较、懒得动手,没想到一个婢子不识规矩到这地步,动不动张嘴就要自赎,来人,今天我就替熙儿收拾一下院子里不懂规矩的丫头。”
“是,公主!”
两个婆子跟母夜叉一般逼过来。
若大的公主府,宋简茹比蚂蚁还不如,她没想到没惹来赵熙,却落在了公主手里,难道她又要死一次,她以为一次次面对死亡会变得从容,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惧怕。
突然,门口传来婆子的唱帘声,“郡王到——”
赵熙?他怎么来了?他也会像公主一样只打她而不让她赎身吗?宋简茹死死的扒着柱子不松手,他的冷漠、他的倨傲,像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银河。
儿子?惠平公主惊讶的望向门口。
乐安郡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犹如神祗。
他顿住脚步,转头朝侧柱边望了一眼。
清冷冬日里,宋简茹的目光与他相遇。
男人绫袍锦靴,淡然立在门口,矜贵清冷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畏,她渺小如尘埃,难掩伤心低下头。
赵熙眸光未动,瞬间又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继续前走。
公主回事房内,瞬间跪了一地丫头婆子,他抬手行礼,“母亲——”
“熙儿……”惠平公主此刻眼里只有儿子,“午饭吃了吗?”
“母亲吃了吗?”
此刻已过饭点,惠平公主当然吃过了,她怕儿子没吃,“还没,来来,咱们娘俩一道吃。”高兴的起身。
赵熙淡淡的阻止,“回母亲,我在外面吃过了。”
“哦。”惠平公主的脸色瞬间暗淡了不少,“那过来和母亲说说话。”
赵熙踱步坐到公主侧位。
这倒是很少有的事,他常常坐的很远,没想到今天坐的这么近,惠平公主瞬间又高兴起来,“熙儿与谁一道吃饭?”
“和太府寺少卿。”
“你这孩子,什么少卿不少卿,不就是九皇子仁轩表弟嘛。”公主高兴的唬了儿子一句。
“是,母亲。”
“那你怎么回来了?”年轻人在一起吃吃喝喝,那会大中午回来,她问。
赵熙目光似有若无的瞄了眼不远处。
惠平出生公主,又当家理中馈,什么样的小动作能逃过她,“你……”为了这个丫头回来?她简直不敢相信。
“母亲,让你操心了。”
“熙儿……”
儿子长这么大,从没说过体贴人的话,没想到为了个没有规矩的丫头,惠平公主感慨的忡怔住了,下意识道,“熙儿,你还没和她行床,是吧?”
手下嬷嬷一直送避子汤过去,总是被儿子大管事接过去,开始她以为儿子不守规矩就是随意睡个丫头,最近才知道,原来两人根本没有行床,惠平公主不免又担心上了,难道儿子真如外界传闻是个断袖?
“母亲,茹儿她年纪还小,我想再等两年。”
柱子边,宋简茹惊呆了,不就是一个通房吗?什么女人不行,非要等她,这分明是找借口拖延时间。
“什么?”惠平公主惊讶的就差立起身,“难道不是不喜……”女人?
赵熙当没听到老娘的失口之言,转头,朝向宋简茹,面色淡淡,可是出声中,任谁都听出了不一样,“还不过来,站在那里干什么?”
宋简茹带着复杂的心情,从两个婆子的桎梏中小跑到了赵熙面前,“公子……”也不知为什么,她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委屈吗?她从没觉得她能在赵熙面前矫情,就在落眼泪的前一秒,她还在恐惧中自我挣扎、自我消化情绪,怎么就一下子落泪呢,她想不明白。
赵熙从袖袋中拿出帕子递到宋简茹面前。
宋简茹哭,虽无声,却止不住,见到帕子递过来,一下子止住了哭,惊讶抬眼,“公子……”
赵熙坐在圈椅里,半端坐半随意,拿帕子的手抬了抬,示意她接帕子,举止矜贵淡然,眸光清湛,直望到宋简茹的心里。
一时之间,她竟愣住了。
“嗯?”赵熙再次提醒,小女人害怕、委屈的样子真是招人怜,他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她头,以示安慰,到底忍住了。
宋简茹被他低沉的尾音惊醒,转头看了眼周围,一双双眼睛齐齐落在她身上,紧张之下,她慌乱的接过赵熙递来的手帕擦去了泪水。
有人说,能打动女人的,未必是爱情,而是不经间的呵护。
擦完眼泪,宋简茹自然而然站到了赵熙身后,无意识当中,把赵熙当做了一座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大山。
两人之间的互动,不管是惠平公主,还是回事厅内所有的丫头婆子,全都看在眼里,不是说郡王冷落小厨娘很多天了吗?怎么还能这样宠着她呢?
既然宠着,为何不行床呢?难道……郡王有难言之隐,不能行床?
惠平公主内心真是五味杂陈,儿子一直被人传好男风,亲眼看到他宠爱丫头,心放下不少,可自己生的儿子为了宠爱的丫头竟破天荒说她操劳。
难道……他就没看到作为母亲,她为他操劳了多少吗?一时之间,惠平公主心意难平,拂拂手,“都下去吧!”她手拄额头,一身疲惫。
赵熙立起身行礼,“母亲,儿告退了。”
惠平再次拂了下手,“嗯。”刹那间,她好像老了几岁。
不管赵熙什么目的,有他这坐大山罩着,宋简茹安心了不少,站在他身后,她发现惠平公主心情突然不好,是因为赵熙坦护她,让她没面子吗?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得罪公主了?那她以后在公主府岂不是更难了。
赵熙的阴晴不定,以及不让她赎身,都让她对他恭而远之,他却在她身陷囫囵时把她救了出来。
为什么救她?因为她是他院子里的丫头,要教训也是得让他来,是这样吗?
跟在赵熙身后,宋简茹不时抬头偷看他高大欣长的背影,还真是玉风临风,养眼得很,只是公子什么时候才同意她离开呢?
赵熙走路,看似不急不缓,宋简茹不知不觉竟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他,“公子……公子……”等等她,她不敢这样叫。
赵熙脚步未停。
宋简茹一直小跑。
他去了书房。
她站在月洞门口想要跟上去,赵左与赵右两人一左一右挡住了她。
“公子……”她叫。
赵熙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她。
“公子——”宋简茹对上他的目光,绽出笑意。
赵熙淡淡收回目光,转身进了书房。
赵左赵右两人齐齐转身。
“公……”
刚刚还感恩他出手捞出自己,转眼间,宋简茹又烦燥起来,赎个身就这么难吗?没规矩是吧,那她就继续出去,继续自由散漫,看你开不开除我。
回到赵熙院子,进了起居室,小喜儿见她没事,欢喜的很,“茹姑娘,以后咱们就乖乖的呆在院子,不要随意外出了。”
宋简茹看了她眼,沉默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和小喜儿生活的时代不一样,观念不同,有些事没办法跟她说明白,那就顺其自然吧。
这天晚上,宋简茹特意等赵熙,结果一直到子夜都没等到人,眼皮发沉,睡着之前,大脑无意识冒出一句,男人小心眼起来比妇人还不如,难道他在生气?那他到底在气什么?
第二日,宋简茹起床时,发现对面床仍旧是空的,忍不住走到他床边,细细寻找他回来睡的证据,伸手摸了摸被窝,有温度。
回来过。
一直到厨房,宋简茹的气都不打一处,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她只是个没有自由的丫头呢。
郡王特意去公主那里捞出小厨娘的事件,整个驸马府都知道了,小厨娘依旧得郡王宠爱,所以厨房管事看到她,连忙讨好带笑上前,“茹姑娘,你准备做什么?”
宋简茹瞄了眼,“有什么吃的?”她今天什么也不想做。
“精米粥、燕窝、冰糖莲子,粟子糕、炸黄雀……”
“停!”宋简茹直接说,“精米粥来一碗,白馒头两个,小厨菜一碟,放到小桌上。”
“茹……”
“我说的话没听懂吗?”宋简茹情绪压在不高不低的声音里,一脸严肃!
“是是,老奴知道了。”老嬷嬷转身,暗暗拍心口,心道跟郡王久了,竟连发怒的模样都有几分像,她想,等正妃过门,茹姑娘十有八九会被抬成姨娘,她要好好巴结才对,送早餐时特意端了一碗精贵的燕窝。
“茹姑娘,请——”
宋简茹摇头,“我年纪小,受不住补,嬷嬷,你自己吃吧。”
老嬷嬷那里敢吃,连忙挥手,“茹姑娘,这样精贵的东西只有你才能吃,我们可不敢。”
什么叫她才能吃,宋简茹抬头看了她眼,想要反问一句,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同,想想又低头吃饭,她都是要离开的人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吃完早餐,宋简茹又出门,走到门口,顿住脚步,朝看门的婆子看了眼,婆子左右看,就是不看她,样子还挺可爱,好吧,既然敞开门让她出去,不出去白不出去,宋简茹大摇大摆出去了。
书房内,赵前站在主人面前,“爷,茹姑娘被放出去了。”
赵熙低头处理手里的公文,属下回话,也不知过没过耳朵,赵前回禀完就出去了,赵左立在一边不时递个茶水、拿个笔墨。
他心道,要是别家公子,这些侍候的事早就让俏丽丫头红袖添香了,那还会让侍卫、小厮干这些事,暗暗感慨,郡王爷啊郡王爷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食荤啊!
突然,赵左被砸笔声惊醒,“爷……”他连忙上前放好主人随手扔到笔架的毛笔。
赵熙眉宇显现烦燥之色,“非离呢?”